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猪,可敢与我比试?”贺成站在席位前,指着戎洲炼气师的鼻子怒问,四面的人又安静下来,那边金家的小姐这才颤颤巍巍松了口气,方才她几乎就要站出来,好在,好在现在,这太元司应该是有救了。
“你说我?”炼气师只觉火大,二十年来,何时有人敢这般指着自己鼻子骂自己!
贺成点头:“自然是说你,除了你这种只能乘人之危的人,场上谁人配得上蠢猪二字?”
戎洲炼气师捏拳,他知道这是激将法,但是的确被激怒了,他有些迟疑,不战吧,面子挂不住,战吧,眼下只需一掌就能解决的太元家公子,岂不是又有一线生机了?
好在这时候,他身后戎洲阿莫家的老者徐徐站起身来,打量贺成片刻,有些疑惑:“你是,一层炼气师?”
贺成点头:“不错,一层炼气师,如何,你这戎洲七层炼气师可敢与我比试比试?”
得到贺成的肯定,四面又是哄笑,嘘声再起,那边的金家小姐又焦虑起来,这太元司的哥哥这么比他还要疯?一层气能干什么?贺成并不理会四下的嘘声,昂首而立,双手负在身后,再次问道:“你这七层炼气师到底敢不敢与我比比?”
戎洲老者笑着摇摇头,对阿莫家的炼气师说:“西林,这灵召破境少说也得要上小半个时辰,既然这太元家的野种一心求死,那你何不成全别人?”
全名阿莫西林的炼气师点点头,气流激荡,摆好了架势。
“慢!”贺成一步步走上去,最后站在太元司前,挡在了太元司与阿莫西林中间,举手却就叫停。
戎洲老者感觉不妙:“你要干嘛?现在是我阿莫家的天才以一打二,你可别想让那太元家的小子退下去,凡是比试,要么一方死,要么一方认输,比试才能算结束,他若要退下来,让他亲口认输!”亲口认输?怎么可能,这太元司现在动弹谈不得,口不能语,老人盯着贺成,算准他救不下太元司。
贺成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我说与你比,又没说怎么比,对吧?”
阿莫西林极为自负,面对方才的七层灵召,自己尚有失算,面对一个小小的一层炼气师,绝不可能落在下风,他扬头:“行,我让你先打了十来招,如何?”
众人又哄笑,七层让一层打个十招,不跟大人让小孩打了十来拳一样么?这听着是礼让,实际上是赤裸裸的侮辱。
贺成摇头:“我没有说比试这个。”
阿莫西林收起手上的气浪波动:“也行,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你说怎么比就怎么比,无论是气,还是体魄,你都不可能在我这里讨到任何好处,我要让你同你的兄弟一般,躺在地上,不过我会让你留着一口气,像狗一样在我面前求饶!”
贺成点点头:“行,若是我输了,我向你求饶,按照你说的去做,那要是你输了呢?”
“哈哈哈哈,”戎洲老人率先笑了起来,阿莫西林也跟着笑起来:“我输?你个野种倒是真会想,那你说,要是我输了,你想让我如何?”
“跪下,磕头道歉,说你是无耻小人!”贺成握拳,一字一字说道。
阿莫西林沉吸一口气,他身后的老头嗅到一丝不对劲,刚想要提醒阿莫西林,谁知道阿莫西林点了点头答应了:“无妨,不过还是建议你,与其怀着不切实际的期望,不如现在就开始好好想想,狗是怎么求饶的。”
贺成不接话转过身去,面对场上看热闹的人:“不知在座之中,有无丹师?”
“丹师?”众人议论纷纷,摸不清贺成想要干嘛,阿莫西林冷笑:“若是你太元家没带药来,无妨,等你学完狗叫,你的伤,我阿莫家给你治好!”
场上又是好不掩饰的笑,唯独金家小姐与太元家、天家没有吱声,太元丕知道外孙的秉性,天家那边,天流剑则按住天流云:“你不是说这贺成自幼聪慧,行事又小心谨慎吗?我倒是觉得他不会没有把握的。”
天流云摇头:“可是他不能出事,他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向他母亲交代?”
