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闽科尔修斯
尤佛岛的高塔之上,一身白色长袍的主教史丹尼·克莱门斯面无表情,他瞪圆了双目,发白的瞳仁似乎想将那片水墙的所有都收纳入眼底。
他身边悬挂的牢笼之中,艾文·萨克森嘴角淤青,一脸狠意地注视着史丹尼·克莱门斯。
艾文身前牢笼的铁栏杆上,还残留着啃咬的痕迹。
史丹尼·克莱门斯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不可拒绝之意,低沉地鸣响在艾文的耳边:“这就是你所期望看到的吗?”
“不,这是您所期望看到的。”艾文啐了一口发黑的血水,冷笑着说道,“主教冕下,您还不明白吗……”
“闭嘴——”
“当!”
随着主教的一声怒吼,他手中的长杖敲击在牢笼之上,顿时整个牢笼都闪起金光,让里面的艾文·萨克森浑身颤抖,双眼翻白,仿佛承受着无数的痛苦一般。
“这分明是因为你的作乱,艾文·萨克森,我看山迪·马里恩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选择让你走到现如今的位置!”
而艾文·萨克森歪倒在牢笼中,随着大口的喘息而不断摇晃着头颅。他努力睁开眼皮,用令人不由得愤怒的挑衅的目光看向史丹尼·克莱门斯。
“可是……主教冕下,这难道不是你的选择吗?”
“当!”
长杖又是一次敲击,这一次牢笼上的金光更胜。艾文·萨克森浑身抽搐着栽倒,一手却死死地抓着牢笼的栏杆,发了狠地反复恨恨道:
“你反驳不了我,你只能这样,你也仅仅只能如此了——史丹尼·克莱门斯,文明的未来归属于何物,你应该清楚的,不是么?”
他的声音在重复中越来越轻,最终随着他的头一歪,消失在了牢笼的金光之中。
而史丹尼·克莱门斯面无表情地维持着牢笼予以艾文·萨克森的惩戒,直到那具肉体都似乎要散发出焦香的味道,才收回了他的长杖。
他继而将目光投向侧方——尤佛岛港口的方向。
“奥圣艾玛人,希望你们能够尽可能让我轻松一些吧……”
他喃喃自语着,随后快步地自楼梯走下,消失在高塔之上。
但他却不知道,在他离去后仅仅两分钟。
那昏死过去的牢笼中人的手。
动了一下。
————————
法师少女已经彻底由于自己的灵感陷入了凌乱之中。
她并不知道自己杰出的感知与联想能力在这种时候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换成一般的法师,恐怕早就在第一次感知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望而生退了。
而此刻的米娅·克里斯蒂安,完完全全地沉浸在了那片恢弘的浩瀚之中。恐惧、惊讶、愤怒、悲伤亦或是其他悲观的情绪,在面对这片水墙带来的、似乎将整片天地都充斥转化为纯粹的、无色的水之时,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就像是一个抱着玩偶、第一次看到巨大钟楼鸣响时,怔怔抬着头、听那钟声回荡于楼宇之间的小女孩一样,将一切都投入在了那片纯粹之中。
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随着水墙的一步步逼近,逐渐亮起璀璨的光。
而西里尔此时并没有注意到身后之人的变化,面前高墙予以他的压力远超过在场的其他人。
他费劲力量地将风元素铺开,笼罩在拿破里号的周围,以防止船只直接被其所带来的的伟力而摧毁——然而他的力量在面临这样的庞然之物之时,又是否真的有效呢?
“佩拉吉奥斯!佩拉吉奥斯!”年轻的拉罗谢尔的伯爵在这时候,冲着在他们侧前方的黑色巨舰执政官级怒吼了起来。
虽然这艘如海上堡垒的舰船比拿破里号坚韧了不止一截,但在面对这片水之高墙之时,却没有丝毫区别,都像是会被随时拍死的一只蚂蚁一样可怜。
然而就在西里尔的吼声中,那艘执政官级后方的甲板上,未来的奥圣艾玛的皇帝的身影摇摇晃晃地出现。
这阵摇晃并不是因为疲倦或是畏惧,西里尔本能地察觉到,自佩拉吉奥斯·赫里斯身上散发出的欣悦的气息——他在狂喜着,他在高傲地笑着,他甚至如若拥抱神明的降临一样,面朝着那七道神明加护,张开双臂。
“丹亚在上,丹亚在上!”
