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雪山,苍鹰扑天峰下,蓝月湖边。
雪山十三峰,与苍鹰扑天峰相邻的一道山峰叫做金戈峰,山峰险峻雄奇,一侧山壁似是刀刃微微弯曲,故名金戈。
两峰之间一道峡谷横在玉龙雪山背上,寻常时节,两峰积雪消融,化作潺潺雪水流入峡谷中化作一汪小湖,清澈见底的湖水映着湛蓝天空,好似悬在半空中的月亮,所以叫蓝月湖。
地热上涌再加上不断炸响的劲气,将两侧山峰上的积雪震荡成了雪崩,当下的蓝月湖,看不到了湖水,已被漫天崩塌的大雪堵了个严严实实。
“噔~”
一声琴弦阵颤,似黄钟大吕,伴随着凛冽狂狮怒吼,在已经塞满大雪的蓝月湖中咆哮,雪花炸裂,一道小小的黑点倒飞而出,撞在扑天峰上,直接破开山石,撞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碎雪漫天中,一道隐约的白衣身影左手紧紧扣着背上的长琴琴弦,右手抓住一杆银色长枪的枪尾,长枪化圆,道道水蓝光芒萦绕在枪尖,波动似水,朝着对面黑衣人影轻点而去。
黑衣人两眼猩红好似鬼火,上半身衣衫破碎,胸口一个铜钱大小的血红壁虎印记,周边一道一道漆黑阴沉的黑线好似牢笼,将这只壁虎困在胸口巴掌大小的地方。黑线沿着胸口蔓延,黑衣人干瘦冷白的上半身爬满黑线,一直蔓延到脖颈额脸,狰狞恐怖。
那只血红壁虎在他胸口方寸大小的地方不断挣扎冲撞,但丝毫冲不出黑线牢笼,反而带着他一身黑气蔓延,在周身凝聚成一只两三丈长形似鳄鱼的庞然大物,一张大嘴满是细密的尖刺,两丈多长的尾巴好似蛟龙,摇头摆尾,对着长枪直冲过去。
咚!咚!咚!
长枪与这黑雾大鳄每次交击,震天巨响,劲气四射,都阵颤的山巅摇晃,积雪与碎石齐飞。
“咯,咯”
干枯生硬的笑声响起,笼罩在黑雾中的那人嘴巴大张,内里漆黑一片,满嘴的枯黄牙齿,盯着对面面色平淡的白衣人,
“鐡凝眉,就凭你这不伦不类的功夫,还伤不了我。”
飘然退后两丈,鐡凝眉右手长枪作剑,在空中轻轻的点着,随着枪尖点下,点点淡蓝水光悬浮在她面前,左手也轻轻拨动背后琴弦。
琴声在山谷间响起,辗转似水,蜿蜒似蛇,她面前的的水光一阵波动,化作一只只浑身幽蓝的粗撞蟒蛇,在空中盘旋一阵,吐着蛇信,对着那道鳄鱼虚影游荡而去。
“司天傀,你困蛊在心,是取死之道。”
听到这平静如水的声音,笼罩在黑雾中的司天傀咧开大嘴低头看了眼胸口那只壁虎印记,好似感知到周边有群蟒袭来,那只壁虎挣扎的更加剧烈,周身黑雾波动翻滚,那道似鳄似蛟虚影也狂躁的仰天嘶喊,司天傀冷冷一笑,
“灵蛇克守宫?嘁,跟我比玩毒!”
