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摇曳,映在洁白的桌布和闪亮的银器上,再搭配上满桌热气腾腾的菜品。衣着华贵的男女分坐两侧,觥筹交错间,有人心怀鬼胎,有人笑里藏刀,有人冷眼旁观。
还有人看着对面一水的身份铭牌,内心疯狂土拨鼠叫。
林岑看着自家学弟一边佯自镇定,一边将叉子第无数次地伸向面前的同一格的菜品时,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身来给他倒了一杯茶:“菜快吃光了,也不喝点水,你不渴吗?”
执起壶来的同时利用宽大衣袖作为掩护,瞬间向某人飞来一记恶狠狠的飞刀,“你给我冷静下来,这不是什么大阵仗。”
夏天琅一脸的欲哭无泪:对不起,这阵仗我真没见过,我得慌。
老师说棋盘有灵,要学会揣测它的心思,在不违背规则的情况下尽量归为己用。
老师,我现在揣测到了,它就是想要我死,好帮着我那些混账亲戚侵占三代单传的夏家家产。
林岑看着自家师弟那一脸惴惴不安的怂样,很想一脚把此人踹出此空间来个眼不见为净,但一扫对面那一张张镇定自若的面孔,还是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哪怕是自己,在甫一看见对面那清一水的名牌时,也还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本来以为自己这边“九大家族直系麻将团外赠吃瓜白者一个”的配置已经够清奇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看看对面那一张张身份铭牌:三个九大家族的后裔,邪恶者后代.....
还有比邪恶者更加邪恶的......南北界大家族。
这要是个卡牌游戏,谁欧谁非,此刻已然有了定论。
“林先生您真是位心细如发的好领袖呢,不过我看您自己倒是吃的很少,是这里的饭菜不和您胃口吗?”怕什么来什么,还没说完,敌方阵营的最稀有卡牌已经向你发来表面闲聊实为刺探的大招。
林岑闻言抬头,旁边的夏少爷在听到有人喊了自家师兄后,虽然知道那是谁的声音,犹豫半晌,还是抬起头来和那位黑营国王,铭牌上写着“杰塞”的男子对上了眼。
男子坐在林岑的正对面,虽然两人作为双方阵营的领头羊注定是要在棋场上斗得你死我活,但在这次开局宴上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自家院内的传统服饰,在满堂的西式骑装和晚礼服面前,走出了一条“尊重文化传统,构建自我特色”的着装风格。
只不过跟自家师兄一袭轻羽素裳翩翩然遗世而立的仙人之姿相比,这位仁兄的装扮简直就像个穿金戴银的暴发户。金银线交织的复杂衣服图案几乎将布料原本的亚麻色完全遮盖,露出的脖颈手腕上全是闪亮的金饰。
得,还他喵的是走古埃及风的暴发户。
然而这种想法在他的视线脱离了那闪瞎双眼贵气逼人的装扮对上对方的视线时,霎时间消失的一干二静。
那是一双碧绿的好似淬了剧毒的双眼,让人想起和暴发户,甚至和人类全然无关的,属于冷血动物一般的双眼。
其实这个人最令他忌惮的,并非是他作为敌方首领却深不可测,而是因为这个人的另一个身份:南北界三大世家中人。
不过,站在八大家族,乃至整个东西二界的角度,与其说那是显赫世家,不如说邪道中人更为妥当。
就像界外的武侠小说世界中除了匡扶正义统领江湖的名门正派之外,总有某些偏据一角爱好阴私之术的邪道。界内除了根基深厚深得人心分据东西二界的九大家族外,还有爱好钻研禁术蛊毒令人谈之色变的南北二界。
而杰塞本人,虽然八大家族联合发动净土之征彻底把南北两界从历史上抹去的时候,他已经身死棋局堕入黑营很多年,但还是生前留在江湖的种种传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为了东西界里止儿童夜啼的不二人选。
夏少爷不由得暗暗替师兄捏了把汗,默默开始练习召唤自己【器】的符文,一边念一边在心里暗骂怎么往常用脚趾头都能写出来的符文今天格外的难想。
然后他就看见林岑风轻云淡地笑了笑,对上那双内中阴骘浓烈得仿佛下一秒就能化身为厉鬼索人性命的双眼,“啊抱歉,我在减肥。”
所有人:???
然后齐刷刷的看向从流云袖中露出的手腕,白皙纤细,骨节分明。
骗谁呢这是!