他狂呼着,声音在风雨中飘摇着,大声地呼唤道:“闽科尔修斯,展现您的威能吧!”
随着他的话音,他的胸口骤然亮起一道明光。而这道光仿佛北斗七星的北极星一般,瞬间将周围的七道光柱牵引向了他所在之处——
“引动了神明加护?”
西里尔讶异地望着那七道直冲天际的光柱缓缓倾斜,磅礴的魔力引得空间都在为之扭曲着。
他骤然间想起最初从佩拉吉奥斯·赫里斯嘴中听到的,关于奥圣艾玛船队的话,那时候还在地宫之中——
“但您一定不知道,这其中有七艘普罗维登斯级无畏运输舰,以及一艘执政官,为的就是运输这一门闽科尔修斯——”
为的是运输这一门闽科尔修斯!
西里尔终于想起来了。
执政官级所带来的空间运输不是关键点,七艘普罗维登斯及无畏运输舰也不是关键点,奥圣艾玛烧了多少钱更加不重要,甚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引起这一阵异变的七道神明加护,都不是关键。
真正的关键点,在于那一门至今都未露面的,闽科尔修斯。
这复杂拗口的名字用奥圣艾玛语说起来更加复杂,绕的连舌头都快要卷曲了起来,但正是这种复杂感,才反而赋予人其名的一种神秘与远古之感——
就仿佛,它原先就超脱了这个文明纪元。
来自更加古老的过往。
七道光柱斜斜地交错在了半空之中,由佩拉吉奥斯·赫里斯手中的光线牵引。而在那光线交错之下的海面则开始翻涌,有什么东西即将破海而出。
“呛啷!呛啷!”
刺耳的铁索之声唰唰震响,随着那海面翻涌,七艘普罗维登斯级无畏运输舰之间,几乎同时响起了这一阵噪音。它吵到让西里尔不得不以风元素隔音,才能让骑士们能够保持状态地站在甲板上。
而就在这一阵阵铁索的噪音之中,一根直径数十米的深银色的长筒,就这么浮现在了光柱交错的空中。
并没有铁链拴着它,它就这么光滑而修长的飘在光柱的交汇之中。上面甚至没有一丝的花纹,看起来就是一根除了口径夸张到极致之外,没有任何特点的粗柱子。
然而没有人敢于小觑它。
因为它正面承受着七道神明加护的力量。
那七道光柱从照到它的身上的一刻,便被拦腰截断——没有一丝光能够透过炮筒、延伸到那一边的天空中。
它就这么不讲道理的,将神明加护的光全部吞纳到了自己的体内。
已经没有人敢在说话了,也没有人对此产生多的想法。一道神明加护的力量已经超过正常人的想象,而七道神明加护究竟处于什么等级,吞噬了七道神明加护的巨炮又会是什么样的存在?
闽科尔修斯!
水墙依然在逼近着,然而它的声势却似乎在逐渐地减弱——但很快人们就意识到,这并非是因为水墙弱了,而是因为那门悬在空中的闽科尔修斯所凝聚的强度维持住了在场的魔力平衡,使之不再显得如此悬殊。
“这门炮,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威力?”
西里尔已经不敢对此进行猜想了,现在但凡是个人都能看出,这门巨炮才是奥圣艾玛人用来对付水墙中的存在、那名为“吞噬者”维什林根的杀招。
但从其表现上来看,其发动攻击的方式,与现如今广泛运用于城防与舰炮上的魔晶炮并无区别——通过将魔力转化为炮弹,从而对敌人发起致命的打击。
而这门闽科尔修斯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它吞纳的魔力,来自神明加护。
“闽科尔修斯、闽科尔修斯——”
奥圣艾玛的船只上,已经传来了他们的战士的低吼的吟唱声,他们用的是奥圣艾玛传统的战曲,《圣瓦伦丁骑士出征曲》的音调,音阶随着他们的咏唱一阶一阶地爬高,逐渐自低沉变得无比激昂。
而佩拉吉奥斯·赫里斯在乐曲达到顶峰之际,他用力地挥舞手臂,将手中的长剑高高抬起,用尽全力怒吼道:
“为了丹亚——为了奥圣艾玛!”
