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钳帮可能暗通任杀门!”
杨小央一颤,上前抢过那封信细细看了两遍,双眼微红。
他闭上眼,耳边是那日甲三在湖畔与他说的话,眼前是那个小院中的四具尸体。
他忘不了与任杀门的仇恨,他要替他那个没用的爹把仇报完。
曲诏见杨小央状态不对,又见他转身向屋外走去,急忙拦住,“杨道长你干什么去?”
“剿灭火钳帮。”
曲诏被杨小央冷冷的眼神吓了一跳,“为何?”
“有仇。”
曲诏一听,再看杨小央的表情便明白了。
他沉吟了一下,轻声道:“这毕竟只是一封信,而且信上也没说是谁暗通任杀门,不可贸然行事。杨道长你不如把信给我,我再去查查,待查明了真相再言其他也不迟。”
虽然杨小央与他们都想剿灭火钳帮,但理由不同,自然也是两码事。
杨小央长吐出一口气,看了眼漫天的星斗,对着曲诏扯出了一个笑。
刚要把信交给曲诏,突然一阵微风吹来,杨小央鼻子一动,眉头一皱,又把信拿近了些闻了闻。
“怎么了?”曲诏疑惑道。
杨小央摇了摇头,信上有股子药味,他猜应该是火钳帮帮主姚舜留下的,毕竟年纪大了,吃药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
他把信交给了曲诏,转身回了屋子。
他决定睡一觉,方才脑中阵阵的刺痛实在太过猛烈了些。
曲诏看着杨小央略显蹒跚的背影,苦笑一声快步回了屋,他还得把此事上报,说不定还会传到杨将军耳朵里。
不过话说回来,听说杨将军好像几个月不曾出过府门了。
次日一早,杨小央面色如常地陪着两个半人吃着早食,曲诏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进来了。
“等下流明帮帮主和总管要来,你们要见见吗?”
今日小荼特地早早地找到小羊,让他把昨日那几条鱼给烧了,所以她现在有了东西吃,自然是不愿挪动的。
李从文和鞠夜阑也不愿意,他们打算今日便离开江州城,前往城南边的庐山游玩,正在商量着该怎么去呢。
然而出乎几人意料的,杨小央竟然点了点头,直接跟着曲诏走了出去。
几人当即用见了鬼一般的眼神看向他。
“夜阑姐姐,小羊又被鬼附身啦!”小荼吐出一根鱼骨头,大惊小怪地喊道。
李从文脸色一白,“莫要胡说,哪来的鬼?”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咱们去看看。”
几人听到鞠夜阑拍板,当即跟上杨小央,用欣赏长在沙漠中的参天大树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依旧是在大堂,总管袁磊扶着帮主姜淏走了进来,他看到与上次一样的场景,嘴角一抽,在姜淏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姜淏享受似的深吸了口气,摇头轻笑道:“每次来到此地与几位见面,在下眼中的景象都要壮美几分,幸甚至哉。”
几人看着他闭着的双眼,没有说话。
这人还真是闭着眼睛说瞎话......
“呵呵,姜帮主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商议?”曲诏不打算让姜淏接着描述他眼前的景象。
“姜某已经把建书院所需的一半钱财准备好了,只要贵司准备好便能开工。”姜淏被袁磊扶着坐下,笑得真诚,颇显儒雅。
“哦?姜帮主怎知我们会助你剿灭火钳帮?”
姜淏笑而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曲诏对姜淏还算了解,轻叹了口气,“火钳帮的事情我们还在查,估计还得过几日,不知姜帮主可否先把钱拿来?书院还是越早开工越好。”
姜淏并不因这个无礼地要求生气,反而点了点头,“曲大人说得对,等在下回去便从流明帮的地盘上划出一些,大人带着工匠前来便可。”
曲诏深深地看了眼姜淏。
杨小央见两人事情谈的差不多了,刚要说话,就见外面进来一人在曲诏耳边说了几句。
曲诏惊讶地看了眼姜淏,对着来人点点头,便对几人笑道:“想不到我江州城的巡城司有一天也能有人来报官,还是姜帮主你底下的人呢。”
“哦?”姜淏挑眉,“流明帮帮规严明,可不会肆意挑事。”
“是否是挑事,见了来人便知道了。”
片刻,大堂外走进两人,杨小央几人不禁一愣,竟是范奉和隔壁寡妇的儿子。
范奉此时颇显迷茫,双眼无神,抿紧的嘴唇又显得他有些恐惧和悲伤,而那个孩子跟在范奉身后两步之外,低着头。
范奉走进大堂看了眼坐着的众人,见到几个认识的人有些惊讶,不过眨眼间又成了悲痛,跪下后哭喊道:“草民范奉,恳请几位大人为草民还一个公道!”
