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并不知道这三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好像那段记忆被别人删除了般,但警察显然并不接受零的说法,只认为零的大脑受到了刺激,导致记忆有些混乱。
可布朗普顿医院的医生们经过极为仔细的检查也没能找出零的病症,得到的结果只有一个,零的大脑十分的健康,可零所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语又让医生开始怀疑这个结果是否正确。
“我隐约觉得这三个月里发生了一些极为可怕的事情,也许……想不起来也是一件好事吧。”
零的描述并不详细,甚至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感觉没头没尾,让人很难理解。
但阿尔伯特医生却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一些重点,对于拐走零的组织医生心中多少有几个怀疑对象,可却依旧猜不出零在这三个月中经历了怎样可怕的遭遇。
“老师,你相信有超自然能力的存在吗?”
零渴望着向他人倾诉心中的恐惧,而阿尔伯特医生便是最佳的选择,零有种预感老师一定会相信自己所说的一切。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呢?”
阿尔伯特医生的表情突然严肃了起来,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也消失了,双眸之中仿佛有名为悲伤的物质在涌动,让零也开始紧张了起来。
“我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害怕拥超自然能力的人?是因为无法理解所以才会感到恐惧吗?”
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原本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母亲在见到他那可怕的能力后,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吃人的怪物,再也不见平日的温柔。
零不理解,平日那么爱他的母亲居然会对着他流露出那样的表情,充斥着惊恐与厌恶,并且极为干脆的拒绝了零的怀抱,将他独自一人留在这冰冷的医院之中。
“国王有国王的才华,厨师也有厨师的才华,不管是什么样的能力那都是来自灵魂的才华,就像是读书写字般,没有什么特别的。”
“可是读书写字的才华谁都可以拥有,我说的是那种很危险的能力,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杀掉的能力。”
零似乎并不满意阿尔伯特医生的回答,在零看来这种能力根本不是才华,而是最恶毒的诅咒。
零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母亲那恐惧的眼神,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一个异类,让人感到厌恶的怪物,零害怕自己会变成怪物,因此不愿意谈及这个能力,希望这样就可以回到从前那平静的生活。
“你认为这种能力很可怕?我可并不这么认为哦。”阿尔伯特医生直视着零的脸庞,用一种极为温柔的声音说道:
“就算是再可怕的能力也应该取决于使用者是否有一颗善良的心,如果是用来作恶的话,那这能力便是可怕的,但如果是用来守护自己珍惜的人和物,那就另当别论了,你难道不觉得这种能力正是守护的利剑吗?”
“守护的利剑?”
零似乎明白母亲为何会如此恐惧自己了,原来是在害怕我某一天会对她使用这可怕的能力。
在零的心中萌发了一个想法,他想要用这把利剑去守护他所珍惜的一切,他希望母亲可以削除对他的恐惧,他希望可以一直呆在老师身边,他想要守护老师。
阿尔伯特医生注视着零那瘦小的身体,内心不由得有些担心零的精神状态了。
这个年龄的孩就得到了如此可怕的能力,如同放任不管的话,有极大的可能会走上一条邪路,成为一个漠视生命的杀人抂,阿尔伯特医生并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
阿尔伯特医生能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帮助零树立正确的三观,让零学会尊重每一个生命,二则是在零变成杀人狂之前杀死他,从根本上解决一切问题,但医生最后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一天晚上,零一直在思考着阿尔伯特医生的话语,并决定在老师面前使用自己的能力,他想要得到老师的称赞。
新的一天很快便到来了,零再次早早的来到后院的那颗大树下等待,就连心跳也隐隐加快了速度,零期待着老师看到他这能力后的表情,就像是一个等待礼物的孩子,紧张的期待着。
下午一点整,阿尔伯特医生再次准时出现了,只是这一次医生的脸上带着些许的疲惫,急切的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老师……你很累吗?”
零很懂事的递上了一杯果汁,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直视着阿尔伯特医生,就像是一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学生。
“谢谢。”
阿尔伯特医生接过纸杯一饮而尽,用一种有些惊恐的目光瞟了一眼街道的方向,但在零面前还是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恐惧,并不想让零担心。
“老师,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才华对吧,其实我也有一种特殊的才华。”
零伸出自己的双手在那棵百年古树上随意的一抓,丧钟的悲鸣之声从虚无之中传出,古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去了。
零用期待的目光望向阿尔伯特医生,渴望得到认同,渴望得到称赞,这是一个孩子的天性,但他很显然没能理解医生的良苦用心。
“老师,你看这是不是很厉害。”
零有些洋洋自得的等待着想象中的称赞,可称赞却迟迟没有到来,到来的却是阿尔伯特医生那如暴风雨般的愤怒。
阿尔伯特医生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用尽全力的在零的脸上甩了一个耳光,极为失望的说道:“这就是你对生命的态度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零捂着自己发红的脸颊,用一种无法理解的眼神看向阿尔伯特医生,他不明白那么温柔的老师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果然自己的能力就是一种诅咒吗?果然自己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吗?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母亲也好,老师也好,全部都是在看到自己的能力后就改变了态度,委屈与悲伤就像泄了闸的洪水,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我知道错了,我一定会改的,老师你不要讨厌我,不要抛弃我,好吗?我再也不想一个人在黑暗中哭泣了!”