天流剑依旧摇头,不论如何,天家不能掺和进去,无论是太元司也好,还是贺成也罢,他天家都只能看着。天家执掌一部分军务,现如今华夏与外来者百年之约将尽,各方面虎视眈眈,或许一件小事,就会成为导火索,天家不能犯险,更不能让华夏犯险。
太元丕也是这般想,但是相较于天家的想法,他对贺成极为信任,自己这个外孙敢站出来,那他一定有把握。
许久,喜笑颜开的人群中有人站了起来:“我是丹师,不知这位太元家的贺公子,有何需求?公子放心,今夜公子所要的丹丸药剂,我全部免费赠给公子,以助公子,越级击败敌手!如何?”全场的天骄们闻言又是一阵狂笑与嘘声。
倒是有些老一辈的人,意识到不太对,这小子太淡定了,若非真的是疯了,恐怕就是真有后手。
面对那丹师满满的嘲讽,贺成没有气恼,只是点头:“如此甚好,不知先生,有无败气散?”
“败气散?”丹师还在笑,重复了一遍贺成的话,这才愣住,阿莫西林眼睛一缩,他身后的老者也是惊出一身汗来,场上的声音很快消失,偌大的罗家庭院,自今夜入客以来,终于迎来了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不知先生到底有没有?”贺成依旧古井无波,淡然询问。
丹师捏了把汗,点了点头,从腰间的空间器物中掏出数个小瓶子:“贺公子可知,这败气散入你等炼气师体内,炼气师会经历极其痛苦的过程,直到体内气息散尽,数量纯度若是多一些,那可是必死无疑,贺公子你确定要?”
贺成点头:“正是,不知像我这种炼气师十层以下之人,需要几瓶毙命?”
丹师吸了口气,心头骂了声疯子,回答道:“以我提炼出来的浓度,一瓶足以。”
贺成笑了起来,他从站起来到现在,终于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落在旁人眼中,有些阴森。贺成又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那还请先生给我两瓶,我要用此进行比试。”
“啊?”场上之人发出惊呼,目瞪口呆,面面相觑。贺成扫视一眼:“怎么,诸位有问题?”
无人回答,这个青年的目光让人有些膈应,如今在他们眼中,贺成就是个疯子。他们心中有些惊惧,又有些期望,这场比试,莫非真的要搏命了?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阿莫西林在贺成身后沉声询问,别人没问题,他可是满心惊惧。
贺成接过丹师丢过来的药瓶之后,随手又丢给阿莫西林一瓶:“与你比比谁命硬啊,你我同时吃下这一瓶败气散,看看谁能活到最后,如何?”
“疯子!”金家小姐下意识说了出来,难怪太元司那疯子这么听他哥的话,太元家真是一个比一个疯!这是场上所有人的想法,太元家的人,太疯狂了。
阿莫西林颤抖着接住那瓶败气散,生怕一个不小心打倒在地,吸入些许,他怒目瞪着贺成:“你疯了?”
贺成做状要打开那瓶败气散,阿莫西林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贺成装作疑惑的样子:“我记得,不过半盏茶之前,便是你与我说的,我想怎么比就怎么比,想比什么就比什么,我没有为难你啊,你我同时吃下去,相当公平嘛。”
“你要找死,我可不要,我戎州人的命可比你华夏人的命珍贵多了!”阿莫西林握着那瓶败气散,心中狂躁无比。
贺成摇摇头:“你的前辈方才说了,开始了比试,要么死,要么认输,你既然不想比,大可跪下来,履行你的约定。”
戎洲老人皱眉,心头有些慌了,只怪自己刚才没有出手阻拦,他开口道:“依我之见啊,小辈之间,也不必太过分了,大家点到为止,不如就这么算了吧。”
他话音刚落,太元丕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说,那边是戎州的人吧,方才不是你的原话吗?小辈之间的斗争,你一个长辈掺和什么?”
戎洲老人面色铁青,贺成开口,步步紧逼:“你是选择与我一同吃下这败气散呢?还是选择认输?”
“我不吃!也不可能认输!”阿莫西林要退,他可不想栽在一个一层炼气师手里,让他与这么一个人以命换命,他死都不会甘心。
“话也是你们自己说的,怎么,拉出去的你还能吃回去?”天流剑一掌拍在桌子上,天家终于出面了,他也不多说,只是就那么看着,看着戎洲的嚣张之辈,究竟履不履行约定。
很快,金家那边的人也起哄了:“不要脸!”
