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天生故意将这一剑的名字说出来,自然不是突然中二之魂爆发,想要在修炼了八品神通、本身又有洞天境修为的闻沧月面前炫耀什么。
恰恰相反,他这样做的目的其实是在逼迫对方只能以八品神通来对敌,而不是展开领域,以洞天境的修为碾压自己。
因为战前喊出招式名字的做法固然中二,但同样也是一种挑衅。
古往今来,为什么有那么多高手在面前实力比自己弱的挑战者时,明明可以一指头就按死对方,却偏偏还要故意约束自己的实力,搞什么公平决斗,而不是一巴掌呼过去呢?
是单纯的愚蠢?还是为了装?又或是真的因为欣赏?
事实上,都不是!
所谓战斗,从来都不是简单的力量强弱、修为高低的对比,而是综合了天时、地利、人和等各个方面的交锋。
而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所以“人和”有时候反比其他因素更重要。
这里的“人和”自然也不单单是指人多势众这种表面上的东西,还包括了战斗智慧、随机应变、心灵博弈等各个方面。
甚至有些时候,心灵上的交锋才是左右一场胜负的真正关键。
举个例子,“愚者”陆望闲。
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虽然自称“愚者”,但陆望闲无论实力还是智慧,在整个仙道盟内都已经是站在顶尖的人物了。
谢天生当初只有通明期的修为,周天星图其实也就完成了二分之一罢了,虽然光是这样也可以越级挑战,甚至是碾压一般的星河境修真者了,但在不动用金蛟剪这张底牌的情况下,还真未必能轻易击杀对方。
不过,事实却是即便陆望闲没有临阵突破,而谢天生一开始也没有使出金蛟剪,二人却依然斗了个旗鼓相当。
这其中自然有一部分谢天生剑法高超,又有着强大灵力支撑的原因,但大部分还是由于陆望闲在战斗中被谢天生破开心境,失去了必胜的信念所导致的。
而一旦心境动摇,产生的后果便是一败涂地,从而身死道消了。
由此再来反观之前的问题,为什么那些高手不一巴掌拍死他们眼中不自量力的蝼蚁呢?
因为如果这样做的话,便等于默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同等修为的情况下,自己其实并没有把握战胜对方,所以只能选择以力压人了。
别小看这一点小心思,却能对交战双方的士气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破绽,彻底颠覆一场战斗的走向!
正因为可能性很小,但又确实存在,所以那些高手会做出故意约束境界,还有什么“十招之约”等类似看上去让人迷惑的操作,就显得很合理了。
毕竟从某些方面来讲,这样的举动又何尝不是对挑战者的一种精神压制呢?
再加上高手既然是高手,那么就算是对自身有所约束,那种无形的自信肯定也会比挑战者更强,此消彼长之下,他们依旧是占据了绝对上风的那一方。
狭路相逢勇者胜,其实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要是战斗双方有着血海深仇,或是有一个变态的话,这就另说了。
谢天生与闻沧月之间自然不存在什么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深仇大恨,闻沧月是想将谢天生当成替罪羊不假,但既然是替罪羊,那么肯定是要等到尘埃落定后再处理的。
现在河还没过完,怎么可能就开始拆桥呢?
同样的,二人之中也没有谁精神不正常,所以当谢天生率先展示出自己的勇气时,不管闻沧月作何感想,都只能选择以八品神通挫败对方的锐气,而不是展开领域,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对方。
“好一招赤帝焚世,但在八品神通面前,依旧只是华而不实的废招罢了。”
闻沧月面对着腾空扑来的朱雀剑气,眼神平静地抬起手臂,伸出食指,往身前的空气轻轻一点。
轰!
爆炸声骤然响起,那是扭曲的空间扯开火海发出的轰鸣。
谢天生以赤帝焚世剑凝成的朱雀剑气刚飞到一半,便有如深陷泥沼当中一般,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便被撕扯成了漫天的火星。
不过剑气好破,其中的剑意却是根本没有受到力场的干扰,仍旧带着万物寂灭的恐怖气息,如同横跨遥远的虚空,径直斩在闻沧月身上。
呼!
现场骤然安静了下来,一阵微风拂过,给庭院带来了些许清凉之意。
嘭!
但就跟这丝清凉的感觉很快便被四周尚未消退的热浪给取代了一下,庭院当中安静的气氛也很快便被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给打破了。
谢天生飞在半空中,努力调整身形落在了地面上,虽然表情依然平静,但从其脚下犁出的两道足有数十丈的深痕来看,此前的一击必然不好受。
再看闻沧月,竟是面色如常地站在了谢天生身后,完全看不到被剑意伤害过的样子!
