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下的大荒,显得更孤寂无聊。夜,已经失去了风的助力,但这片地方,却变得更加阴冷。
尹祁天道望着远处那个坐在雷击木上的老人,眼眸中的焰火不断跳动,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想不到当年的小孩,如今已经长成独霸一方的皇帝了,可真是了不得啊。”
青衫老人脸上带着笑容,面容和蔼可亲。若不是此情此景,想必会让人误认为这是亲人久别的相聚。
但老人眼前的尹祁天道没有任何言语,他身上的气息完全内敛于身,手提着黑刀犹如死一般的沉寂。
“呼!”
一条诡异的黑线突然贯穿两人的空间,老人身下的雷击木仿佛被一支墨笔划过,中间出现一条黑线。
而那个青衫老人此时早已退出黑线的范围,浮在空中,手持着一柄桃木剑,指着下方那犹如野兽的男人。
一支,二支,三支……直到后来,整片天空都被桃木剑所占据。
青衫老人名为李渊,是那端皇李氏一脉的老祖。他走的是练气与精神力一系,但在练气方面的天赋更高一些,所以很多人都会忽视他精神力这方面的成就。
他自身的实力已经达到归虚止境,看到了这个世间山巅的风景。可以说,他是那种已经不在乎生死的人了。
木剑如雨,穿击而下。尹祁天道将手中的黑刀一横,所有经过的木剑都被摧毁殆尽。
李渊处在上空,拉远了彼此间的距离。桃木剑一直持在他的手上,被尹祁天道所折断的,不过是气息的残影。
“呼!”
李渊没有任何犹豫,剑身朝身后刺去。但一只锋利的骨爪却稳稳抓在他的木剑剑身上。
尹祁天道不知何时来到了李渊的身后。他的身躯已经完全变成了怪物,一双遮天蔽日的黑色骨翼张开,在那后方不断的扇动着。
仿佛爆裂开的鳞片一张一吸的,像是生命有规律的脉动。
尹祁天道抓住那桃木剑的骨手,此时已经溢出了金色的血液,但他毫不在乎。
黑线再次切割,掠过老人的身躯。
“砰!”
在关键时候,李渊竟然松开那柄桃木剑,双手于前,张开的屏障,居然挡下了那黑线的攻击。
但他的身躯也被压到了沙子下,在那里砸出一个大坑。待他再次站起身来,嘴角已经溢出了一丝的鲜血。
他来之前,已经估量过这个男人的实力,只是,真的交手的时候,自己还是小看了当年那个小屁孩。
“你用了黑龙的血。”李渊虽然落于下风,但是依旧气势如虹,一点都不见衰减。
尹祁天道没有回应他的意思,黑线呈十字割下,那老人原本的桃木剑,已经被他崩成两截,扔在了沙地上。
李渊这次没有闪躲,因为没有用,他的速度远远达不到那个男人的一半,移动只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分神。
他手中突然出现一个盘台,上面有一条金色的小龙在游动。
待那黑线即将到来之时,金色的龙甲将他全身覆盖。这可是达到这个是世间极限的龙铠,天阶盘龙甲。
“砰!”
黑线切割,李渊瞬间爆飞出去,但他的龙甲上,只余下两条黑色的裂纹。但很快,又愈合成原本的样子了。
尹祁天道的速度和力量让他压力倍增。他本来就是练气一脉,身体于那体修而言弱得很,与尹祁天道又拉不开距离,实在是难受。
现在身上这副龙铠,虽然能帮他挡住一些攻击,但这玩意儿是有极限的,一旦超过了那个极限,就会被眼前这个怪物打爆。
尹祁天道一刀砍在他的胸口上,李渊也不示弱,手中气息涌动,一双巨大的金色手掌将尹祁天道拍在了地上,掀起大片的沙尘。
双方的战斗漫沿这大漠的数千里,荒兽在这恐怖力量的波及下,纷纷逃窜或者倒下。但这种力量,于时渊那边的大阵而言,却是丝毫不受影响。
“啊。”
一番苦斗后,李渊猛然吐出一口血,他整个人被一只锋利的骨爪按在了沙地上,那爪子穿透破烂的龙铠深入了他的脖子处,使得他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练气一脉与精神力一脉,寿命本来就不长,且精神力还是以身体为载体才能动用的力量,对身体的伤害极大。
李渊已经算是上个时代的人了,他的身体与力量早已过了巅峰状态。
这一次的大荒行,其实行程中并没有他的名字。只不过他自己要求要来看看。
“你赢了!”李渊脸上坚难的露出一丝笑容,即使血已经将他枯老的脸染成未曾有过的凄惨模样。
尹祁天道笼在面铠下的金色眼睛十分冷漠的看着他,一柄黑刀抵在他残破的胸铠上,一寸寸的突入。
他看着血液从老人的躯体中不断流出,眸中尽是冰冷,杀了他,似乎对于他而言,也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喜悦涌上心头。
李渊在生命即将逝去的最后一刻,他闭上了眼睛,没有痛感,没有杂音,回想自己这一生,错事做了不少,好事也做了不少,但遗憾的,还是寻不回来了……
…………
“喂,你怎么掉到大荒的?”