阿莫西林站在原地,戎洲老人叹了口气,面色难看,走过来道:“认输吧。”
阿莫西林盯着老人,让他放弃直接打破太元司破境过程的是他,让他与贺成比试的是他,如今让他认输的还是他。他不甘心:“师父,若是认输了,回到戎洲,那……”
“难道你要吃下败气散吗?”老人勃然大怒,旋即又安慰道:“只是忍耐一时而已,这个人终其一生恐怕也就是炼气师一层,你未来的路还很长,没必要在这种关头纠结了。”
贺成眉目间依旧平和:“如何?”
阿莫西林放下瓶子,深吸一口气,缓缓冲着弯腰,贺成转身将太元司扶起来,又往旁边走了几步,让阿莫西林正对着太元司。
于是罗家院子中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戎洲的阿莫西林,对着那依旧僵硬,动弹不得的太元司跪了下去,阿莫西林咬牙切齿道:“对不起!”
贺成补充:“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句话呢!”
阿莫西林浑身颤抖,憋了半晌,想起自己师父的话,心头狠狠地将贺成记了下来,他决定有朝一日,一定要这个人生不如死!
“要我帮你回想一下吗?还是你准备履行一半约定,吃一半的败气散?”贺成淡淡说着。
阿莫西林终于又开口了:“我是无耻小人!”
若是之前,有人这么说,必然哄堂大笑,但是现在所有人都没吱声,都看着贺成,那青年仿佛一尊魔鬼。
倒是贺成笑了出来,丝毫不掩饰嘲讽,之前取笑过他的人,听着他的笑声都后背发凉,庭院中的那些天骄们都在心头庆幸,还好,此人只是炼气一层境界,相必没有多少天赋。将来天骄争锋,应该也不会有他什么事情,还好,还好。
“既然你认输了,便是我太元家的人胜了,你高高兴兴比试,又心甘情愿认输,应该不会有人还想多做文章吧?”贺成脸上挂着笑,看着阿莫西林身后的老人,老人袖中气流澎湃,但是他点了点头:“自然不会。”
人群依旧寂静,贺成拽着太元司往太元家走,天流云这才跑过来,抱着贺成和太元司哭泣,直到贺成坐回太元家的椅子,拿起一颗葡萄吃了下去,庭院中的人这才有了动静,只是都在低语,再无天骄要比试,再无人喧哗闹腾。
贺成吃了颗葡萄,四下望去,众人避着他的目光,他最后看向身边的太元司,太元司身体的微微颤抖,贺成靠过去:“方才那人跪下去说他是无耻小人的时候,小司你也想笑,我都察觉到你的抖动了。”
太元司举着双手,身体抖动越发明显,却留下两行泪水。他以为自己长大了,可最后还是要兄长来收拾他惹出的烂摊子,就像小时候一眼,出了事都是贺成出来摆平。他也觉得在这个时候哭有些丢脸,可是身体僵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贺成拿纸给他擦泪水。
远处庭院外围,黑暗之中,罗蔓兰手下询问罗蔓兰:“大人觉得此人如何?”
罗蔓兰想了想,说出两个字:“恐怖。”
“评价这般高吗?”手下不解:“他只是个炼气一层的人啊。”
“恐怖的不是实力,而是心性,从那太元家的灵召破境开始,到阿莫西林动手,再到这贺成站起来,不过片刻,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思考好了对策,实在是恐怖,况且随后面对满场的哄笑嘲讽,你可曾见他面色变过?”罗蔓兰目光还停留在贺成身上,他莫名感觉有几分熟悉。
手下摇头:“没有,他那表情貌似还不是装出来的,他的确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罗蔓兰缓缓点头:“正是如此,而且更加恐怖的是他的勇气,拿生命来搏,真是疯子,这群所谓的天骄啊,要庆幸这个贺成只是炼气师一层,庆幸他不是个修道上的天才,不然日后哪里还能有别人的事。”
罗蔓兰心头困惑,那熟悉的感觉挥之不去,似乎很久之前就见过此人,他摇摇头,想不出自己与太元家的人有过交集。
手下又问:“那大人,需要将此人加在天骄的名单中呈报上去吗?”
