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有钱坐在主位上给李从文敬了一杯酒,有些伤感地说道:“这次多亏了李公子,不然我都不知道改怎么办。
要儿的娘走得早,我怕我死后他没人照顾,便决定此生定要用尽全力去敛财,想要挣到要儿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这样我也可以走得安心些。
但若是要儿出了事,我这辈子可就白活了。
今日公子大恩,我钱有钱此生必竭力报还!”
此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连带着钱权要也有些感动。
李从文听了却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举杯的手顿住,有些冷冷地说道:“钱老爷一心为子着实让人敬佩,只是这敛财的手段是否有些不妥?”
钱权要一愣,又骤然转头向着他爹质问道:“爹,你又去买那些农户家的口粮了?”
钱有钱没想到李从文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脸一下涨红,把酒杯拍在了桌上,酒水溅在了桌上。
“反正他们有官府的粮接济,又不会饿死!”
钱权要站起身,亦是涨红了脸,“但这终究是不义之事!你怎么有脸做得出来?”
“脸算什么?我今年已经四十有七,没几年好活了!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多挣些钱,好叫你以后的日子不必为生计发愁?”钱有钱几乎是吼了出来,随后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
钱权要的话一下卡在喉咙口发不出来,大口喘气几下,有些颓然地坐下。
正厅内一下沉默了下来,不听风声,只听粗重的喘息。
良久,李从文才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钱老爷您想给孩子最好的,这我不能说是错的,但您可有问过权要的感受?”
钱有钱吼过之后,不知是力竭还是意冷,声音低了下来,轻声道:“要儿他不愿经商,我又找不到先生教他念书。
况且他整日游手好闲,肆意挥霍钱财。
我只是怕我走后家中钱财不够他花......”
李从文沙哑的声音略显好转,“我观权要平日里虽为人高傲了些,但对待身边的人还是极为陈恳的。
也许只是他平日里没什么朋友,希望以自己的家世,能吸引些人来与他交谈罢了。
可能权要并不想要太多钱财,他只是想要些知心朋友而已。
你如此做,怕是没有一个忠善之辈愿意与权要结交的。
那权要因为你的缘故,能接触到的人无非是来贪图你钱家的钱财的,如此品行不端的朋友结之何益?
钱老爷你如此做,不正与权要的意愿相背吗?”
“朋友确实重要,但我也没有朋友,不是照样活得好好的吗?”钱有钱虽是这么说,但底气终究不像刚才那么足了。
“钱老爷,你是你,权要是权要。你喜欢的未必是权要喜欢的,不是吗?同样,你想要的,也未必是权要想要的。”
“爹,你以后不要再为恶了。家中的钱财早就够用了,若是给一般人,几辈子都用不完。你又何须再做这些事啊?”
“你不曾当家做主,不知家大业大的难处,若是你去主事,肯定被别人吃的骨头都不剩!”
李从文一愣,这话风是不是偏了点?怎么突然开始炫耀起自己的家产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家中的护卫慌慌张张地跑进了正厅,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老爷,不好了,之前行刺的人杀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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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炎二十四年,春,南疆。
杨启之前在南王驻地睡觉的时候,虽然已经拉了帐子,而且还点了熏香,却总觉得耳边有嗡嗡声。
但在这个寨子的小竹楼里,杨启晚上睡得安稳无比,一点蚊虫都没有。
杨启猜可能是进来的蚊虫都死光了。
他洗漱一番后,走出了楚袖给他找的空竹楼,想去找楚袖带她四处逛逛。
可是没想到还没走到她的小楼,就在一旁的猪圈边看到了她。
只见楚袖从一边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米,随手就洒进了猪圈。
杨启还没见过用稻子喂猪的,他知道南疆稻子多的吃不完,但不知道猪也爱吃稻子。
“这猪能吃稻子吗?”
楚袖闻言转头看了杨启一眼,面上微笑的表情不变,“你不知道吗?人能吃的猪也能吃,相反,猪能吃的人也几乎都能吃。”
杨启嘴角一抽,总觉得此番话别有深意。
楚袖把那篮子稻米都撒了出去,拍拍手,“今天我带你去看看我爷爷吧。”
杨启点点头,只是希望进她爷爷的屋子时,别再给他吃那个苦的不得了的药了。
哦,是毒。
然而让杨启奇怪的是,楚袖直接把他领出了寨子,一直往寨子背靠的小山上走去。
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叫小花的花猫也跟了上来。
“你爷爷没住在寨子里吗?”杨启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奇怪地问道。
楚袖头也不回,“以前住在寨子里。”
杨启点点头,没再多问。
不多时,两人一猫已经走到了山腰处。
“到了。”
杨启能隐约看到前面有个山洞,有些纳闷:
这年头还有人住在山洞里?这是感悟自然呢?