“话说,你这人一句话也不说,该不会是个哑巴吧?”
男孩只记得很久以前有个人曾拉过自己一把,他很讨厌那个沙漠里的女孩,因为她的话很多,总是说不完。
男孩被带到一座城市中,里面街道很乱,房子丑得好似山里野兽挖的洞。
女孩每天会给他拿来一份吃的,超难吃,而且不顶饱。男孩总是防备着所有人,他的目光对谁都带着深深的敌意,虽然他自认为隐藏的很好。
女孩很忙,每天都要外出或者狩猎,有一次很晚了,房里很久还没有传来她那粗沙又稚嫩的声音。
男孩那晚由于饥饿和冷,一直在角落里缩着,他害怕这里人认出他,他不敢出去找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最后死了,就死在离那房子不远的街道上。她的腹被野兽抓烂了,鲜血根本止不住,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只还看到她手中拿着一块已经干枯的肉。
男孩最终没有去看女孩最后一眼,他走了,默默的跟着来接他的人走了。
沧海变迁,时间流转,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为军中猛将的男孩,率领大军,压下那残破不堪的大荒。
他杀了很多人,一个族落,一个族落的杀过去,最终将那个所谓的皇钉杀在了王座上。
他屠虐了整座皇城,在一座破烂的宫殿里,却还看到一个屈着膝盖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小男孩,他的目光,是那么的害怕,那么的无助。
最后,他放过了那个男孩。
其实他很想一刀捅死他,狠狠的,一刀一刀捅死他,可当他提起刀子时,却是那么的无力。
…………
骨爪切断了他的喉咙,抵在胸口的黑刀,贯穿了那苍老的躯体。在苍老的老人最后倒下的那一刻,他流下的不知是血还是泪……
尹祁天道将黑刀取出,抬首,望着远处那两个一直站在那里的一胖一瘦两个男子。
————
大荒,皇族境内。
由于还有一个月就要举行会武了。十大部族的族长便早早带着本族会武的人选来到了皇族这里,因为路途遥远,且大荒危机四伏,提前到来,一直都是各大部族遵循的准则。
皇城外,有一座巨大的府邸,那里,是留给部族来宾居住的殿府。内设非常豪华,比之那皇城内的殿设也毫不逊色。
这里布有卫兵,主要负责门口的警卫。侍女也有,但只负责到生活的要素。
府邸一座隐秘的小房间内,十个部族的族长此时便齐聚在这里。
这里没有窗户,一丝光都透不进来。他们此时就围坐在一张长桌子上,中间只点着一根枯黄的蜡烛。
“尹祁天道已经离开了皇城,要行动的话,最好趁现在。”黑暗中,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在这封闭的空间中回响。
“你怎么知道?不要告诉我你在皇城内设有内应。”周围的人似乎有些狐疑,对于男子的话,表示不解。
“我与李氏有过联系,他(她)们会配合我们的计划,牵引尹祁天道……”男子话未说完,就被一个人一拳给压到了地上,嘴巴的牙齿崩出了几颗。
打他的男人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周围的人也纷纷站起身来,望着那个倒在地上的男人。
“虎啸天,你背叛了荒族。”
“咳!咳!”
男人挣扎着爬起来,靠在墙上,脸上出现一抹笑容。
“李氏要的,是一个没有爪牙的皇族,而我们要的,是安稳的生活。我已与李氏签订了契约,用的是我的生命,保我荒族千年不灭。李氏要求灭绝皇族,我们要的,也是这个。既然如此,何不合作一番,达成大家心目中想要的目标,那不是更好吗?而且,凭我们原本的实力,真的能稳妥拿下皇族?我想各位心知肚明吧。”
男子从容的从怀中拿出一张纸,那上面隐约传来天道的气息。
契约,这种东西,呈天道见证,违约者,会受到天道的诅咒。从古至今,没有一人敢违背这其中的誓言,除了疯子。
“那又如何?我荒族与李氏注定不能和解,就算是攻打皇族,也是我们内部的事,他帮我们,简直是我荒族的奇耻大辱。”
周围响起一阵阵的讨伐声,对男子行为十分不满,有几个甚至在摩擦的拳脚,似乎随时准备动手。
男子看着他们,突然大笑起来:“你们不愿意,就可以了吗?告诉你们,再过不到半刻钟,我族潜伏在外的族人便会发起进攻,到那时,如果我输了,那大家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永远,永远,只能是那个低贱的皇族奴隶。”
男子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变了脸色,说不出愤恨还是焦急。
男人也不理会他们的神情,将那张契约放下,独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下的,是如何抉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