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院中,黎心怜坐在问着小灵儿:“都快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怎么没有看到紫宇哥啊。”
小灵儿歪着头也在疑惑。
灵逍推测着:“或许他回襄阳了?”他也察觉不到紫宇的行踪,这小半个月内,院子倒是安静许多,正是这安静,灵逍才觉得孤独的可怕,易地处之,他被幽禁在竹林十年或许早就疯了。
“灵逍,你说紫宇哥哪去了,还有你们那天说了些什么?从那之后紫宇哥就不对劲,肯定是你们俩又闹矛盾了!”
“怜儿!这次你真的是冤枉我了!那次我跟她就只是烤了两只竹鼠啊,一没吵二没打,再说你不也看见了吗。”
“那倒也是,可是这几天怎么不见人了呢?灵逍,其实我也刚知道紫宇哥在旁边陪了我五年,那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出来陪我?”
灵逍起身正视着眼前人:“怜儿,你有想过出去吗?”
“出去?”黎心怜又想起灵逍之前说过的奇闻异事,向往着外面世界更加精彩,可父亲与姐姐的忠告她不得不听,垂首轻叹,“灵逍,你要走了,是不是?”
“是,我要带你出去,我还有姑姑,姑姑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而且也有了你,我得回去询问一下张老头你的事情怎么处理,甚至希望张老头出手能救治你的病情。”
灵逍并没有隐瞒心里的打算,到这片竹林已经有二十多天,这段时间每天和黎心怜朝夕相处,休戚与共,再加上两人体质的吸引,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
黎心怜手扭着衣角,内心也在犹豫:“可是我爹说我不能让很多人见到。”
灵逍抓住了黎心怜的手:“跟我走吧,怜儿!十年了,真的够了。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你的病一定能治好的,而且,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黎心怜对灵逍的突然有点惊慌,选择沉默,不过却并没有抵触。
一处深谷中,紫宇眼圈深黑,面色苍白,看上去十分憔悴。
他已经有七天七夜不曾入睡,他心里很迷茫:“我到底该怎么办?怜儿一定很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可是怜儿会不会因为这样而引发病情。但是怜儿一直在这里定不会快乐,我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可我舍不得怜儿!”
紫宇的心中百般纠结。
叽叽——
一只小鸟跌落在紫宇跟前,灰黑色的羽毛刚有尖尖,眼睛流露出痛苦的神情,短喙张得老大哀嚎着,那叫声听着让人心疼。
“你是掉了下来吗?”
紫宇看着小鸟心中动了恻隐之心。两手轻轻的捧起受伤的小鸟,抬头寻找,看到左前方呃第三根竹子顶端较宽松的鸟窝,一个轻身攀附到竹子上,将小鸟轻轻地放回。
鸟窝里还有一只鸟,是成鸟,奇怪的是他看到紫宇上来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再看到紫宇将小鸟放回巢中后,一副疑惑、厌恶的神色,似乎在嫌弃紫宇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人。
紫宇难得发一次善心:“你的孩子掉在地上了,妈妈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
谁想到成鸟用头顶着幼鸟,不断地往外顶,要将幼鸟顶出巢穴。
幼鸟在这期间不断惨叫,两支软弱的爪子无力地抓住巢里的树枝,一双翅膀捧着成鸟的头,似乎是在哀求。
可是成鸟没有任何感情,一意孤行,坚持把幼鸟顶出了巢穴。
紫宇无奈,在幼鸟还在空中的时候接住幼鸟,再一次把幼鸟放回巢穴。
结果是成鸟仍然把幼鸟顶出巢穴,而这一次顶出之后,成鸟跳到紫宇头上,对着紫宇的额头狠狠地啄了两下,紫宇吃痛一巴掌将成鸟甩开,成鸟被摔在一根竹子上,哀嚎一声,溅起血花,眼看是活不成了。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母亲,要亲手将自己的孩子害死,你怎么会这么残忍?”
面对紫宇的怒骂,成鸟已经断气不能发出声音了。
紫宇气愤不过,觉得这种父母不配当父母。
但就在此时,那只幼鸟竟然扑腾到成鸟身边,小小的头摩挲着成鸟的下颚,幼小的翅膀推了推成鸟没有生气的尸体,在为母亲的死哀悼着。
“你不是不会飞吗?”紫宇看着刚刚还不会飞的幼鸟,被成鸟推下巢穴只能无助的往下落,紫宇看不惯就一直帮它,“难道?成鸟是为了让幼鸟学会飞行才那样做的吗?”
