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清晨，人民日报发布消息，将依据土地面积将复制晶体发放至各省市......”

　　涂栖进入张深深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听收音机。

　　“张总，总公司......”

　　张深深冲着涂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涂栖只得乖乖陪着张深深听广播。这件事他早上的时候已经看过了，这会儿再听上一遍，还是觉得有点不真实。

　　短短三个月，从招募志愿者进行研究，接着便得出外星晶体研究结果，沪市作为试点城市证明大规模产生异能的可行和产生后可控可有效管理，直到今天，发布了将在整个汉区以沪市为模板的全民异能计划。

　　宁家兄弟带着科研人员得出了外星晶体在地球上的辐射范围和累计辐射时间。这是推广异能是基础。

　　通过余案的能力复制出来的晶体，不仅被送往汉区的每一个角落。地球上的其他区除了最初汉区赠与的晶体，所有的都来自余案的复制。现在地球上除了汉区在实行全民异能的计划，还有英区。财大气粗的英区用金钱，技术，研究成果等与汉区交易了足够覆盖国土面积的复制晶体。其他区也不甘落后的筹备着全民异能计划。

　　下午涂栖下班的时候，他们这几栋楼的复制晶体已经送到糖水大厦了，每个晶体配备三名持枪机关人员。按照沪市试点时的做法，四十天后，所有人将会被统计异能，录入信息库。这时晶体才会撤走。

　　复制晶体对人的影响和本体一模一样。不存在涂栖以为的“效果打折”的情况。

　　但是国家和世界发生了这么多的变化，甚至沪市已经开始了教育体制针对异能化的改革。涂栖依旧没有异能。

　　这件事一直梗在他的心理，当他知道整个沪市几千万人口全部产生了异能的时候，他有了一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回到701，杜振洋还没回来。

　　涂栖觉得杜振洋就是一个大大迷雾，刚把名为“苏偲偲”的区域探索完，这人又躲进了“家族产业”的浓雾里。涂栖只知道他在工作，却从没听他讲起过关于工作上的事。

　　“我马上到家了，会买凉菜回来，哥你先把汤煲上吧。”杜振洋是估计着涂栖到家了才发的短信。

　　这三个月涂栖没产生异能，也不会做饭炒菜，但是他会煲汤了，他还能平稳的开车上路了。

　　“全民异能计划，全民异能计划，全民异能计划......”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

　　已经进入冬天了，天黑得越来越早。在逐渐暗下去的房间里，涂栖坐在厨房里的小矮凳上，看着煲汤的小火时不时摇晃两下，嘴里着了魔一样还在念叨着“全民异能计划......”。

　　突然，他不再出声念着那六个字，轻轻笑了笑，自暴自弃地想：可能我就是注定要被淘汰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传来响动，杜振洋回来了。

　　“怎么没开灯？哥？”

　　他向卧室走，以为涂栖太累了在睡觉，结果卧室里没人，他的包在沙发上放着。牛肉汤的香味在整个小屋子里扩散，他走进厨房，打开灯。

　　涂栖额头抵着膝盖，小矮凳太矮，腿太长，他手几乎要垂到地上的抱着腿，姿势别扭的睡着了。

　　“哥，你去卧室睡吧，这边我来。”杜振洋轻轻的唤他。

　　“回来了。”涂栖抬头，眼里的颓废和难过一时没藏住。杜振洋看得心里一紧，还没等他说点什么，涂栖起身说：“我太困了，我去睡一会儿，汤应该快好了。”

　　晚饭的时候，涂栖睡了一觉起来，杜振洋再在他的神情里看不见任何的负面情绪。

　　之后的四十天，每一天涂栖都还抱有“我和别人不一样，但是我一定会有异能”的希望。期间和杜振洋一起经历了平安夜，圣诞节，跨年夜，一起感受了初雪，每次他都许愿：让我快一点拥有异能吧。为了检测自己有没有产生异能，他已经愿意主动触碰那块在他眼里依旧丑陋的石头。

　　岳城全民异能计划的第三十天，两人缩在温暖的701里看剧。投影仪是涂栖给这个出租屋的跨年礼物。

　　门突然被敲响，杜振洋起身走向玄关，涂栖把房间里的灯打开。

　　“你好。我们是机关的。”门外的人穿着机关的制服。

　　杜振洋打开门，涂栖也走了过来。

　　“晚上好，我们来统计异能情况。”

　　涂栖原本柔和的神情变得有些焦虑，他说：“今天不是才第三十天吗？”