此处插播一则有别他人的夏氏观腕感:感觉......有点好看。
真可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师兄能使人上头。
杰塞的脸上出现了一闪即逝的与自身人设严重不符的黑人问号,随后很快又反应过来,“这可真是......可惜了。”。
他再怎么狠厉阴冷,也毕竟是个直男,当众评价同性身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经林岑这么一说,也只好放过。
然而有些人却并不打算就这样就此翻过,坐在黑营【教皇】位置上的女子以扇掩口,娇媚地道:“林先生可真是太会说笑了,您这样的身材都要减肥,那我们这些女孩子可就没法活了。”
分明是一句女孩子在普通不过的撒娇话,经由那掩着扇子的小口吐出后,却带了蛊惑人心的魅力,如风吹落枝头沾有晨露的杏花,裹挟着似有若无的淡淡春意。
夏天琅看了看女子身前的铭牌,心中了然了大半。
惊讶?不,这很波尔加德,九大家族中蛇蝎美人的最大供应商,东西二院男生的女神,东西二院女生扎小人的不二人选。
心动?不,虽然曾几何时他也因为波尔加德家漂亮小姐姐们的一颦一笑而心猿意马过,但是这也随着沈苍梧对于九大家族背景轶事的深(爆)挖(料),而永远成为了过去。
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家族“容貌越美心肠越坏”这一江湖评价的不断加深,以及对她们彻底的坐怀不乱。
然而现如今这点心如止水的夏下惠气场却快要被一股不知从何处起的怒火燃烧的一干二净,只留下燃烧殆尽后那几乎要破口而出的呐喊:
赶紧放开我师兄!你算哪只狐狸精!
结果下一秒只听自家师兄清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说笑的是你吧,波尔加德家的姑娘怎么可能会不好看呢。”
夏天琅:完了,彻底完了。
师父,大师兄被妖怪抓走了,您能不能受累诈尸回来一趟滋醒他。
谁知下一秒林岑话锋一转,“所以你就把扇子放下吧,否则要不是我多少读过一点书,知道贵家族出美人,您这阵仗咋一看还以为是界外那些整容失败的十八线小网红呢。”。
如果说夏天琅对待波尔加德们的撒娇示好由于家族间的塑料情谊尚还处在尴尬而不失礼貌的推辞“不了不了,真的不了”,那么林岑的对待手段则是直接投以轻蔑一瞥“你个丑人,莫挨老子”。
滋醒是不需要滋醒的,这辈子都不需要,又没有别的角色可以担当,只好偶尔充当指挥滋醒一下其他人的领头人。
还要冷冷的吩咐:糖尿病就算了,别让他尝到甜头。
手段之粗暴,言语之毒辣,足以再次向两界证明:我林岑,是个狼人。
“不过比起我,您不打算关心一下您的同伴吗?”林岑对漂亮小姐姐投来的死亡视线熟视无睹,继续和杰塞攀谈了起来“您方坐在末尾的那位先生似乎也没怎么动过菜品呢。”
这话题转的突然,夏天琅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突然被cue到的,铭牌上写着“芬里尔.尼普顿”的先生有些惊慌的抬起头,一脸的“话题怎么突然转到我身上”的无措。
他生的一张清秀苍白的面孔,透露出一股温和甚至近乎软弱的气息。同样长着一张清秀挂的迷人面孔,放在沈苍梧和林岑身上能被演绎出“我是酷盖,谁也不爱”的大佬孤傲感,放在他这里就变成了无辜纯良的小白兔。
大概是太过无辜了,在这场每个人恨不能化气场为刀剑狠狠剜出几个洞来的开局宴会上,他的存在近乎于无。甚至可以说,如果不是林岑出声提醒,夏天琅根本察觉不出餐桌上还坐着这么一个人,尽管他们在开宴前依照惯例互相握手致意过。
此刻这只小白兔在大佬的饶有兴味的凝视下愣是憋不出一套完整的说辞来,夏天琅只觉得他心里的慌乱几乎要化为一句委委屈屈的可视心声,“兔兔不知道,不关兔兔的事。”。
像极了自己前不久第一次和大佬碰面的模样。
然而大佬看在师父的面上好歹对自己懂得见好就收,对这位少年可就不一定了。
一股同病相怜的心理瞬间盖过了对方是对手的认知,他悄悄碰了碰林岑的手,示意他适可而止。
换来了林岑对少年更加变本加厉的死亡视线。
夏天琅额角的青筋狠狠的跳了两下,出口维护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肚子不舒服?或者,也在减肥咯。”
大佬的死亡射线终于移了个位置:“这位先生,你站在哪一边?”
夏天琅难得毫不畏惧的回敬,“我向来帮理不帮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