懊恼、后悔、自责,诸多情绪充斥了紫宇内心。
良久,紫宇将成鸟用树叶埋葬,转头走向黎心怜的小屋。
……
时过午时,黎心怜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小憩,灵逍在院子中的阴影处逗弄着小灵儿,小指挠着小灵儿的腹部、翅窝和后颈,把小灵儿逗得欢快地叫。
“哗啦——”屋子前十丈处的一根竹子突然倒下。
“这么嫩的竹子怎么会突然倒了?不对劲。”灵逍自然能感觉到这个异常,“难不成是紫大个?”
灵逍轻轻放下小灵儿,轻身赶至断竹处。
紫宇将这翠竹砍断,只取了顶部一小截,盘腿坐在地上,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握着竹子在地上乱画。
“你来了?”紫宇听到身后竹叶被踩碎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还是被听到了,“灵逍,你能保证吗?”
“保证什么?”
“我看得出来,虽然我从小便于怜儿在一起,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但是你来了这几天,我看到了她脸上有一种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笑容。我现在很后悔,要是知道怜儿见到其他人并不会犯病,或许我早就和她相见了。即使你依旧会到这片竹林,也抢不走她。”
其实紫宇误会了,从黎世琛对外宣布黎心怜病逝的时候开始,只有黎世琛和黎心児父女俩,紫荆共三人知道黎心怜的存在,连紫荆的胞弟紫棘都不知道黎心怜还活着,而紫荆也只是知道而已,一样是十年未曾见过黎心児。
后来黎世琛将紫宇带到竹林,才有了第四个人知道,如果黎心怜与紫宇相见,犯病的可能性很大,人体阴阳太过于玄乎,黎心怜若不是韩师业将水心玉抢到手,能不能坚持这么久也说不定。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救怜儿的,只有张老头,所以我将她带走不但可以带她看看外面的景色,还能治好她,你不应该阻拦。”
“治好她吗?”紫宇也想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怜儿在众人面前嬉笑,而不是一个孤孤单单心境近灰的人,每天坐在空旷的竹园中等着死亡,“记住你说的话,若是有一天,你让她遭遇不测,我穷其所有,就算堕入魔道永不超生,也会将你真武搅得天翻地覆。”
“图我画这儿了,记住你的话。”
紫宇将手中的竹子插在地上,拍了拍衣角的尘土,不待灵逍回话,消失在了竹林深处。
灵逍一开始只以为紫宇在随便乱花消遣时间,紫宇提醒后才想到过来看看画的是什么:这张图弯弯曲曲的,不过确实一条线由始至终,而线的起点正是那根翠竹。
“这是竹林的地图,是怎么出去的地图?”灵逍将翠竹联想到竹屋,很快知晓了紫宇画这张图的目的,“紫宇哥,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直到此刻,灵逍才认可了紫宇,紫宇这般痴情人值得任何人尊敬。
灵逍将图熟记了三遍,生怕忘掉某个重要的部位,一个时辰后,灵逍确认熟记了地图,迅速奔回竹屋。竹屋内,黎心怜早已醒了过来,与之前的灵逍一样坐在阴影处逗着小灵儿。
“你刚去哪儿了?是不是又去抓竹鼠了?”黎心怜习惯了每天醒来都能看到灵逍,今天却有些反常,原本以为灵逍已经偷偷地离开了竹林,想到又要过上那种与虫鸟对话、向花草倾诉的每天,心里失落之感写满了少女的心,可是看到灵逍又回来了,心中的不快一扫而光,找了一个借口佯作生气。
这次,灵逍抓着黎心怜的手,激动非常:“怜儿,我带你出去好不好?”
“出去?去哪儿?”
