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鞠夜阑上了船以后,船上的欢笑声就再也没少过。
小荼总是和鞠夜阑说小羊以前的事情,一说到愤慨处,小羊就成了臭小羊,仿佛杨小央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鞠夜阑也总是和小荼说些武当山上发生的趣事。
杨小央一直以为武当的道士都是严肃苦修之辈,毕竟武当的戒律很严,但听鞠夜阑的话似乎并非如此,反而是一个充满了生气的地方。
鞠夜阑虽然不修仙,却似乎对功法很有见解。
“小兔啊,雷法主要的练法是观想,你观想的对象是谁啊?”
“我观想的是祖师爷爷。”
“祖师不是练的食气法吗?他和雷法有什么关系?”
“因为祖师爷爷救了小兔,所以我要观想他。”
鞠夜阑叹了口气,“小兔啊,雷法观想的对象一般是雷神,这个祖师应该教过你吧?”
“好像是吧,我记不清了,祖师爷爷不能当雷神吗?”
“额,可以是可以,反正雷法观想的对象越厉害雷法就越强,祖师作为世间第一人观想他老人家也不错。”
小荼一点没听懂,只是傻傻地点头,对雷法也不太上心,觉得只要能电鱼和生火就行了。
鞠夜阑似乎看出来了,也不再多说,转头看向在一边偷听的杨小央,“听说杨道友天赋奇高,短短两年便从无到有,直上先天圆满,让贫道的不少师兄弟羡慕得紧啊。”
杨小央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夸他修炼快,他还觉得有些慢了,连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鞠道友谬赞了。”
“何来的谬赞,杨道友既然修炼如此之快,不知是否对修行有独到的见解?”鞠夜阑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陈恳。
杨小央一颤,一本道经都没看过,他有个屁的见解。
他正欲说些什么却对上了鞠夜阑的眼睛,才发现满是戏谑,才意识到自己的根底早就被祖师出卖了,这臭道士是故意来羞辱自己的。
不禁老脸一红,拂袖而去,身后又传来大笑声。
鞠夜阑的身子确实弱的可以,所以船行得很慢,慢到让杨小央才意识到,岸边许多不知名的树已经快落完了红叶。
才意识到冬季将至。
鞠夜阑到底是个真道士,读过的道经可能比其他三个人读过的书加起来都多,所以可以称得上是一个既开朗,又知书达理的小姑娘。
但杨小央觉得小姑娘才是对她最贴切的形容。
“小羊我要洗热水澡!”鞠夜阑笑眯眯地看着杨小央,身后还露出了小荼的半个圆脸。
杨小央脸一黑,原本天还不冷的时候他们三人就去河里洗。
现在水太冷只能去附近的村子里洗,但是现在船行的慢,两天也不一定能遇到个村子。
杨小央看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上哪洗热水澡?
“过两天遇到村子了就能洗了。”杨小央黑着脸说道。
“不行不行,我现在就要洗!”杨小央觉得这姑奶奶比小荼还难伺候。
“那你自己去河里洗。”
鞠夜阑听了泫然若泣,瞪大了眼睛看着杨小央,“你是不是想要冻死我?”
这还是之前一脸淡定地说自己活不久的女道士吗?
杨小央犯懒,躺在甲板上不愿意动,想假装没听见。
听着鞠夜阑和小荼唧唧索索的讨论声,杨小央决定不管她们说什么都不答应。
“本公子今天也想洗澡。”这是李从文欠揍的声音。
“哎呦,老夫看今日天气不错,也想洗个热澡,真是劳烦杨公子了。”连老陈也要凑热闹。
杨小央忍无可忍,“这鬼地方你们让我去哪找木盆?”
“你让本公子用木盆是看不起本公子吗?本公子要木桶,你去镇上买吧。”李从文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附近哪有镇子?”杨小央咬牙切齿。
“哎呦,本公子记得那天夜里杨道长是大发神威啊。
从秦岭几个时辰就跑到了武东城,还取来了扶修崖的项上人头,好是威风啊。
想必今日买个木桶不过一小事耳。”
杨小央不知道李从文读圣贤书,怎么就读出了这么个玩意儿。
“哦,原来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扶家惨案就是你做的啊。”鞠夜阑听了连连点头。
老陈已经把船停下了,还拿出了铁锅准备烧水,杨小央看着不去不行,黑着脸走了。
......
