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州华雍县嘉门乡,乡塾今日开始收学童,不分男女,均是免费入学,管午餐一顿,衣一套,乡塾里面的先生都是从中州而来,据说还能变法术。
学堂门口,挤满了送小孩来读书的乡民,就冲这一顿饭和一身衣裳也要来啊,门口摆着一桌子,坐着两个的年轻人,两人身穿青衫长袍,一脸的微笑,在给学童登记造册,小孩们是一脸的兴奋,登记好了就窜来窜去的,没个消停,几个先生倒也和气,哪怕是被小孩撞了,也是笑眯眯的,不曾生气。
几天后,在学堂里面,整整齐齐坐了近三十个小孩,先生开始教他们学文识字,每个学童面前有一张纸,上面只有三字:天,地,人,今日的先生是一脸笑容,用最通俗的语言讲这天,地,人。
学童们一个个正襟危坐,不管懂与不懂,眼睛都盯着先生,学堂里面,只有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在课间歇息时候,几个小孩缠着先生,问些听不明白的事情,先生是一一解答。
天及晌午,学堂响起钟声,一群学童如鸭子一般,涌进了边上食堂,里面的伙夫往学童的粗瓷碗里打饭,这可是没有杂粮的白米饭,小孩们捧着盛着米饭的碗,去前面打菜,菜里面隐约还有几根肉丝。
吃完后,还去一桶里舀些菜汤喝,学童均是自己清洗碗筷,有的学童吃得快,差点被撑着了,还有的将碗舔得是干干净净,一些先生看得是眼含泪花。
傍晚放学时,有大人来接回家的,有自己回家的,每个小孩手中拿着一小布包,里面装着笔墨书本,这是谁也不能碰的,看上去是一脸的自豪,大人们脸上也是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肖雨一路走来,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自己可是没有受过真正的磨难,虽然自幼体寒,但是碰到了师傅,虽然是没有根治,却是帮自己打下了修炼的基础,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受益匪浅,最终得了机遇,以走上了与常人完全不同的人生。
当走到这华雍县嘉门乡,听到了学堂里面朗朗书声时,肖雨感觉到,无论人间有任何苦难,总是有希望所在。
肖雨在学堂边的客栈里安顿好,准备出去吃饭,客栈伙计笑着道:“客官,这小地方没啥特别好吃的,如今改朝换代之际,还是尽量不要走远。”又道:“前不久一客人被骗,说是去吃什么时令野味,差点被害了性命。”肖雨道:“我随便吃些东西就回的,谢谢提醒啊。”
肖雨经过一小饭馆时,竟然闻到牛肉的香味,在陈州走这么久,自己根本没有见过有卖牛肉的饭馆。
走进小饭馆,里面根本没其他客人,冷冷清清的,见有人进店,本来在打瞌睡的掌柜和趴在饭桌上的伙计立即精神起来,连忙起来招呼,问客人吃些啥。
肖雨问道:“我闻得此处有牛肉香味,特意寻来,切上一斤,另随便炒个菜就行。”那伙计随即准备去了,掌柜的过来,给肖雨倒了一碗茶水道:“客官如要喝酒,只能是本地土烧了,味道烈些。”肖雨笑着道:“那来一斤尝尝。” 不一会,菜就齐了,肖雨喝起这土烧,真正是烈,还带有一些苦味,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掌柜的赶紧上前道:“客官有所不知,此酒是本地红藤加上一些地薯所酿,味道是一般,如今可没有富余的粮食酿酒,就说是这牛肉吧,也是前些日子官军清剿乡匪时,一时误伤致死,里长拿了赔赏后,将牛卖出,只有我这饭馆和学堂买了些,不瞒客官,您是几天来唯一吃得起牛肉的客人了。”