“我带出去,离开这片竹林,离开这个关了你十年的竹林,带你去找外面的花草,这个世上不光只有竹子,还有很多参天大树,这个世上,不但只有绿色,有花的粉、叶的枯、山石白、湖水清,带你去北方看大漠孤烟,随你到花海赏千里红绿,好不好?”灵逍愈说愈激动。
“我真的可以出去吗?”黎心怜有些动摇,“可是我走了,爹爹和阿姐会担心的。”
黎心怜又想到自己如果不告而别,最爱自己的两个人一定会担心自己,自己不能再给他们惹麻烦了。
“怜儿,我带你去治病!你的病到真武一定可以治,张老头可是快到九品了,九品可是跟仙人一样,治好你的病还不是手到擒来?你的病好了,黎叔和天医姑娘才能彻底解脱啊。”
“嗯,可是我觉得这还是不好,紫宇哥呢?”
“就是紫宇他让我带你出去的,而且他已经把竹林的地图给我了,我们一定可以出去。”灵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怜儿,你知道自己的病情,难道你真的想接下来的时间里都住在这里聊其一生吗?”
“我?”黎心怜欲言又止,愣了好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灵逍,让我想想,明天再给你答复好吗?”
灵逍也知道这件事仓促不得,答应下来:“这——好吧。”
这一天,灵逍觉得过得非常慢,他想知道黎心怜的想法。
这一天,紫宇不知从哪里掏出两坛酒,躲在一个山洞里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想麻痹自己,麻痹自己的心,麻痹掉这五年的感情,麻痹掉自己的灵魂。
这一天,黎心怜又一次难以入睡,住持说的十年之期早已经过去,下一刻死亡她也不会有任何遗憾,真的吗?
何止是没有遗憾,黎心怜的心中被遗憾塞满了,她实在受够了这枯燥的竹林,十年了,三千多个日夜,黎心怜独自一人,不知春夏,不识秋冬,她对着世界充满着渴望。
终于——天亮了——
“吱呀——”竹门被一双素手轻轻推开。
灵逍一夜没眠,当听到这一声响,便知黎心怜醒了过来,第一时间走到跟前,带着希冀的目光:“怜儿?”
“灵逍,我们走吧。”
黎心怜顺从了自己的逆反心理,她想出去,她决定不告而别,她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希望自己能在辞世之前多看一看人世间的美好,凡尘里的悲伤,她也想知道为人哭、为人笑的感觉。
女人总是伤感的,也是恋旧的。
黎心怜站在竹屋前站了一个时辰,直到整个大地被阳光染上金色,她抓起一个火把,烤干了竹林里的最后一滴露珠,将这间竹屋点燃,冲天的火光燃烧了黎心怜枯萎的十年,燃烧了她过去所有的抑郁。
在这襄阳城北的深山老林中,在这深山老林的郁郁竹林中,没有人注意到了这道火光,就像十年里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叫黎心怜的女子存在这世上。
心不想醉,酒有怎么能醉人?紫宇在山洞里看着这火光,不争气地留下泪,自己的所有感情,也随着这道火光付之一炬,自己的心,自己的梦,自己的前半生,都化作虚无。
直到竹屋在火势中支撑不住轰然倒塌,灵逍与黎心怜踏上了回真武的路。
……
“原来这竹林外面还有一片森林啊!”
黎心怜在灵逍的带领下,走了近两个时辰终于走了出来,与他们一起出来的还有小灵儿,小灵儿自从遇到灵逍,反而更喜欢和灵逍在一起。这也难怪,黎心怜脖子上的水心玉对人还好,对鸟类来说过于寒冷,自然和灵逍相比黎心怜被抛弃了。
不过黎心怜现在睁大了眼睛,她对着个世界再一次充满着好奇,她现在很感谢上天将灵逍带给她,是灵逍带给她一次新生,或许这次新生只有短短的几年,几月,哪怕是几天。
“这森林不算大,在云滇,比这茂密的森林数都数不完!”
“真的吗?那你带我去看!不止森林,还有你说的大漠、花海、湖泊,都要带我去看。”
黎心怜挽着灵逍的胳膊不断地摇摆撒娇。
“好好!我也没看过那么多地方,到时咱俩一起去看!不过我们得先回真武,得确定一下你的病情,”
“我都听你的。”黎心怜随口答应,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这世界的缤纷里,“快看快看!那是阿姐说的蝴蝶吗?怎么是紫黑色?不过看起来好漂亮。看那边!那是什么果子啊!好大一个,灵逍,那个果子能吃吗?”