罗蔓兰摇摇头:“他心性再恐怖,也不过是个一层气的炼气师,不必管他,老老实实记录刚才那些动过手的人,可别等后天葬礼的时候,才发现有倏忽的。”
下人连连点头,两人在暗中继续观察,可是场上已经没有天骄愿意动手了,至少,不愿意在太元家那个疯子面前动手。
庭院另一边的暗处,之前与贺成在后厨碰面的女孩摇头,颇有几分不尽兴的感觉:“还没见过炼气师吃下败气散是什么样子呢,早知道多放些毒,让那阿莫西林再愤怒点,吃下去给我长长眼界,可惜啊,可惜,不过说起来,这太元家的人倒真是疯子,之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女孩喃喃自语,那边的贺成似乎有所感应,看了过来,却只看见一团黑色。贺成摇摇头,总觉得有不少目光在窥视自己,这种找不到源头的感觉令他有些不舒服,他又安抚了一下太元家的众人,起身朝外面走去。
罗家侍卫见了他,也没有多说什么,任由贺成走到了罗家之外。整条街道冷冷清清,贺成叹了口气,似乎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很厉害了,一层气将七层气的天骄逼到这一步,但是他深知,远远不够,他伸出手来,自言自语:“终究还是太弱了。”
“的确!”有声音回应他,贺成转身,只见一个披散黑发的男子站在罗家的门槛另一边,那男子一步跨过来:“你的确实力太弱了,否则,恐怕会是我们这一代修道者毕生的梦魇。”
贺成注意到他背上背负着一柄剑,贺成察觉不到敌意,只当是无意碰见,转身要走,那男子又说:“你叫什么名字?”
贺成停步,回头又看了看这个奇怪的人:“贺成,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一步。”
男子摇头笑道:“我本是来这晚宴见你弟弟的,原本想和他交手看看,但是发现你更有趣。”
贺成闻言,转过身来,重新审视对方。男子不理会贺成的目光:“你相信感觉吗?命中注定的感觉。”
贺成后退一步,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他狐疑,莫非此人,有龙阳之好?男子看不明白贺成的目光,只当贺成明白自己的意思:“虽说你现在只有一层气,但是我总感觉,或许将来某日你成长起来了,会成为我毕生想要打倒的目标,我生平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我也相信这种感觉。”
负剑男子指了指贺成:“我记住你了,贺成!”
贺成没理会他,绕着罗家的院墙走了起了,没走多久,又是一个声音出现:“挚友你可真是厉害。”
白天师像鬼魅一般窜出来,像是等候贺成多时了:“就方才我在这外面,那听都听得热血沸腾啊,只可惜没有亲眼看见挚友你的雄姿英发,我听见不少人低语,说还好你只有一层气,嘿嘿,等他日你成长起来,啧啧啧,到时候这群人脸上表情肯定好看!”
贺成没接过白天师的恭维:“前辈有什么事情,只管说,若是说下毒的事,我已经办妥了。”说到这里,他又停住,看着眼前神秘的邋遢老人。
白天师捋了捋胡须,依旧杂乱。贺成问道:“前辈我有一事不明。”
白天师看着他的目光,心中猜了个大概:“只管问,当然,若是能回答,我才回答。”
贺成点头,却又说:“那前辈要答应我,不能骗我。”
白天师拍拍胸脯,一脸诚挚:“你我乃是知心故友,我怎么会骗你呢?”
贺成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吐槽,脑袋微微歪过去,换个角度端详白天师问道:“前辈你当真同时修符文与方寸念?”
白天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为何现在想要问我了?之前不是不相信吗?”
贺成从怀中掏出那个葫芦:“还不是你这药,你这药,嗯,有些名堂,感觉不是修符文一道的能弄出来的。”
白天师笑起来:“那你也应该问我是不是同时修符文丹师,方寸念,这三道啊?”
贺成摇头:“两种道已经闻所未闻,三种道太过离谱了。”
白天师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三种道就离谱,那我若是告诉你,世间万法,我都通达明了,你又怎么想?”
贺成看着白天师,白天师点点头,表示自己不曾骗他。
贺成,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脑袋里却一片空白:“可是,怎么会呢?”
“行了!”白天师拍了拍他的脑袋:“说说你的打算吧,你难不成就准备靠着一层没满的气,进那春秋道境?”
贺成摇头:“我准备先自行去一些道境,至少得到二层气的境界,一些基本功,才能重新在气府中演练起来。”
白天师点头,认同他的看法,又掏出一卷纸来:“这是我搜集到的资料,你赶快看看,我一会儿还要放回去,免得别人生疑。”
贺成眼睛一亮,接过那卷纸,从道境入口坐标,到初步对道境内的估计,一应俱全,极为详细,只是贺成越看越觉得纸张上的某个图案有些眼熟,他问白天师:“这资料你从哪里拿到的?”
白天师笑笑,露出大白牙:“从你们华夏管理军务的天家那里偷过来的,厉害吧。”
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