泪痕就像是一条条蚯蚓爬满了零那张不大的脸颊,零害怕再次变成一个让人厌恶的怪物,他害怕那挥之不去的孤独,他不想离开这位温柔的老师。
面对这个放声痛哭的孩子,阿尔伯特医生还是心软了,也许,他对这个孩子太过严格了,但他的时间不多了。
“零,你听好了,生命是宝贵的,绝对不能如你现在这般肆意的践踏生命,你明白了吗?”
阿尔伯特医生一把抱住了零那瘦弱的身躯,想要温暖这个孩子冰冷的心。
“可是……可是如果我再次遇到那些坏人呢,难道不应该反抗吗?”
零止住了哭泣,用一种疑惑的目光看向阿尔伯特医生,他不明白,不明白如何去尊重生命。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这是一把守护的利剑,一切都取决于你如何去使用它,但你绝对不能成为滥杀无辜的怪物,你明白了吗?当然,如果有人想要伤害你,你也无需和他客气,杀了对方便是,但杀人便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阿尔伯特医生不希望零成为一个漠视生命的杀人狂,但也不希望零成为一个人们口中的圣母,只要能做一个正直的人便心满意足了。
“可是,我无法控制这可怕的能力,我害怕这能力有一天会杀死我自己。”
零直视着自己颤抖的双手,他并没有信心回应阿尔伯特医生的期待,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没用的废物。
“这并不是什么问题,我便送你一件礼物吧。”
阿尔伯特医生伸出右手在空气中一抓,拖出了一把青铜铸造的真言书,并从真言书上撕下了一张书页递向满脸泪痕的零。
接过真言书页,零感受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平静了下来,仿佛没有一丝波澜的水面,但零却感受到了离别的意思,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刻了。
“老师,你……你要走了吗?”
紧握真言书页的双手在轻微颤抖,零害怕再次回到过去,变回那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能教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望你好自为之。”
阿尔伯特医生再次看向街道的方向,那一闪而逝的恐惧还是被零察觉到了,只是零依旧无法理解老师到底在害怕什么。
“可以带着我一起离开吗?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我想用这能力守护老师!”
零想要与阿尔伯特医生一起离开,为此他可以放弃一切,可现实却是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但他依旧想要再挣取一下,不想为此留下遗憾。
“如果有缘的话,你我一定还可以再见面的,你一定还会遇到其他值得你去守护的人,到时候记得和我聊聊你难忘的回忆哦。”
阿尔伯特医生温柔的抚摸着零的脑袋,表明分离的时刻已经到了,连医生自己也不知道这一次能否活下来。
“老师,可以让您为我的能力取一个名字吗?”
零明白事情已经无法逆转,他只希望他敬爱的老师可以多留下一些东西,这样就好像老师一直陪伴在身边。
“取一个名字吗?那就叫作‘丧钟为谁而鸣’吧。”
阿尔伯特医生思考片刻,给出了一个比较满意的答案,这便是他能留给这孩子最后的财富了。
“我会将个名字永远记在心中。我们一定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零极为不舍的再次询问阿尔伯特医生,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零已经对医生产生了浓厚的感情,将医生当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零突然生出了一种让他惊恐的感觉,也许……他再也见到阿尔伯特医生了。
直到最后零也不知道阿尔伯特医生的名字,同样也没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但是……他相信老师早就已经知道了他的名字。
此那天之后,零每天都会到那棵枯死的老树下等待,可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拥有平凡面孔的温柔之人,直到春天到来,枯死的老树长出了新的嫩芽。
“老师,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创世纪1124年三月的某一天,零·瓦伦丁独自离开了布朗普顿医院,没有人知道这个年幼的孩子去了哪里,同样也没有人在乎这个小男孩,包括男孩的母亲。
只是自那天起金斯顿区便流传起了一个诡异的都市传说,据说在深夜之时,无人的街道上会出现一个年幼的孩子,若你想对这孩子不利,便会聆听到来自地狱的丧钟之声,人们便将这孩子称之为“敲钟人”。
……
……
金斯顿区蒸汽教堂内,管理者执事卢修斯·马尔福谦卑的向着一位睿智的老者行了一礼,这位老者正是全知圣者雅各布·内斯欧。
雅各布之所以会让卢修斯单独来见自己,正是因为卢修斯曾经单独与阿尔伯特医生有过接触,让雅各布怀疑起了眼前这位深受自己看重的管理者执事。
“调查的结果如何?”
雅各布灰色的双眸直视着谦卑低头的卢修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看样子这位执事已经成为那位魔鬼医生的忠实病人了。
“我们已经仔细调查了每一个进出蒸汽教堂的信徒,目前并未发现与阿尔伯特医生有关的人,但我们还是有了几个怀疑的对象,相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
“太慢了!太慢了!如果医生有心离开这里,恐怕早已经离开了阿维斯塔了。”
卢修斯那滔滔不绝的报告还未读完,便被雅各布打断,那半神的威严让卢修斯根本喘不上气,若非雅各布刻意压制,恐怕卢修斯此刻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马上去调查这几个怀疑对象,绝对不可以有丝毫的差错。”
“尊命,我马上便去准备。”
说着,卢修斯便如逃跑似的离开了蒸汽教堂,着手开始执行全知圣者雅各布的命令,而第一个目标便是曾数次进入蒸汽教堂的菲利普·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