灵逍就跟在黎心怜的身后,看着她呼吸着自由的空气,肯定了自己将她带出来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襄阳到襄州虽说不远,但还是有一段路的,灵逍决定先去襄阳城找一辆马车来的方便。正好,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比较隐秘的山洞,可以暂做休息。
“怜儿,我带你去那边休息一下。”灵逍拉着黎心怜的手,走进山洞找了一块较大的石头坐了下来,“怜儿,这里去襄州还有一段路,待会儿你在这个山洞里面藏好,我去襄阳城找一辆马车,顺便给你找些好吃的。”
“那你可要快点回来,一个人在这里有点害怕。”
黎心怜知晓为何灵逍这样安排,自己的样貌清亮,一旦进城,定会引起不必要的风波,到时候也会添乱,虽然自己亮出黎家二小姐的身份会让人忌惮,但是那样自己又会被黎世琛送回到竹林了,现在只能听灵逍的。
灵逍揉了揉黎心怜的鬓发:“嗯,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灵逍上一次进入襄阳城已经是二十多天前的事,城主二少被打得满地找牙的谈资也淡了不少,这也难怪,相比较神威没落、天香灭门来说,他城主的事情跟芝麻没什么区别。
伴随着天香被灭,武林再也无法平静,而金玉山庄的例子让不少一流势力联合起来向各大八荒挑战,真武没人敢去,巴蜀唐门太高上不去,太白太冷了也没人去。
所以各个目光都盯在了神刀门的一战,这场战斗来得太过于突然,其他八荒来不及反应,更别说派人救援了,那一战虽说神刀胜了,可是也直接把神刀打回二十年前。
据确切情报,从不与武林争斗的天山鹰竟然在五年前偷偷加入神刀门,并且将自己的身法传授给了神刀门的不少精英弟子,这只奇兵将来犯的五个一流势力杀了个三进三出,五个一流势力其中四个,高层直接被全灭,剩下一个因此一战直接沦落为二流势力,灭门也只是时间的事了。
神刀的损失可谓也是惨重,神刀由于地处中原边缘地带,没有参与过多的武林斗争,这十五年来不少弟子突破,除了门主是一位八品中级外,副门主也是八品中级,是八荒中另外一个一门双中级的门派,八品初级更是多达八位,七品巅峰更是有二十之数,这样的实力若不是张梦白有着八品高级的修为,神刀必定是八荒之首。
可纵是这样的实力,面对近乎五百的联合大军,副门主战死,八品初级也战死六位,若不是天山鹰的身法让中坚实力得到较为良好的保存,神刀也会步入神威的后尘,一个门派高层没了可以隐忍复出,若是中坚弟子没了那么就是连希望都没有了。
不过神刀门在战后得到了天魔教的暧昧,天魔教更是因此放出话来:五年内若是有人敢阻杀神刀弟子,必将遭到天魔教最惨痛的报复。这一句话把不少准备捡漏的势力给吓得息了鼓,天魔教的报复可不是人能承受的,这么说吧,被天魔教盯上了,段无仇全家灭门算是一种恩德了。
“原来这段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看来我得尽快将怜儿带回去。”
灵逍本以为城主还在依依不饶地搜捕灵逍,可一进城发现没人在谈论自己,顿时放心不少,至于灵逍的藏剑被扔在竹林没找回来,加上过了二十天山野生活,头发有点乱之外,下巴长出少许胡须,相貌稍有一点变化,那些官兵不仔细看也查不出灵逍。
襄阳是离真武最近的一座大城,因此真武在此地留有一处行馆,灵逍从行馆里兑了一辆马车,路上买几个烧饼,这烧饼灵逍以前在山上都会让外出弟子帮忙带,口味不错。灵逍还顺手买了几个小泥人、小糖人之类的玩意儿,拿了些水果,准备带给黎心怜。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灵逍便赶回山洞,他很担心黎心怜,第一次出来,难保不会对很多东西感到稀奇,若是因为好奇而走远了就遭了,若是被一些山贼恶霸盯上,灵逍会悔恨终身的。
黎心怜听到马儿粗重的鼻息声,探出头来:“灵逍?你回来了吗?”