杨小央看着范奉这幅样子,以及他身后眼眶微红的孩子,隐约猜到了什么。
“你有何事尽管道来。”曲诏把他扶起,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范奉说话时还有些哽咽,“昨日半夜我与隔壁云掌柜出去进药材,却不曾想在路上遇到了火钳帮的人。那人在早晨已经来闹过事,估计是被我喝退心有不甘,趁着夜里来报复。我与他起了争执,却被他打晕,一直到清晨才醒过来,然而却发现那个火钳帮的人和云掌柜都倒在了地上。已经没了......没了呼吸......”
范奉勉强说完后已经泣不成声,而他身后的孩子依旧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这里最熟悉范奉的应该就数李从文了,他也见到了昨日的情形。
他当着曲诏和姜淏的面站起身,对着范奉说道:“你放心,本公子替你查个明白!”
查是一定要查的,曲诏是巡城司的人,办案是本职。
而姜淏是流明帮帮主,也理应给有他们罩门的商贾提供帮助。如今他们下面的商户被杀,自然也是要查清楚凶手的,事后的报复也一定少不了。
“在下的同僚已经封了路,我们不妨现在就去看看,应该能找到线索。”
......
范奉遇到火钳帮帮众的地方离他的茶铺不远,此时已有几个带刀的武侯和不少流明帮的帮众拦在了路口,不让行人过去。
流明帮的人看到姜淏和袁磊走来,都异口同声地抱拳行礼,“见过帮主、总管大人。”
可见其纪律严明。
反倒是巡城司的人随意很多,在曲诏耳边说了几句便拍拍他的肩膀走了。
几人来到两具尸体前,地上的血迹已经凝固,看来应该是死了半个时辰以上了,不过尸体没有被挪动过的痕迹。
李从文看着昨日才刚刚见过两人,不过一日就变成了尸体,感慨肯定是有的,但要说是什么感慨,不爱读书的他自然也是说不出的。
范奉上前几步跪在了已经死去的妇人旁边嚎啕大哭了起来,佝偻的背影微颤,惹人心疼。
而妇人的惊讶依旧挂在脸上,生动到让人以为她还活着一般。
那个妇人的孩子站得远远的,依然默不作声,只是盯着他母亲看,明明是个腼腆内向的孩子,却倔强地没有留下眼泪。
小荼看了他一会儿,拉了拉杨小央的衣袖,“他真可怜。”
杨小央差点想说你也不差,赶紧住口,转而说道:“确实。”
在场的几人中只有鞠夜阑懂医术,她上前看了一会儿两具尸体,向周围的人问道:“两人身上的都是刀伤,应该是被匕首所杀,可有发现凶器?”
“没有。”曲诏被抢了活干也不在意,他比较擅长居中调度,不太擅长查案。
号称要还范奉一个公道的李从文也上前查看,只是看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众人便也没理他。
鞠夜阑又道:“男子身上有五处伤口,但只有一刀是致命伤,而云掌柜身上只有一处刀伤,直中要害。”
这时李从文突然严肃地说道:“那五刀中的致命一刀是第二刀。”
在场的人知道李从文底细的不多,见他的表情都信以为真,便等着他解释。
不过杨小央等人是知道的,觉得他多半要放个屁出来。
“你怎么知道?”鞠夜阑疑惑。
“感觉。”
杨小央翻了个白眼,却见鞠夜阑竟然点了点头。
“我也感觉是这样,依照出血量来看,可能确实是第二刀才刺到了要害。”
杨小央张大了嘴,这也能感觉出来?你是不是被捅过有经验啊?
此时姜淏听完袁磊在他耳边的窃窃私语,点了点头,闭着眼轻声道:“如果面对一个背对你的人,第二刀才刺到要害,那么可以看出行凶之人要么情绪不稳定,要么武功不太高。
而且这火钳帮的人并未拔刀,显然没有想过行凶之人会动手,没有一点防备,这从两个尸体的表情上也能看出,两人都太过惊讶。”
“那到底是谁杀的他们?”李从文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问道。
姜淏顿了顿,听了听范奉的哽咽声,微微一笑,“各位不妨闭上眼睛,好好看看眼前之物,看看这缓缓流淌着地血河,真相便在其中。”
除了袁磊,众人都一脸懵地看着他。
姜淏脸上露出迷醉的神色,片刻才轻声道:“解决问题未必要找到真相。是谁杀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因为火钳帮死了。”
他说完便在袁磊的搀扶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