“不是简单的遁术,更像是空间移动之类的手段么?”
谢天生站稳脚跟,望着面前的闻沧月暗想道,“难怪以画江山那样的修为,依旧没法锁定闻沧月的行踪了。”
不过在表面上,谢天生还是皱了皱眉,用一如既往的语气,适当地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
“你明明承受了先前的那道剑意,为什么元神还没有受到影响?”
“哈!”
闻沧月轻笑了一声,将手掌摊在摆放在身前,不答反问道,“那你明明中了妾身一掌,又为什么还能站着呢?”
谢天生盯着闻沧月的双眼,语气平静地说道:“神游物外只是手段,八品神通的真正能力反而是强化元神。”
闻沧月回望着谢天生的视线,微笑着说道:“天赋异禀只是假象,你之所以没受伤,关键还在于你的身体。”
“八品神通的弱点根本不是元神。”
“你的身体狗子根本不是人族。”
“这是陷阱。”
“你是妖孽!”
谢天生与闻沧月二人完全是自问自答,却偏偏都说中了真相,随即双方眼神同时一闪,各自抬手朝对方打出了一击。
剑气与力场相互碰撞,又在场中掀起了一阵巨大的灰尘。
闻沧月轻轻一摆手,面前的灰尘顿时有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两边拉开了一样,露出了对面的谢天生。
“本来光是一个太阴掌门,妾身还没有把握能说服所有人,但你如今却主动将这个把柄递到了妾身手上。”
奇怪的是,闻沧月确定了谢天生的身份后,并没有再继续进攻,反而是主动收手道,“如此一来,妾身反而更加不急着杀你了。”
谢天生语气凝重地问道:“你想诬陷我,然后借整个仙道盟除掉我?”
“是不是诬陷,你我心知肚明。”
闻沧月深深地看了谢天生一眼,语气平静地说道,“虽然会再次打击灵墟天,但这本来就在妾身的计划当中,仙道盟需要灵墟天来稳定这次的气运波动,但同样不希望再看到一个如日中天的灵墟天。”
说罢,闻沧月竟是腰身一转,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放心,妾身不会现在就杀了你的,你也可以离开了。”
闻沧月的声音从凉亭中传来,没想到先前战斗竟然没有波及到这座看似脆弱的建筑,而且就连周围悬挂的纱幔也没有丝毫破损。
“但如果你以为自己逃得掉的话,也可以尽力尝试。”
“......”
谢天生沉默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身背后的卷轴。
闻沧月并没有在意谢天生举动,而是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身旁的酒杯,她之前看似是在提醒,但要是谢天生真选择逃跑的话,那么“妖孽”的帽子便算是彻底扣实了,而且再无翻案的可能!
至于为什么还要放谢天生离开,还是因为前面提到的那一点——不到时候。
既然对方已经完全没有反抗自己的能力了,那她自然要榨干对方所有的利用价值才行。
“这一局,终归还是妾身赢了。”
谢天生好像看穿了闻沧月的想法,突然开口问道:“副盟主似乎很得意?”
闻沧月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回道:“因为妾身确实有得意的资本。”
谢天生不急不缓地说道:“副盟主好像忽略了一点,那就是在仙道盟的档案里,我可是人族啊!”
闻沧月摇了摇头,道:“妾身是仙道盟的副盟主,即便你能通过照妖鉴的测试,妾身说你是妖孽,你便是妖孽。”
谢天生眼神微动,就好像垂死挣扎的人一样,不放弃地问道:“即便是副盟主,没有证据,依然无法诬陷别人是妖孽吧?”
“既然你不死心,那妾身就告诉你好了。”
闻沧月一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说道,“区区证据而已,还难不倒妾身。因为即使你能通过照妖鉴的测试,妾身也可以将事先准备好的妖气打入照妖鉴当中,坐实你‘妖孽’的身份!”
“副盟主!”
话音刚落,小蝶骤然脸色一变,高声喊道。
闻沧月也是一愣,眼中闪过了一丝愕然的神色。
反观谢天生,却是逐渐露出了一丝看上去很完美,但其实完全不走心的微笑,并朝着闻沧月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副盟主解惑,这下我们终于知道照妖鉴的真相了。”
闻沧月心中一跳,下意识地问道:“你们?”
“没错,正是我们。”
谢天生点了点头,随后顿了一下,接着展开了背后一直未曾展开的泽国战图。
刷!
光芒闪过,数十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了闻沧月所住的这间院子当中。
这些人打扮各异,修为也参差不齐,其中更有好些根本没有修为在身,完完全全就是普通人。
只是当这么一群人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出现在面前时,不管是小蝶,还是闻沧月,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闻沧月顿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忍不住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地喝道:“谢、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