“闽科尔修斯!!发射!!”
“为了丹亚——为了奥圣艾玛!!!”
士兵们狂吼声中,半空中蓄能已久的那门闽科尔修斯的炮口闪过一道超过他们所见过的任何光的亮度,以及带来了一声仿佛数万道雷霆同时鸣响的轰鸣声——
魔力迸发了。
晕眩、震颤,执政官级上一排排的战士由于直视了这一幕而栽倒在地,佩拉吉奥斯·赫里斯更是直接一头掉下了船,栽进了海中。
西里尔一时之间脑海剧震,那磅礴的魔力乱流使得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而同样目视了魔力迸发那一刻的他也差点如那些奥圣艾玛人一样出丑栽倒。
但他早有提防,灵魂燃寂与瑟坦里奥之眼同时开启,他抓住船舷,稳住了身形,强行看清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一道胜过任何一道神明加护的光柱自炮口中激射而出,刹那间便自长空中穿过,轰在了远方的水墙之上。
而那高与宽皆难以言说的水墙,随着光柱将其贯穿的一刻,骤然间停止了其前进。
它的中间,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
这个空洞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令得其两侧的水墙尽皆崩塌。化为熊熊的浪潮,翻涌着向着尤佛岛而来——
可这区区几十米高的浪潮,在那几乎连接天地的水墙之前,又算得了什么呢?
“击溃了?这就击溃了吗?”
西里尔不可思议地看着那已经崩塌了的水墙,以及眼前那汹涌而来的海啸浪潮,心中却只有一阵空落落的、不解的疑惑感。
欢呼声已经自奥圣艾玛人的船上传来,那些才从船舱里出来的士兵们欢唱着奥圣艾玛人的胜曲,甚至吹起了号角。
承载神明加护所用的普罗维登斯级无畏运输舰彼此之间用铁索链接着,它们距离尤佛岛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远了很多,看起来像是因为方才的那一击、闽科尔修斯予以的反馈之力而滑退到了现如今的位置。
这些漆黑的庞然之物上再也没有了神明加护的光泽,像是七座高山一样,直愣愣地杵在海上。
而那门巨炮“闽科尔修斯”,此刻也被用巨大的承载装置拖拽着返回到其中一艘普罗维登斯级无畏运输舰上,看来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可这一切看着越是顺利,西里尔就觉得越不对劲。
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奥圣艾玛人祭出了神明加护,吸引了维什林根,水墙来袭了,他们再祭出闽科尔修斯,一炮打穿了水墙,一切就结束了——
不,不对,有什么地方存在着问题。
西里尔骤然间意识到了,藏在奥圣艾玛人欢沁的声音下、那被所有人所忽视的事情。
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吞噬者”维什林根的手段:祂能够将肢体四散开,吞噬一整片的海洋,祂亦能化为巨大的触手,轻易的将船只撕碎。
虽然他所见到的,只不过是“局部”的维什林根。
可是,有谁能将水墙和维什林根本体,画上等号吗?
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似乎合情合理,奥圣艾玛人祭出了神明加护,吸引了维什林根,水墙来袭了,他们再祭出闽科尔修斯,一炮打穿了水墙,一切就结束了——
不,不对,有什么地方存在着问题。
西里尔骤然间意识到了,藏在奥圣艾玛人欢沁的声音下、那被所有人所忽视的事情。
他已经亲眼目睹了“吞噬者”维什林根的手段:祂能够将肢体四散开,吞噬一整片的海洋,祂亦能化为巨大的触手,轻易的将船只撕碎。
虽然他所见到的,只不过是“局部”的维什林根。
可是,有谁能将水墙和维什林根本体,画上等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