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霞诀的层次,由内力呈现的颜色而分为多个境界,由浅入深,如霞光渐渐浓郁。如今大多弟子停留在霞初境和霞清境,内力也呈现黄色或橙色。而罗剑声等一干老一辈所处的霞光境,内力变为红色,如血色的晚霞,只是颜色不如陆玄绰的至臻境那般浓郁和凝练。而一天前还对内功道一窍不通的萧祺此刻内力的颜色,却已经是至臻的颜色!
其实之前发生的种种,萧祺只有迷迷糊糊的印象,早在关百河加入运功之时,他就被全身的痛觉折磨得神智不清,半梦半醒,神智都处于游离的状态。但随着痛楚的消去,他也逐渐清醒,最先感受到的便是体内自然而然向前如奔流之河水涌动的内力,支路盘根错节,网络般笼罩全身,仿佛是自己意识的延续,他能清晰感受到它们的存在,也能随心所欲地控制着他们流出原本的循环,集中于身体的某一处。
近二十年来萧祺没有体会过这般奇妙的感觉。他一边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一边缓缓尝试着坐起来。这个动作,他已经有近一个月不曾尝试过,仿佛浑身的骨骼和肌肉都不太适应,他一边起身,身上的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还能感到酸痛的肌肉。虽然伴随着这些动作,还有一些疼痛感,但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体内奔涌的内力似乎也在促进着他机体的复苏,即便是原本寸断的经脉,也被内力裹住接通,有些许愈合的迹象。
“多谢前辈!”萧祺不顾全身的痛觉,跪在地上,猛地向陆玄绰一拜。如同重获新生的他起身第一件事,便是感激陆玄绰,处于感激,他也再次尊称陆玄绰为前辈。他十分清楚,若没有陆玄绰,或许自己真的只能浑身瘫倒度过余生。
陆玄绰嘻嘻笑着,神情间颇为自傲,像是看着得意门生的师父。周围的弟子们更是一片惊呼之声,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在岁月清淡的山上,这种稀奇又热闹的事情可谓少之又少,弟子们于是看怪物一般看着这怪异的像师徒般的两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耳语议论。罗剑声充耳不闻,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拂袖而去,转身的瞬间,脸上的表情很是难看。洪瑜连忙跟在他身后。
“何宽赶紧处理干净,尸体也不要留下痕迹。离霞珠的事情,谁也不能知道。”离开广场之后,罗剑声嘴唇微动,声音就传到洪瑜的耳朵里。
“弟子知道了。”洪瑜点头。“倒是那小子和老家伙命大,这都没能料理了他们,反而还成就了那个小子!不过若如老家伙所说,如今那小子的功法甚至强过落霞诀至臻境,或许也能为我们所用……”
罗剑声径直打断洪瑜,“师叔那人口无遮拦,这般凶险的情形下,不仅保下一条命,还误打误撞修成了什么功法?我看未必。”
洪瑜一愣,问:“刚刚广场上这么多人可是亲眼所见……
“低阶弟子,对落霞诀的认知,难道还能胜过我不成?”罗剑声的话里充满了威严和不耐。
洪瑜连忙点头:“那掌门的意思是?”
罗剑声平视远方的山雾,淡淡说道:“既然师叔他老人家不再是至臻,那么便不必处处迁就着他,以他为尊。至于那小子,本就是外人,此次蛊惑师叔归山,又牵引出这么大一件事,引得师叔、大师尊双双重创,耽误我霞隐门修道之进程,此等大罪过,你可知如何处置?”
洪瑜心领神会,恭敬地拱手道:“弟子知道了!”