肖雨想想也是,一直在师傅和师兄师姐庇护下生活,对佛家所谓的红尘如狱,众生皆苦根本没有啥感受,自己独自走了这么久,看到了往日不曾见过的人间百态,才真正了解到了人间的疾苦。
今天这顿饭吃得有些别扭,虽然做得味道不错,但是嚼在嘴里,感觉还是没有滋味,这牛肉已经干干的,估计放了好几天了。
肖雨吃完会账,对着掌柜的说道:“掌柜的,你家牛肉味道不错,你再切十斤送到客栈。”那掌柜大喜,连连称是。
吃完回到客栈,盥洗完,就看起书来,肖雨是一手拿书,一手拿着绿葫芦,又慢慢喝起来,刚刚送来的牛肉味道真的是不错,又拿了些出来下酒,其余放在背篓里,这牛肉干干的能放得住。
肖雨一直在看《异物志》和《精怪录》等杂书,了解一些北地情况,而且买了些百家书籍,用来拓展自己眼界。
自己的修炼是一直无啥进展,每日功课都是做的,拳也是打的,可是观自身时修炼后的反应和一些记载的完全不同,吃下的灵丹也无效果,现如今是也不吃了,太浪费了,前几日是抽空又炼制了一些。
听得外面三更鼓响,肖雨手捻个法决,坐在床上练起功来,当几个周天结束,已是四鼓声起,随即吹灯歇息。
肖雨早上起来,见天色阴沉,看来今日会有雨,准备早点出发,在盥洗时,耳边传来朗朗的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清脆的童声悦耳动听,宛如天籁。
这客栈伙计在端来盥洗汤水时说道:“这些来自中州的先生们甚是了得,才来不到一旬,学堂成了附近十里八乡的乡民最想去的地方。”
吃完早餐,肖雨正准备上路,谁知道骤起狂风,竟然下起大雨来,无奈之下,只得将毛驴重新栓于客栈马厩,自己坐在客栈堂前等雨停。
这掌柜的到也不错,给坐在角落的肖雨沏了一壶茶,说是客官不用心急,这雨落不长久,天上雨下得变小时,已经快到中午了,这茶是早已无味,干脆就招呼伙计下碗面吃,吃饱了赶路。
碗里的面还没有吃完,听的外面嘈杂声起,隐隐有人在喊报官,不多久,学堂门前围起了好多乡民,而且是越来越多,并且听到好多人在哭,好多乡民情绪激动,一副要动手的样子,肖雨便凝神细听起来,从吵架声中知道了缘由,是学堂的学童饭后都中了毒,有好几个已经神志不清了。
肖雨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前去,又听一阵马蹄声响,几位兵卒骑马奔来,将肖雨溅了一身泥水,几个兵卒下马后,开始维持次序起来。
肖雨前去对军汉表明身份,说自己是郎中,愿意帮忙看看,年纪大一点的赶紧帮忙推开人群,让肖雨进去,此时竟然有人叫喊:“这些大周人哪里是来相助我们的,分明是要我们断子绝孙啊。”边上还有人附和,在边上煽风点火,一时间人群骚动,竟然要动起手来,幸亏又赶来一队人马,堪堪控制了局面。
肖雨挤进学堂,走到食堂里面,有几个孩童是面色铁青,躺在饭桌上,边上好多学童也都捧着肚子喊疼,几位先生脸色青白,估计也是中毒了,可还是坚持着在照顾学童,一郎中模样的站在一边,看上去是束手无策。
肖雨一看,这是中了蛇毒,而且还是蜀国独有的乌蛸蛇毒,肖雨在和师傅游历蜀国时,见过有名的蛇医给人治蛇咬,病人毒发的情形和这些小孩一模一样。
自己本来好医术,也就学了些,当下也不啰嗦,去厨房盛一盆清水出来,拿出几颗清瘟解毒丹化于盆中,叫几个中毒较轻的先生帮忙灌药,几个先生犹豫一下,自己先喝了一碗,须臾间脸有喜色,赶紧给学童们灌药,几个比较重的,肖雨给每人扎了几针,也渐渐好转了。
半柱香不到,这些学童看上去脸色复原,慢慢精神起来了,肖雨对一伍长模样的使个眼色,这伍长点点头,出门解说了一番,一时间乡民情绪渐渐平复,接着听得外面军士怒喝,好像是在人群里面捉了几人。