古南疆人,取万千毒虫投入一瓮,任凭其撕杀吞噬,最后活下来的一只,才可称之为蛊虫,此即是毒虫炼蛊之法。
炼着炼着,就发现了规律,有五种毒虫,大多都能在撕杀中存活下来成为蛊虫,南疆蛊族称之为五毒。
五毒者,蝎子、毒蛇、壁虎、蜈蚣、蟾蜍。
五毒相生相克,毒蛇克壁虎。
守宫即是壁虎,浑身细小灰色肉鳞,尤以脚掌间为甚,可攀爬与壁间,迅捷如虎。
若喂之以朱砂,壁虎脚掌间灰色的肉鳞会渐渐泛起一抹红色,待肉鳞通体变红,取出阴干,捣碎成粉,涂抹于未经房事女子手腕正中内关穴上。一经涂抹,即成红痣,不与男子行房事,终老不脱。古时候皇宫大内之中,皇帝多用此法约束后宫众女,故壁虎又称为守宫。
司天傀本是中原之人,在内江湖一个小道门中,天资卓越,是有望可争夺掌门之位的人选,不想被同门师兄暗算,伤及心脉,之后修炼一直受限于道门浩然境。
不过此人也是心性坚韧,翻阅宗门典籍,终于找到一条言语不详的记载,只说南疆蛊术众或有心脉修复之法。
这一丝信息对于不甘浩然境的司天傀来说,无异于最后一根稻草,司天傀遂逃离宗门一路来到南疆。
在南疆大山间搜寻多日,罕见有人迹,只有一座座荒山野岭,司天傀并没有放弃,一路追寻到龙陵阴山,投到了岱舆仙宗门下。
恰好那时南疆蛊族之人有叛乱之相,当时的代寒舆诛杀当时蛊族的族长,而蛊族族长之子杜慕逃离南疆,蛊族众多典籍都存在阴山之中尽归司天傀。
于茫茫众法中苦苦寻找,终于找到了一条道路,困蛊为心。
困蛊为心,心脉有损不可修复后,抛弃心脉,以蛊虫代替心脉,蛊虫不死,心脉不断,且蛊虫一身阴毒邪狠之气可尽归人身。
司天傀以南疆炼蛊之法,炼制出大大小小数万只蛊虫,又让这么多蛊虫捉对撕杀,最后存活下来两只小壁虎一只大壁虎。
两只小壁虎一只浑身漆黑剧毒无比,一只遍体血红悍勇绝伦,另外一只大壁虎即是南疆虎纹魔蜥,力大无穷,浑身坚硬似铁,口中还有细小毒虫。
这三只的蛊虫,被司天傀选取,以困蛊为心之法代替了自己的心脉,果然一举突破至道门万象境,虽然有很大代价,但和得到力量相比,值得。
多年浸淫于南疆蛊术,见对面女子以灵蛇克守宫这种寻常毒物的相克之法来对付自己,司天傀嗤笑不已。
这次宗主吩咐,一定要带回天生神兽,否则就要抽取自己这三只壁虎的精血作为替代。
可面前这人不能杀,宗主留有重用。司天傀眼神闪烁不止,既然不能杀,那就打伤带回去,要是让她坏了自己任务,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眼见众多幽蓝水蛇在半空中绕着自己周身黑雾形成的虚影盘旋撕咬不止,司天傀不再迟疑,上面打成这个样子,山中那疯和尚都不出来看看,大约是出了事情。
“小黑!”
司天傀一声爆喝,那被铁凌霜琴音狮吼撞飞到山间的漆黑壁虎猛然化作一点黑线,撞开围堵着的蛇群,穿破黑雾掠到司天傀身上,直接攀爬到他张开的嘴巴中,一闪不见了踪迹。
被困在司天傀胸口的红色壁虎印记猛然一颤,更加剧烈的挣扎起来,在司天傀胸口胡乱冲撞,几乎看不见踪迹,只有一抹红影,不过那只红影穿梭间,一只黝黑泛着一丝黄绿色的壁虎虚影也慢慢浮现出来,摇头摆尾了一瞬,也在司天傀胸口冲撞了起来。
“噗!”
一口黑血喷出,司天傀眼中红芒更甚,身上弥漫的黑雾渐渐凝实,化作了一只三丈长的怪物,闪身攀附到了山壁上。
鐡凝眉平静的望着那只怪物,只见它浑身凸起拳头大小的肉鳞,疙疙瘩瘩的闪着黑光,两丈长的尾巴上尾巴末端一只石碾大小的黄绿肉球,上面凸起根根尺长毒刺,不时滴落一丝毒涎,滑落在山壁间,浓烟升起,恶臭扑鼻。
“嘎嘎!”
狰狞似鳄鱼的漆黑大嘴中,獠牙密布,仰天一叫,山间刮起一股腥风,碎石乱飞,那只庞大的壁虎怪物瞬间消失不见。
是困蛊为心还是被边做了蛊虫?