看到黎心怜安然无事,灵逍的心也定下来,从马车上拿出了从城里带回的东西,林林总总有一个大包袱,吃的玩的,黎心怜都没见过,虽然小时候也在襄阳城里生活,可那记忆是十年前的,早就被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又看到这些东西,自然欢喜。
“怜儿,先吃点东西。”灵逍将一个饼撕了一半给她,“这个烧饼我以前经常吃,很不错,你也试试,趁热才香。”灵逍又转过头,丢了一把葵花籽给小灵儿:“小灵儿,这是你的。”
“嗯,这个味道我也吃过,只是时间太久了都不记得了。”黎心怜欢心的笑容却说出了让人心碎的话,十年幽禁,太残忍了,这是会把人逼疯的,难以想象黎心怜的心理承受了什么。
“怜儿,最近江湖上发生了不少事情,暂时我还没听到关于你阿姐和韩师业的消息,不过我师伯参与了神威堡的灭门之战,应该会有确切消息,我们不能待太久,你的病情也要尽快查一查。”
“嗯,我知道的,我们吃完就走。”
相比较游山玩水来说,黎心怜更关心黎心児的消息,她一直对因为自己害得黎心児逃亡天涯的事感到自责。
“那好,怜儿你吃完了就去马车里休息一下,我来赶车,估计得明天才能到真武山门,不过今晚我们能赶到重均师伯的无涯峰。”灵逍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去真武的路上会经过小天峡,这个小天峡当初天医和韩师业在此被追日剑教的大弟子阻击,若非陈着师兄协助,估计现在早已——”
“要经过小天峡吗?”黎心怜有些伤感,“灵逍,我们要不在小天峡停一会儿吧,我想在那里静静,可以吗?”
灵逍对于黎心怜的这个要求还是能理解:“这倒没什么问题,小天峡离无涯峰很近了,并不会耽搁行程。”
由于赶路,两人也只是稍微吃了一点,灵逍驾着马车,尽量不让黎心怜感到太多的颠簸,黎心怜侧坐车里,撩起马车的窗帘,两手垫着下巴,慵懒的看着树木由远及近,又由近到远,就连迎面的风都夹杂着生命的芬芳。
“灵逍,我们要多久才能到小天峡啊!”
“怜儿,这是你第七次问了,快了,快了,再有小半个时辰就到了。”灵逍想了想又说道,“怜儿,现在还没有传来韩师业两人的噩耗,你别太担心,你的病情还不确定,可别先把自己给累垮了。”
“谢谢你,灵逍。我知道。”黎心怜又呆呆地看着路边不断后退的树木,心里的烦恼如同这树林一样密密麻麻。
一路无话。灵逍一心赶车,黎心怜或许是有些劳累,睡了过去。
未时初,灵逍来到这小天峡。
江湖上对小天峡的传闻在半月前就已变淡,那时候真武陈着带着一名师弟与追日剑教的三名弟子的比斗,让众人又记起追日剑罡的破坏力,那场比斗中,真武棋输一着,但江湖人并没有因此对陈着二人嘲讽半句,八十年前的追日剑客可是凭借着这门剑法独步江湖。
“怜儿!怜儿!”灵逍轻轻推了推打着微鼾的黎心怜,“小天峡到了,你要不要下来看看?”
“嗯——”黎心怜揉了揉眼,或许是没有睡饱,眼睛有点红红的,“小天峡到了吗?我要下去。”
下车后,黎心怜被眼前的峡谷震撼到:“原来这就是小天峡,这个峡谷好窄!”
那峡谷仅有丈宽,只能容纳三人并排行走,两侧山壁陡峭光滑,且山势奇怪,越往上越窄,山顶上只有一人宽度。
“当初阿姐就是在这里被阻击的嘛?”看到这种地势,黎心怜为当初的黎心児深深捏一把汗。
“看来是的,你看那边有明显被剑气削过的痕迹,还有那边一点黑色的粉末,想来应该是追日剑罡爆炸后留下的,而且有不少石头上都沾着血迹,这里一定发生过一场恶战。”
黎心怜合十祈祷:“阿姐,你一定要平安无事!”
韩师业襄阳城北一战后黎心児逃了大半个月才到的西元府,而柳荫镇的事情也仅仅是在小范围传开来,因为那次黎心児铤而走险走的水路,众侠士将吟莲四人全部追到了却发现都不是黎心児,这事也就无疾而终了,所以灵逍在入竹林后韩师业才在西元府发的威,两者的时间刚好错开,灵逍并不知道黎心児二人平安到达西元府。
这次进襄阳城众人都在谈论江湖的混乱,韩师业在西元府的事情小的不能再小了,也没有得到消息。
灵逍在一石头后面看到有个碎石堆:“怜儿,那边有个坟墓!”
