白墨初扬起笑容,说道:“这些时日没有收到消息,那玄一教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样,一点活动的踪迹都没有。”
夜兰本不欲和他多说,然而一听到玄一教的消息,忍不住问道:“总不会是在酝酿什么大招吧?”
白墨初摇头:“不清楚。”
他也知道夜兰疲惫了,扶着夜兰回屋子休息之后,自己拿了佩剑斗篷,出门去了。
夜兰在韩以晨的军营里,有韩以晨给他准备好的营帐,军营不比外头,条件艰苦了些,即便韩以晨尽量把最好的留给夜兰和白墨初了,夜兰仍旧觉得有些不方便,比如现在,出了一身的汗水,想要洗个热水澡都不行。
没办法,和衣而眠,夜兰躺在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又见到了她的师父,前世那个养育她二十多年的人。
他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模样,只有看向夜兰的时候,他的眼眸中才能稍微带一点颜色。
“兰兰,”他说话了,轻声如泉水冷冽,“你过得还好吗?”
明明是关心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了来,夜兰听不出一丝关心之意。
然而夜兰知道,以他的脾气,能够说出这句关心的话,实属不易了。
想到自己从前做的那个梦,想起那时的他举起刀子对自己动手的时候。
夜兰的心头像是撕裂了一条缝,呼啦啦地灌进去冷风去。
“师父,”夜兰轻轻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其实想问的事,是你杀了我吗?
可她没敢问出口,她怕听到答案,是她不愿意听的答案。
玉瑶之静静地站在那里,又一次见到夜兰,她长高了,更加亭亭玉立了,玉瑶之知道她的脾气,和她相处这么多年,她开口,他就知道她想说什么话。
他没有多说,这一次来到她的梦里,是想看一看她有没有好一点,许久没见,说不牵挂她是假的。
夜兰忽然觉得委屈,为什么,即便他收养了她,即便他悉心教导她二十余年,即便他是她最重要的人,为什么他要杀她,她连质问的勇气都没有?
眼睫垂下,盖住逐渐湿润的眼睛,夜兰轻轻地呼了一口气,问道:“师父呢?这些年,过得可好?”
我不在的时候,可有人给你准备好药,提醒你准时吃药?可有人知道你下雨天就心情不好,需要放一段舒缓的音乐来舒缓。可有人随时在你桌边给你放一杯柠檬水,可有人知道,你这么多的习惯——
……
多余的话她不敢说出口,许多年前那一点点不一样的情愫,全都埋葬在他一次一次清冷的目光中了。
玉瑶之喟叹一声,说道:“兰兰,不要恨我,我也没有办法,很抱歉打断了你人生的轨迹,但是,从那里开始,也许又是一段不一样的人生。”
所以,她经历的这一切,全是他的师父在背后操作的吗?所以,那天,他是真的杀了她了吗?
她死了,所以穿越过来了?
一瞬间,夜兰有些恍惚,看到玉瑶之的身影也开始牧户不轻,直到玉瑶之缥缈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入她的脑海中时,她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眼花,是玉瑶之的身影真的在逐渐变淡,消失不见。
“师父——”她喃喃出声,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坚持。
反正她是一个孤儿,在哪一个世界都一样。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夜兰出了门,她想要去看一看李有为的情况。
快走到门口时,隐隐听到里头传来的说话声。
是韩以晨和李有为的。
“我看你睡了一觉,精神恢复的不错。”韩以晨这么说道。
李有为带着喜色的声音传出来:“确实是啊,伤口也恢复的很好,别说,沈姑娘这么一治啊,这整个胳膊还真舒服了很多,不像从前,这个胳膊总是重的抬不起来。”
看起来李有为已经醒过来了。
夜兰这么想着,刚要推门进去,忽然被里头的说话声吸引,她停止了动作,静静地立在门前。
“韩将军,我看沈姑娘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似乎身份不简单啊?他好几次见到你像是很熟识的样子,将军,你以前就认识他吗?”
“实不相瞒,这回是我第二次见他,第一次是在乾县,那个拍卖场里,那是他就同沈姑娘一起,我还纳闷呢,那时候他见我就很热情的样子,我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
“将军,留他在我们军营里,恐生事端啊!”