静静的站在积雪上,感触不到任何踪迹,鐡凝眉微微眯起细长眼睛,环顾着四周,除了山壁间簌簌坠落的碎石和雪花,没有任何踪迹。手指挑着背后长琴琴弦轻轻一拨,一声清澈琴音在山谷间回荡,鐡凝眉轻轻闭起双眼,听着琴音回响。
忽然,睁开双眼,右手雪蛟画眉一震,脱手而出,朝着面前空荡处直射而去,人随即盘坐下来,身后长琴闪现在膝上,双手食指重重一拨琴弦,大江奔涌之声顿时响彻山间,清澈激流在身后奔涌,分出道道细流如蛟如龙,盘旋环绕在鐡凝眉身边。
当!
爆射而出的雪蛟画眉被半空中忽然闪现出来的巨大尾锤扫过,一声巨响,速度更疾,化作一条银线,朝着盘坐在地的鐡凝眉眉心倒射而回。
手指轻挑,琴声柔畅和顺,悬浮在身边水龙中的一道当头赢了上去,水龙大张其口,一口咬住倒射的银枪,顺着劲道半空猛然转了半圈,尾巴一甩,嘴中衔着长枪朝着鐡凝眉左侧三丈的空荡直奔而去。
琴声未停,悬在鐡凝眉身边的道道水流化作随着琴声,或化蛟龙,或化长剑,对着她左侧疾速冲去。
尾锤黄绿影迹也未断绝,在半空中时隐时现,荡开长枪,砸碎水龙,绕着鐡凝眉飘闪间,离她越来越近,已到一丈之内。
鐡凝眉面色平静如水,琴声嘈切错杂,如珠落玉盘,飘荡在半空中的点点水迹转瞬间化作飞禽走兽,刀枪剑戟,对着身体周边不多撕咬绞刺。
“噗!”
腥臭味道骤然浓郁,一道黄绿大锤当空出现,对着下方一丈的鐡凝眉当空砸去,一路破开层层刀剑阻拦,堪堪砸到鐡凝眉头顶三尺。
“噔!”
鐡凝眉双手猛然按住琴弦,琴声骤然停歇,但周边水迹却没有停止,都飞奔而回,聚成一道一尺厚的水幕,顶住压下的黄绿大锤,但大锤间渗出浓浓腥臭,好似可以腐蚀万物,一路似火烧,渗入水间,破开水幕,眼看就要砸在鐡凝眉头上。
掌心被琴弦割破,道道血迹浮现出来,鐡凝眉眉心一颤,闪过出一抹幽蓝光芒,左手背红色印记闪现一瞬随即湮灭,背后骤然浮现出一对闪着璀璨蓝光的翅膀,暴虐疯狂的劲气冲天而起,撞开头顶大锤。
轰!
司天傀化成的怪物闪现出身影,倒飞而去,撞在山壁间,碎石乱飞,翻身落在雪堆里,摇头摆尾的甩开浑身雪迹,血红双目盯着闭目盘坐的鐡凝眉,她身后两只幽蓝翅膀缓缓扇动间,气息愈加凌乱暴虐。
“你本该三天后入魔,如果现在妄自逆血入渊,必死!”
盘坐在雪中的鐡凝眉睁开眼睛,原本清澈如水的眼眸中血气浓郁,眉心那抹幽蓝光芒更胜,轻启朱唇,声音也变得并寒彻骨,
“退不退?”
那怪物迟疑一瞬,尾锤轻轻摆动,正要说话,忽然一声惨叫响起。
“啊!”
微微侧这硕大的头颅朝洞口看去,两人战场左侧,苍鹰扑天峰底,一个黝黑的洞口中,闪着淡淡红芒,凄厉焦躁的惨叫声就是从其中传出。
尾锤轻轻摆动,那怪物还自疑惑,忽然,洞口嗖的一声冲出一团黑影,好似尾巴着了火,焦急惨叫中,一头扎进雪堆中。
紧随其后,一个浑身焦黑破烂的高大身影破口大骂着冲了出来,浑身冒着黑烟,也是一头撞在雪堆中。
淡淡雷鸣响起,鐡凝眉眼神一颤,转头看向右侧,那里也有一个洞口,堵在洞口的积雪轰然炸开,一道闪着紫电的黑色长枪当先冲出,身后跟着一道白衣人影,握着枪尾的手掌好似也有点点焦黑灼伤。
那人翻身落在雪地上,转身长枪持平对着山洞口,浑身电光大盛,也伴随着阵阵焦黑气息涌出。
呵呵。
小小的蓝月湖上,群英荟萃,只少了一双铁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