“坟墓!”黎心怜现在对死亡特别敏感,生怕黎心児出什么意外,听到有坟墓,以为是阿姐的墓,向着灵逍目光所指方向奔去。
这个墓并不华丽,不过墓碑却做的很用心,通体山石所雕刻,背上还有墓志铭:少年英雄,吾辈气概之所,不畏强敌,忠于心,秉于情,动以义,抛生死。
秋风不解英雄义,冬雪难寒壮士胸。 一朝酬志笑天下,千载青山颂吴功。
立碑人:陈着
“原来这是陈着师兄立的碑,而且所葬之人深的他的敬佩,究竟是谁?能让陈着那家伙都尊敬?那家伙好像整个真武也就只尊敬几个重字辈的长老和张梦白,总不会是他们几个之中死了吧!这怎么可能?”
灵逍带着疑惑绕到碑的正面:“少年英雄小蜈蚣之墓?”灵逍对这个名字十分不解。
黎心怜却对这个名字熟悉无比,“小蜈蚣?这是小蜈蚣的墓?为什么小蜈蚣会死在这儿?”
“小蜈蚣是谁?”
“年幼的时候,紫宇大哥总是带着三个小孩一起玩,除了我跟阿姐,还有一个就是小蜈蚣,他原名叫吴功,可是却黑黝黝的,我们就叫他小蜈蚣,当年他就一直喜欢跟阿姐玩,总是在过家家里扮演阿姐的儿子。”
“唉!看陈着师兄的意思,这位吴功少侠是在面对强敌的时候,无畏生死与敌人争斗,最终不敌,而且应该是这位少侠的搏斗使得他们能顺利逃生。”
灵逍的猜测与当日相差无几,若不是吴功拖延王钺几个呼吸,重均真人就算手段通天也救不了黎心児几人。
“怜儿,看来黎心児并没有在这儿遇难,否则陈着师兄一定会留下什么印记的,你也可以暂时安心了。”
十年未见故人,一朝听闻噩耗,小蜈蚣的死对黎心怜的打击也很大,不可否认,如果小蜈蚣是为了就黎心児而死,那么根本缘由又归结到自己身上,黎心怜越来越对自己感到憎恶,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停止?
黎心怜失声痛哭:“灵逍,是我才害死了小蜈蚣,是不是?如果没有我,阿姐现在是名震天下的天医,神威堡也不会遭难,小蜈蚣也不会死,都是因为我的缘故,都是因为我——”
“不是的。”灵逍轻轻搂住黎心怜,“我听姑姑说,这个江湖平静了太久太久,多年的积怨注定会又一场爆发,这和平过于虚假,撕开这层虚伪,太多太多的生死恩怨需要解决。这江湖又岂是我们个人所能左右的?”
原本只准备呆一个时辰,可黎心怜的心情实在难以平复,最后可能的身心俱疲,黎心怜沉沉的睡了过去。抬起头,已经是酉时三刻了,太阳已完全落山,天却格外的蓝,不知这光究竟来自何方。
灵逍走到一个石块处,这个石块形状很奇怪,通体成一个圆饼状,却被一分为二,一半为石灰白,一般是山石青。灵逍在这个石饼左边敲了三下,又在右边敲了三下,这块石饼竟然打开了。
无涯峰的作用不仅仅是关押江湖重犯,也有着监视小天峡的作用,能进无涯峰的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拿着重字辈的长老令牌,还有一个就是在小天峡的机关处拿取一个信号牌,这个令牌掰开会有信号箭弹射到天上,那么无涯峰上的人便会知道有弟子要来,来之人只需要将信号令牌的残骸交给无涯峰的看守者,就能进去,不过这种方法只限于一代弟子能够使用,而且进入无涯峰前必须要自报名号。
灵逍是重毓真人的亲侄子,自然是一代弟子。用这种方法取出信号牌,将信号弹射至半空中,收起残骸,轻轻抱起黎心怜放到马车厢内,揉了揉黎心怜有些苍白的脸蛋,回到车前,驾着车向着无涯峰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