“十贯钱一个。”一个老汉用一个小工具剃着木片随口说道。
“您怎么不去抢?”杨小央实在不明白一个木桶能卖这么贵。
“抢钱哪有我卖桶子快?老汉我做的木桶别人都是抢着买的,附近有钱人家用的都是我做的,包你用五十年不坏。”
杨小央看老汉不像在说假话,捏着鼻子买了两个,拿了根绳绑在一起一手提着走了。
一阵凉风吹过。
杨小央想到鞠夜阑身上单薄的道袍,进了一家卖皮毛大衣的店铺,随手拿起一件问了问。
熊毛的,买不起。貂皮的,买不起。
什么毛最便宜?兔毛,虽然暖和但是容易掉毛。
多少钱?八十贯。
当杨小央提着两个桶和一件大衣回到船上的时候,自己几乎已经身无分文。
杨小央自觉银子花得太快是李从文的错。
回到岸边,三个半人正在岸边烤着火。
边上一地的鱼骨头,旁边的铁锅上还在烧着水。
杨小央气不打一处来,老子累死累活跑那么远,你们在这开小灶,是人事儿吗?
还是小荼比较好,留了一截鱼尾巴,杨小央吃着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没好气地把桶子放在边上,“滚去洗澡!”又把兔毛大衣塞给了鞠夜阑,“别说我要冻死你。”
鞠夜阑一愣,随后脸上又立马荡出了灿烂的笑容,欢呼一声就抱着衣服跑舱室里去了。
至于木桶,抱不动。
杨小央看着摇了摇头,看了再多的道经也还是个小姑娘啊,比小荼好伺候多了。
这时李从文凑了过来,“什么毛的?”
“兔毛。”
“一两银子?”
“啊?哦,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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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炎二十三年,秋,京城,玉符大街。
太子赵启年看着杨启率军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转身走进了深宫高墙,来到了皇帝寝宫。
赵启年看着坐在床上看书的赵今生,屏退了左右,轻声说道:“父皇,儿臣听一个公公说皇帝都是孤家寡人,没有可信的人,我们让义父独掌兵权是不是有些不妥?”
赵今生猛然把书扔到了赵启年脸上,勃然大怒,“谁告诉你的?”
赵启年没敢躲,额头上被砸了一个红印。
他第一次见父皇这么生气,父皇也是第一次打他,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赵今生猛吸了几口气才平静下来,就算吃了仙丹大动肝火也是有些禁不住,瘫在了床上,“启年啊,过来。”
赵今生摸了摸幼子的头,轻轻地说道:“皇帝确实是孤家寡人,但并不意味着皇帝不能有感情,不能有信任。
在我当皇子的时候我是最没出息的一个,又是年龄最小的,但父亲不知为何还是把皇位给了我,还力排众议让母亲听政,是因为父亲信任母亲,就像我信任你义父一样。”
赵启年止住了眼泪,“那我也要找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吗?”
“可以信任的人哪有这么好找,要不是我太了解老杨,我也不放心把你托付给他的。
你义父这个人不逼他,他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就算你把皇位让给他他都会嫌弃当皇帝太麻烦,以前没少用这事儿嘲笑我,所以你义父大可放心。”
赵今生看儿子的眼神就知道他听进去了,赵启年虽然不算聪明,但能听得进话才是他最大的优点。
也是缺点。
“你以后也不能总是轻信别人的话,要自己多想想。要是有不懂的就去问你义父,他肯定能解决,下去吧。”
赵启年决定要向义父道歉,并且要好好训斥一下那个公公。
只是他怎么找也没能找到那个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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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赶路的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到岳州?”杨小央想到行船的速度就有些不耐烦。
“急什么,我们这速度已经算快的了,多数人都是走过去和骑马过去的,还有不少要逆流而上呢。等我们到岳州,估计要来的人能到一半就不错了。”
这不像李从文能说出的话,杨小央觉得多半是老陈这个老江湖告诉他的。
既然不急,那赶路就成了游山玩水,看着岸边光秃秃的树枝也别有趣味。
配上井然有序的南飞的大雁,竟让杨小央这个不懂作画的人品出了山水的秀美。
只是回到舱室里看到两个大桶就有些说不出的郁闷,其中一个还用木炭在上面画了一个笑脸。
杨小央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笑脸是在嘲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