随后他们走到了山洞的洞口,楚袖指了指地上坐着的老人,静静地说道:“这就是我爷爷。”
杨启盯着那老人看了一会儿,他正背靠着洞壁,闭着眼侧对着洞外,坐姿很随意,嘴角似乎还挂着淡淡的笑。
只是这个老人已经死了。
“他什么时候死的?”杨启不知道自己现在内心是什么感觉。
“前天。”楚袖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变化,很随意地坐在了老人的对面,小花也跳到了她的怀里。
杨启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伤心吗?”
楚袖笑了笑,“我们南疆人觉得,人生于自然,死于自然,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无需悲伤。
我爷爷死后能坐在这里,时刻欣赏美景,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喵。”小花叫了一声。
杨启从老人的视角看向洞外。
山高水长,一碧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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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有钱!你为富不仁,作恶多端!我等今日就要替天行道,取你狗命!”老陈用黑巾蒙面,穿着夜行衣,没有带佩刀。
他不过轻轻一脚就踢倒了身前的护卫,冲着大堂喊到。
旁边的鞠夜阑也和老陈一副打扮,背着个匣子往那一站,颇有些女侠的气势。
如果她的眼珠子没有咕噜咕噜转的话。
钱有钱走到大堂门口,看着倒了一地的护卫,有些害怕。
他再仔细看了看,发现没有三寸梅花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三寸梅花何在?”钱有钱赶紧唤道。
三寸梅花闻声立刻从堂后走了出来,看到老陈面色一凝。
他也是练内家功夫的,见对方的眉心和掌心内凹,印堂有槽,眼神内敛,呼吸绵长,就知道对方内力深厚,便自觉不是对手。
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此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在下江湖人称三寸梅花,来人可否就此退去,你我相安无事?”
“什么梅花桃花的,没听过!今日我就要为民除害,还百姓一个公道!”
三寸梅花面色一凝,看来这次不得不出手了。
他练拳十余年,自觉最拿手的还是寸劲。
而对方年纪大了,反应应该没自己快,自己若是能出其不意,说不定还能一拳定胜负,博得一丝胜机。
三寸梅花没有废话,直接上前贴身,出拳如繁花开尽,准备以虚藏实。
老陈笑眯眯地看着即将打中自己胸口的右拳,也不理会。随手搭在了对方正在蓄势的左手上,轻轻一带,三寸梅花竟然直接从大堂贴着地飞出了大门。
老陈没有回头看飞出去的人,他知道对方一时半会儿站不起来,于是他又向钱有钱那边走了两步。
倒是鞠夜阑看到三寸梅花只是被老陈轻轻一拉就飞出那么远,一时没了身为刺客的自觉,背着匣子走到大门那里,蹲下来仔细打量他。
她悄悄问道:“诶,还站的起来吗?”
三寸梅花没理会这个奇怪的刺客,尽力尝试了一下,可惜没有成功,他感觉自己已经受了不轻的内伤。
“钱有钱,拿命来吧!”老陈也不管临阵脱逃的鞠夜阑,向着大堂高喊道。
李从文刚才看到老陈动手,一时有些神采奕奕,全然不见之前谈话时的消沉。
他一下抽出腰间的破剑,亦是高声回应道:“刺客莫要张狂!折刃公子在此!来与我一战!”
老陈挑了挑眉,呵呵一笑,缓缓弯下腰,不紧不慢地从地上捡了一把刀起来,对着李从文抱了抱拳:“久闻公子大名,今日老夫来会会你。”
李从文举剑还礼,表情一下认真了起来。
旁边的钱有钱和钱权要突然有些看不明白,看着这两人,不懂为什么李公子和那刺客竟会生出种惺惺相惜的感情来。
“钱老爷和权要兄弟在此稍后,本公子定保二位无虞。”
钱家父子点点头,稍稍后退两步,准备在一旁观战。门口的鞠夜阑听到了两人的喊话,放弃继续鼓励三寸梅花站起来,兴冲冲地跑到老陈身后,把匣子抱在胸前,两眼放光地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