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没有再说什么,那天夜里向来晴朗的青丘乌云蔽月,大风不知从何处刮过来,吹得高耸的树木哗哗作响,灌灌们不安地四处逃窜。
小十一如往常坐在院子里等囫即,每个晚上,囫即都会来院子里陪她去亭落台看星星,可是这一天,月黑风高,小十在院子里等了好几个时辰囫即也没有出现。
风把她吹得有点冷。
想来那个人应该是不来了,她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走进自己的房间,顺口喊了一声:“云雾!”
没人回答。她皱起眉,身子稍稍一斜俯在门框朝外头看,尽是黑压压的乌云和凉嗖嗖的晚风。
“云雾!云雾!”
“轰隆——噼啪——”一道惊天巨雷在黑穹炸开,吓得小十整个身子往后缩成一团。
雷要把整个天地劈开一样。小十猛喘了两口气,站起来,突然看见一个人影急匆匆跑进她的院子。
等人近了,房檐下挂着的灯笼草的光照耀过去,她才隐隐约约判断出是六姐的模样。
“小十不好了!云雾,云雾把二姐杀了!”
“什么!”小十觉得,刚刚的雷在自己的脑子里又劈了一次。
小十到二姐的院子时,里头聚集了很多人,父王母后姐姐们,都来齐了。
她看见云雾被链子锁着,红色的血沾染了她向来鹅黄的衣衫,脸,头发,衣服,尽是肮脏的血迹,二姐倒在一边的血泊上,囫即站在一边眸子深沉,双拳握得泛白。
“怎么了?”小十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声音沙哑。
所有人都齐刷刷朝她看去。
“云雾,我二姐怎么了?”她眼神空洞的厉害。
但是云雾不回答,她被链子锁着,头一直低着,发丝凌乱,连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在场的众人。
二姐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好像随时要活过来一样,可是那沉寂的胸口和毫无生息的鼻尖告诉她,这个女人再也醒不过来了。
“为什么啊?”她摸着二姐的脸颊。
没有人回答她。
“告诉我为什么?”小十看着云雾,但是云雾没有回答,她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小主人,满脸的惊讶与不可置信,因为,那把短刀,一头没进她的身体,另一头握在小十手里。
“为什么?”小十又问了一句,但云雾眼睛大瞪,似乎也在问她:为什么……?
插完,小十觉得神经一崩,脑子混乱一片,忽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狐王低喊:“把小十送回房间去!”
十公主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听说云雾被狐王封印在英水河底受苦,永世不得出来。而囫即安葬完二公主后,不告而别。
没过多久,女娲娘娘造出人类,异兽之间爆发战争,青丘亦被卷入其中,小十的父王母后姐姐都战死了,底下一群没有法力的灌灌和弱小的小狐狸,后来她撑到了战争胜利,女娲娘娘封印山海异兽录,成为了青丘狐王,带着一众子民安居一隅,直到新任狐王接替她,她从山海异兽录里逃出来。
斗转星移,日夜变幻,一晃神,白瑶又回到了这个阳台,九尾狐仍旧被她绑住半坐在地上。
“法力不够支持你看后面的事情了。”她美目看着白瑶,轻叹。
“卸任狐王之后,我去英水河底把云雾放了出来,问她当年的事。”
“她说那天晚上我二姐和囫即密谋,她不想嫁到马成山去,要囫即带她走。她趁着囫即暂时离开,进去杀了我二姐,连我都不知道,原来她的法力比我二姐都高了。”
“其实我哪里不知道,每次囫即来看我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都那么热烈,我怎么会不知道。”赵杏笑了,白瑶不能判断那是无奈还是嘲讽。
不过这个故事和关道长讲的完全不一样,她一时恍惚了,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那胡三荣呢……?”白瑶看着她一下一下摩挲无名指的手,似乎即使戒指没了这个习惯也改不掉了。
赵杏抬起头,轻吟:“胡三荣……呵呵……他是囫即的第九世啊。”
白瑶惊讶地瞪大眼睛,不知该说什么,耳边却响起一个还算熟悉的声音:“呦,已经被制伏了啊。”
白瑶一回头,正是李干河一行人,秦娅赞赏地看着她。
赵杏半坐在地上,眸子扫过来,姜娅怕她逃跑夜长梦多,立刻道:“江韶,动手吧。”
封印的事情好像就是江韶的本职一样,至少白瑶进来之后,都是江韶动手的。
这事没等白瑶多言,李干河把她往身后一拉,江韶便上去把神录祭了出来,嘴里念念有词。
白瑶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分秒之间,江韶已经喊出了九尾狐的名字了,她看着赵杏被收进去的。
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
“白瑶,你没受伤吧?”等神录收回来,李干河看着白瑶问了一句,约是怕她先来被九尾狐欺负。
“没事。”白瑶心不在焉道。
“啊……终于搞完了,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了。”秦娅伸了伸懒腰,便踩着细高跟往外走,一副眼镜轻松的模样。
李干河、江韶、姜嘉竹也跟着秦娅离开,白瑶被江韶拉了一下,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们走。
临走时,她往后看了一眼,胡三荣的别墅依旧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收拾完九尾狐之后,白瑶在落日楼连睡了三天,本来还能继续睡,奈何浑浑噩噩中被江韶拉起来。
少年一本正经地把一叠纸和一张银行卡递给她。
白瑶疑惑地接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只迷迷糊糊瞥见几个字:落日大学……借读证……
“嗯?”白瑶抬着一头鸡窝混乱地看着江韶。
“之前你刚来,就没给你安排身份,楼里的人在都有合法的身份和职业。”
白瑶有点明白了:“所以…我的是一名大学生?”