几位先生对肖雨是千恩万谢,肖雨连连摆手说:“此事有蹊跷,这是蛇毒,陈州绝无此蛇,我先去厨房看看。”一旁的亭长是惊奇不已。
到了厨房,肖雨凝神查看,四周均无异常,心念一动间,肖雨抬头,看见在房梁上面盘了一条儿臂粗细的乌蛸蛇,此蛇神情萎靡,一动不动,下面就是做饭菜的大锅。
这蛇身上颜色和房梁颜色一样,要不是身有白斑,是根本无法发现的,几位先生和亭长也发现异常,当看见这么一条大蛇时,都被惊出一身冷汗。
肖雨又问起中午的饭菜,一先生道:“今日煮饭加了些杂粮,但是菜中是加了些肉,是前几日买的牛肉。”当拿出一些剩菜时,肖雨发现里面有不少野菜,细看时,发现还有蛇舌草,当下问起此野菜何来,这先生说是此处乡民送的,说此处乡民经常供些野菜给学堂,从不收钱,厨房还有一些没有用完的,留着晚上再做菜的。
肖雨也不话多,将野菜放于锅中煮起来,不一会是热气腾腾,肖雨手指房顶,只见本来是萎靡不振的大蛇竟然张开嘴巴,从嘴里挂下一滴滴垂涎,不多时,此蛇更加萎靡,渐渐头挂了下来,一动不动,肖雨拿银针往锅里一试,银针登时漆黑。
大家看得是目瞪口呆,亭长赶紧去喊人捉蛇,肖雨到前厅坐下,细细问起经过,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所为,亭长诸人将蛇捉下后,拿给乡民们看清,说是祸害已除,大家尽可放心回家。
肖雨又喊亭长过来吩咐了一下,一定他们要去衙门报案,而且一旦碰到江湖玩蛇之人,必须细细查问,最好能够告知与陈州各地,提防有人作祟。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傍晚,众学童皆已回家,几位先生均挽留肖雨,就在这学堂住上一晚,肖雨也不推辞,将毛驴等物件弄到学堂,就准备在此歇息一晚,顺便和几位先生聊聊。
晚上喝酒时,几位先生大赞这泸州老窖,皆说好久没有喝到如此好酒了,又说陈州如今是百废待兴,不是享乐之时。
肖雨惊奇地发现,有两位先生竟然是修士,只不过是刚刚一境渐满,二境未至,当下言语中稍加试探。
稍微年龄大一点的先生道:“我等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小时候也上得山修行,想想苦苦修行为的是啥,前几年,我和山上几个要好之人闲聊时,感觉自己是真正荒废了光阴,山上修行为自己,下山济世为众生,我等心中自有一番抱负,想想自己又不是什么修行天才,干脆约好一起下山,为朝廷做些事情,正好大周朝广招贤人,我等自然不愿放过此等机会。”
等大家喝了差不多,一先生突然道:“我见小先生谈吐不俗,而且今日拿出治蛇毒的药,应该是修士所用丹药,难不成先生是山上的修士?”肖雨笑着道:“先生好眼光,我乃一小小三境修士,自幼喜欢医术,一直和师傅游历江湖,如今是一人山下行走,增加些阅历。”
边上一先生道:“小小年纪便是三境,仙师应该大宗门的弟子,不知可愿意告知,我等他日也可炫耀一番。”说完是呵呵一笑。肖雨道:“不瞒几位先生,我乃大周吴州人氏,入得大青山修炼,如今是四处游历。”两位修士相视一眼,心想这少年可是真正的大宗门弟子。
几位先生的酒量真正是一般,一碗酒下去,都像是醉了的样子,接着是接着酒劲,用筷子敲着酒碗,一起唱起了故乡的歌谣,两位修士好一点没醉,却也是拉者肖雨一起和起歌来。
肖雨对这两人修士心生佩服,虽然是小宗门出身,可有这样胸襟抱负的真正是凤毛麟角,在天亮告辞时,肖雨馈赠了几颗灵丹,说是几位先生将来可能用的着,这两位也不矫情,收下后,对着肖雨道:“这可真正是雪中送炭了,我等当不负仙师的馈赠!”在先生们的感激声中,肖雨是骑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