“嗯。”罗剑声满意地点点头,仙风道骨的脸上,闪现过一丝格格不入的戾气。
……
空霞山外十数里地外,皎洁的月色里,有个娇小的身影,抬头望着月亮。今日似乎正是月中,天上的月亮圆如银盘,洒下的月光里仿佛更多了分清冷的气息。
左云衣一袭白衣,月光里仿佛白得放光,她蜷缩着身子,抱着脚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望着天空像在发呆。
有缓慢的脚步声靠近,在寂静的秋夜里显得十分明显,左云衣很快回过神来。她等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她站起身,看向来人,一身白衣在风中如飘动的云彩。
“凌法阁的人?”左云衣先发问。
阴影里是一张棱角分明而显得有些木讷的脸,他皱着眉头扫了左云衣一眼,显得有些意外,似乎觉得这么副娇小的身躯与“妖女”的名头不太搭:“你就是那妖女?为何不逃?”
左云衣冷笑了一声:“口气很大,可惜凌法阁下,除了凌楼那老狗,还没有人能把我吓退!”
阴影里来人木讷的脸上有些阴沉,兀自摇头:“师父说的不错,你已叛道,遇之,必杀!刚好,我也不允许凌法阁历史上,有另一个名字分享我的光泽。”
他肌肉拧结的身上突然闪动着电光,像有电蛇一般在周身游动。
“让你黄泉路上不至于一无所知,我叫宁鸾,凌法阁阁主亲传大弟子。”随着他一字一顿地说,他周身的电光仿佛越发强盛,还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左云衣轻蔑一笑:“没听过,姑奶奶叫左云衣。”
言罢,宁鸾一边低低地吟唱着,一边带着全身电芒快速地向左云衣奔去。这让左云衣有些意外,凌法阁内都是修习法术,从不以肉身见长,而瞧宁鸾这架势,竟有近身相搏的意思。
左云衣双手迅速结印,白色的雾气仿佛她衣裙的延伸,从她裙摆的末端升腾而起,萦绕在她身边,以她为中心数十步的距离内,都被这雾气笼罩。
宁鸾哼了一声,视若无睹,带着浑身的电光冲击进这团雾气之中。不过一个瞬间,他便感受到周身传来的压迫感,四肢如被这有实质的雾气缠绕住,动弹不得,他不由得警惕起来。左云衣手中变换,手指翻飞如蝴蝶,白雾凝聚成薄薄的刀刃,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落点无一例外,全都是宁鸾。
眼看着透明的白刃就快要飞到,宁鸾周身的电芒却突然暴涨,带着噼里啪啦的雷电之声,撞击上飞来的白刃,白刃瞬时分崩离析。而他同时也硬生生在左云衣的领域里冲撞出一个空隙,挣脱了束缚,猛退了几步,离开左云衣身边雾气笼罩的范围。
“有点手段。”宁鸾木讷的脸上微微动容,“可这并非凌法阁的法术!”
左云衣冷笑道:“凌法阁算什么东西!天下法术奥秘无穷,又哪轮得到那帮混蛋自以为尊?”
她手中结印再次变化,雾气迅速向她聚拢而去,也变得更加浓郁,宁鸾很快就看不清她的身形。
她隐没在层层云雾之后,云雾翻卷,越来越高出地面,吞吐着星光,仿佛带有磅礴的气势。宁鸾不为所动,他闭上眼睛,结了一个迥然不同的手印,同时缓缓迈步向左云衣走去。
当他迈出第一步,一声响亮的雷鸣砸下,却并非他周身发出,而是来自九天之上!雷电从天而降,砸在他身躯上,他的瞳孔,变成了白色!
“轰隆!”
“轰隆!”
他每踏出一步,便有雷电落下,他身上积攒的电光也越发强盛,仿佛带有无形的威压,压在左云衣形成的云雾之上。
“凌楼那老混蛋,居然这么早就把天雷之劫教给你了么。”左云衣的声音轻轻传了出来,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聚集在宁鸾身边强大的电荷,她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颤抖。
这一幕实在难得一见,仿佛来自九天之上:云卷云舒如海浪翻滚,吞吐星光,其中有电闪雷鸣,将昏沉的乌云片刻地照亮。
“叛逆之徒,当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