“大营却是不太安稳,只是他和沈姑娘一起来的,沈姑娘还在这,就把他赶走,恐怕不合常理——”
韩以晨沉吟片刻,又说道:“那天从乾县回来之后,我也调查过他的事,他在乾县的拍卖场,是受贵宾待遇,那个拍卖场的人,对他很是恭敬,而且,他出手不凡,一出价就是万两黄金,我隐隐怀疑过他的身份——”
“将军的意思是——”
“没错,我怀疑他是皇孙贵州。我参看了皇族上下,附和他的年龄和身份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长年称病隐居的信殿下,自从安康帝去世之后,他就称病不如,如今,已经是近十几年,没有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了。”
夜兰在门口听的心中一跳,白墨初,他竟是皇子?
她不禁心中复杂,在这里这么多年,她也了解大夏的历史,上一任皇帝还是安康帝,他寿命不长,先皇传位给他之后,他没做几年的皇帝,就因病去世了,这一任皇帝是崇元皇帝,他在位没几年,身体也开始出现了状况,不过三十几岁的年龄,尽显老态。
这么想着,夜兰又听到李有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还带着一丝惊恐,“这,这,这,他要是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啊,这天下,谁不知道,崇元皇帝最是疼爱信殿下,他身子不好,就从民间搜集了许多珍贵药材往他的府中送,怕他在府中憋着无聊,他四处搜集民间有趣的玩意送到他的附上,据说,但凡信殿下提出的要求,他就没有不满足的,他要星星要月亮,我看,只要他提了,当今皇上就会去给他摘下来。”
韩以晨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不错,这正是我担心的,大营不安全,甚至整个邯州都不安全,他若真是皇子,还是需要赶紧离开不可。”
屋内沉默了半天,李有为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好想记得,那位皇子殿下, 名唤墨白——”
“大夏国姓为楚——”
“将军,你方才说,那个公子叫什么名字?”
“——白墨初。”
……
听到这里,就连夜兰都确定,白墨初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信殿下了。
夜兰倒是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皇子。
那时她怀疑白墨初的身份,特地去打听了当今大夏有名有势的世家公子,她倒是听说过,安康帝唯一留下的皇子,信殿下,传闻他自幼体弱多病,须得靠天材珍宝吊命,因为身子娇弱,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听那人说完,夜兰就排除了信殿下。
传闻中的信殿下和白墨初可是一点都不像的。
当时,她没有问名字, 若是问了信殿下的名字, 说不定她早就猜到了。
房檐下,夜兰的缓缓垂下了手,她有些失落,怪不得,白墨初总不告诉他他的身份,怪不得。
以他皇子的身份,在这个时代,他们中间及时隔着一座山,她翻不过去,难以逾越。
屋内,李有为的声音响起:“这么看来,那就是信殿下了。不够,看起来他和传闻中一点都不一样啊!”
“我也是几经斟酌方才确定的,近些时日,玄一教的人蛊惑邯州百姓的民心,要知道,邯州可是大夏重要的边关城市,这种现象一出现,我就开始警惕。哪只没等我出手,邯州城已经有一方势力开始处理玄一教的事,我还没查到那股势力的所属,信殿下就来了这里,你说,巧不巧?”
“这么说起来,这股势力,应当是信殿下所属?”
“应当不会错。”
……
屋檐外,夜兰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她站在营帐外,怔怔地望着远处蔚蓝的天空,尽管飞沙走石,黄沙漫天,这里的天空一如中原一样蔚蓝,远处,几排大雁打着旋飞过,雁寄托思念,不知道沈溪风这些年还好吗?
来到这里,她也只收获了这一点亲情而已。
她闭上了眼,前路好难,她该怎么往下走。
营帐的门被掀开了。
韩以晨看到夜兰似乎有些惊讶,转而想到,自己和李有为方才的那般谈话可能已经被她听到了,他神色有些局促,问道:“沈姑娘,来了许久了吧,怎么不进去,外头沙子这么多,风大,刮到脸上吹得脸生疼。”
夜兰摇摇头,没有说话。
见状,韩以晨又说到:“你要进去吗?”
“不了,方才听到李将军说话中气十足,想必没什么大碍了。”
韩以晨笑的尴尬,他犹豫了一下,又说到:“沈姑娘,不如你和白公子去镇上住吧,营帐里条件太苦了,又都是男人,想来多有不便。”
夜兰点了点头,转身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