　　“异能产生的累积时间就是三十天，为了以防万一我们才把覆盖时间延长了十天。”机关的人解释得很快，应该是遇到过很多次这样的问题。

　　说完，他就拿出一块复制晶体伸到两人面前。涂栖还是有些难受的皱起了眉头。

　　杜振洋见状先伸出了手放在晶体上，晶体没有反应。另外一个机关人员将信息杜振洋的信息录入电脑。

　　晶体送到了涂栖眼前，他深吸一口气缓慢的伸出手，晶体很快便由里向外的发出幽幽蓝光。尽管这一幕他早上才见过，此刻涂栖依然觉得心脏酸得难受。

　　机关人员也看出了涂栖的失落，出言安慰说：“没事，我们刚才统计过来，在你之前也有人没产生异能呢。这才第三十天呢。沪市是用了整整五十天才确定所有人都产生了异能的。”

　　涂栖也以为自己听到这话心里会好受一点，但是他感受到的却是更加巨大的失落。他不一样，他已经和那丑陋的石头相处一百二十一天了。

　　送走机关人员。杜振洋和涂栖关了灯坐回沙发上，悬疑电视剧暂停在一个色调昏暗的场景。

　　涂栖突然抱紧了杜振洋，抱得很紧很紧，几乎是在用力勒住对方的身子。他把杜振洋压在沙发上，杜振洋在晦暗不清的光里只看见涂栖的眼睛，看不见里面的神色。

　　杜振洋也用同样的力道箍住了涂栖，谁也没喊疼。

　　过了一会儿，涂栖泄了力气的松开手，杜振洋却还抱着。涂栖说：“我想做。就在这里。”

　　涂栖不知道，或许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知道。

　　唯一一个能与涂栖感同身受的人，无论是O星还是地球，都只有一个杜振洋。

　　......

　　之后的十天，还是那个机关人员每天来检测涂栖是否产生异能。他第一次敲响701的门的时候是晚上八点。后来越来越早。从全民异能计划的第三十四天开始，涂栖回到701，机关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涂栖知道，这意味着这位机关人员负责的区域里，只有他没产生异能了。

　　第四十天，除了覆盖纯枝公寓的复制晶体，整个岳城的设点已经全部撤走了。同一天，汉区颁布了关于异能的管理条列和相关法律。

　　涂栖翻出宁智夏的联系方式。几分钟之后，岳城最后一块复制晶体也完成了它的使命安全撤走。

　　宁智夏说：“我不知道你还没有产生异能，你最好来研究所，我们会对你进行检查。”

　　涂栖直接答应也没有拒绝。他只是在想：如果什么也“检查”不出来呢？

　　在汉区宣布开始全民异能计划的第六十三天，雪下得很大，马路两边全是积雪。这天，汉区公开了这个宏伟计划的结果。

　　整个汉区二十八亿人口，异能产生率为百分之百。

　　杜振洋出差了，涂栖一个人躺在那张双人床上，手机上的视频暂停在汉区领导人公布结果之后的画面。

　　他想着这个数据其实是四舍五入得来的；又想自己是二十八亿分之一，估计还会是八十亿分之一；想起从高中学到大学的：小概率事件几乎等同于不可能事件。他笑着继续播放视频，不是自嘲也不是别的，就是觉得还挺好笑的。

　　明天是春节前的最后一天班，后天是除夕。他已经订好了票，除夕那天就能回到蜀市。

　　手机响起来，是季樊熙。涂栖拒接了，这是他和季樊熙之间的默契。

　　从那天宁智夏知道他没有产生异能开始，就总是打电话让他去研究基地。好话坏话都说尽了，涂栖也没有同意。后来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季樊熙，季樊熙知道涂栖的想法，能理解涂栖有多难受。只要季樊熙不提前说要电联的来电，都是被逼的，不用接。

　　涂栖也挺不明白，都找到季樊熙了为什么不找杜振洋呢？杜振洋从来没提过去研究基地检查的事情。

　　果然，手机又响起来，这次打来的就是宁智夏了。

　　“姐夫。”涂栖声音里饱满积极的情绪和第一次见到宁智夏时没有什么区别。

　　宁智夏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就期盼着哪天涂栖自己想通了。

　　两人沉默几秒，宁智夏说：“涂栖，我这边突然有电话进来，先挂了，我一会儿再打给你，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涂栖一直在想，一直在考虑，只要脑子没有别的事情，就会不停地想。

　　手机第三次响起来，这次是他妈妈。

　　“妈？”涂栖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接到这个电话。

　　“儿子诶。我和你爸现在在岳城的机场啊，你来接我们吧。”

　　涂栖从床上跳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说：“你们怎么来了？”

　　涂妈没解释，故意说：“哎哟一会儿再说，你快过来吧，我和你爸在这边呆了三个小时都没坐到车。”

　　涂栖从衣柜里拿出两件扎扎实实的厚棉袄，再把季樊熙圣诞节的时候送给他和杜振洋的两条手工围巾翻出来，一股脑地扔进车后座。打开导航就往机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