“对。”江韶言简意赅:“你准备一下,明天我带你过去。”
“诶?”
江韶没有多言,帽檐压得低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他不再理会疑惑的尚处在懵懂的白瑶,一拐出门彻底离开了白瑶的视线。
晚上吃饭的时候,白瑶才知道落日楼的人际网络有多宽,而且还是一个迷迷糊糊的概念。
第二天一大早江韶把白瑶拉起来,等她洗漱好换好衣服,恰好六点三十。临出门的时候,李干河和江韶已经站在门口等她了。
“嗯?李哥你去干嘛?”白瑶抬头问,这会楼里还在营业呢。
“我也是有头有脸有身份的人啊。”李干河颇为俏皮地朝她眨眨眼。
白瑶经他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他似乎好像是一个什么公司的老板。
不过她望向旁边的江韶,还是忍不住眼里的惊艳,李干河的容貌已是绝佳,配上他脸上那块疤气质更是往上提了提,江韶今天把帽子揭下来了,和白瑶一样同样穿了一件白蓝的体恤和短裤,和李干河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如果李干河是绽放在地狱的血莲,那么江韶就是盛开在天山上的雪莲,清漠,冷冽。
落日大学位于落日城的城中心,离落日楼不过十五分钟、两条街的距离,白瑶六点半跟着江韶出门,在街尾和李干河分道扬镳,差不多七点进了落日大学的校门,来到了教务处。
交接材料的时候,白瑶伸了伸腿悄悄凑到江韶耳边说:“还好我以后不用跟你上学,不然我得走多少冤枉路。”
她可是有特异功能的人,从落日楼过来两秒钟都不要。不过说来也奇怪,如李干河所说,楼里每一个人几乎都有一个正常的人类身份,就江韶成天呆在楼里不出去,配上他那身衣服,还真像一只长年躲在洞里的蝙蝠。
江韶似乎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平时白瑶挨得稍微近一点他就会不自在地离远一点,现在也是,白瑶凑进来,江韶僵了一下默默地远了两步。
不过以前他带帽子什么也看不真切,现在摘了帽子,红晕从双颊一直蔓延到耳朵根。白瑶似乎有点知觉了,他这是害羞了?
原来是害羞啊……
两人办好了手续,江韶就按着课表带她逛了一下整个学校,这学校实在大的有点超乎白瑶的想象,市区一寸土地一寸金的,这个规模的占地面积还不知道花多少钱呢。
“走吧,带你去食堂看看。”正值下课,江韶拽着她躲过一个无意撞过来的学生,许是两人的模样都太高养眼了,一路上人潮拥挤频频被撞。
江韶把白瑶往身边拉了拉,正好对上边上那两个小男生害羞的神情。
“……”
白瑶还在一边毫不知情,江韶揉了揉额头,低吟:“真不知道让你来这里是对还是错。”
“嗯?”白瑶抬头看他。
他又脸红了,头不自在地转开:“没什么,带你去吃饭。”
落日楼的饭菜平淡无奇,白瑶吃了这边食堂的,才知道原来人类的饭菜可以有这么多种类和这么多口味,她兴致冲冲,和江韶在食堂磨了快两个小时才走。
离开的时候,江韶一本正经地叮嘱:“以后你就要独自适应人类生活了。”
白瑶脑袋晃晃荡荡,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噢~”
江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