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好无情的女娃娃!”
一道干瘦嘶哑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王玄惊觉这声音正是从杜娟尸首上那个肉瘤发出,听来却正是鸣合道人。
“贫道好心送尔等出城,你们竟然反手就杀了我家小娟儿,啧,竟得如此恩将仇报?”
宣锦却是冷笑着,举起的右手并未放下,
“鬼道士,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老家伙死之前可能真是什么天师,只是你那什么天师令帮你重塑人形全是鬼话。你这老鬼早就被鬼气染透了,救无可救!”
说着,宣锦带着些警惕的推开几步。
“可你这生前的天师大人又怎甘居于鬼王之下,受人驱使。于是你便想到借移魂血亲的法子,将神魂转到你女儿身上。想办法让她出城之后再夺了你女儿身子塑体重生。若说无情,我可没有你这天师大人无情。你这亲生女儿早在出城见到我们之前便被你杀了,跟我们出来的只是一具被囚住了可怜魂魄的炼尸罢了。更何况,只怕老鬼连我和王公子也没想放过。毕竟塑体重生之后最急需的就是血气。你打的就是出城之后趁我们不注意,袭杀我们吸取血气做你新生之用吧!”
“嘎嘎,想不到你这女娃子见识倒是不浅!”
那肉瘤之上冒出一只眼睛,滴溜溜看了一圈周围,怪笑着说道。
“既然是我生我养之女,那借她之身帮贫道脱困自然也是应当之事,关尔等何事!再说了,如今已然出城,贫道已复自由之身。你以为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还能挡得住贫道吗!”
“既已早知晓你这老鬼奸计,本姑娘又怎会不做防备。”宣锦右手一抖,两张巴掌大小的黄符出现在掌心,“如何,这镇尸符的滋味还不错吧!”
化身肉瘤的鸣合道人闻言一惊,然而此时自杜娟尸首之上,金光浮现,数道紧靠肉瘤周围的黄符出现。
“老道士,任你道法再高,如今也只是一个移魂未成的孤魂罢了。脱不出本姑娘的镇尸符,你就是有翻天的本领也使不出来!”
肉瘤上的鸣合道人并没做声,只是肉瘤开始不断涨缩大小,并且颜色变得鲜红起来,看来鸣合道人也是已经开始拼命了。
宣锦却只是冷眼看着,右手腕上的金环开始冒出点点金光。
“老道士,这便送你去见那女儿!”
“嘶!金妙镇尸符!你不是神风道的人吗”肉瘤上涨缩的速度更快了,只是其声音已然带着些绝望与慌乱,“仙子饶命,饶命!老道我愿身做鬼奴奉仙....!”
未待肉瘤话说完,宣锦手上金环光芒大作,那肉瘤周围的黄符也同样冒出金光,一声泄气的嘶响。一道黑气自那肉瘤之上溢散开来,消逝不见,那肉瘤也瘪了下去。宣锦这才放下手,看着地上杜娟的两截尸首,轻轻叹了口气。
眼看终于安静下来,王玄这才面色有些古怪的看向宣锦,
“宣姑娘,原是早就知道这道士打的什么算盘?”
宣锦摇了摇头,
“小妹也是早对那道士有所疑虑,故此特意去寻那杜娟儿,一番探查下才发现其身上早被种下肉种,也就大约猜出那道士打算了。无非是那小姑娘以炼尸之躯有那老道士气息,被那鬼王鬼咒所困,所以无法独自出城,这才借你我将其带出来。”
“既如此,宣姑娘为何早不告诉王某呢?是对在下不放心吗?”
“王公子多虑了!”宣锦略带歉意的摇了摇头,
“小妹也是担心那道士有没有在你我身上留下术法,监听你我谈话。毕竟还要借这道士才能离开此城,若是让那他知道我们已经知晓他的奸计,只怕恼羞之下也没有这个出城的机会了。”
“如此说来,也是多亏宣姑娘你识破奸计,否则若是毫无防备之下,光说在下便很难逃得这老道毒手,倒是多谢了。”
“小女子也只是为求自保罢了,王公子不必客气。”宣锦笑笑说道。
“话说总算逃出了这鬼城,还未问过王公子有何打算呢?”
“这个...”王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王某打算去那万里东泽走上一遭!”
“东泽!”宣锦这下倒真有些惊讶了,
“东泽在惊龙洲紧邻天水一侧,离此处可有几月的路程呢!再说那里一片穷死恶水,便是太玉华庭未闭山前,也没有天师镇守那边,乃是出了名的妖魔聚集之所。却不知王公子去那等地方作甚?”
“家师所托,不得不去!”王玄摇摇头道。
宣锦用手托着下巴,想了一想,又说道,
“去往东泽的话,须得从这里渡渭水,再过翻天岭,然后还得穿过大半个惊龙州!正好小妹接下来得去前边的渭水城,如此的话,王公子不如再同行一截如何?”
若按王玄心中所虑,自是不愿意同这个来历神秘,心思深沉的少女同行的。只是看她对去往东泽之路似乎一清二楚,身上所藏手段也层不出穷,若是同行的话倒是可以省下不少麻烦。略一思虑后王玄便洒然一笑道,
“自然极好,那便拜托宣姑娘引路了!”
宣锦一点浅笑,
“那是当然!”
二人伴着后半夜的月色,身后便是远去的笼罩在重锁迷雾中的巨大鬼城,逃出生天后的喜悦心情让王玄觉不出半点疲惫。直到点点淡月落下山头,前面的东方随之升起一团艳红色的朝阳。二人迎着日光,感受着温暖漫便全身,仿佛鬼城内郁结的晦暗与憋闷都被这新生的朝阳一扫而空。
日见天明,二人走至中午,总算是回首也看不见连舞城那直达天际的灰云。二人在路过的一处小村里歇了会。宣锦去取了点水买了点吃食,再问明了方向,王玄则干脆拿出片金叶子买了辆牛车。毕竟牛车赶路怎么也比施展法术来得轻松,再怎么不用两条腿跑了。
王玄有些意外的是宣锦跳上那辆脏兮兮的牛车的时候,丝毫没有反感。王玄本以为看她一副大家闺秀模样,想让她坐这牛车还得废点口舌。看其这般姿态,王玄倒愈发觉不简单了。
顺着官道行了两日,按宣锦所言牛车又拐上一条小道方向,再走上许久,突然一股有些湿润的微风吹来。
宣锦眼睛一亮,拿过鞭子挥了几下。老牛吃痛之下哞的了几声,脚下四蹄却丝毫没有加快速度。
王玄依靠在另一侧,笑着说道。
“宣姑娘你是把这老牛当马来使了啊!”
宣锦叹了口气,将鞭子甩到一边说道。
“前方应该就是渭水了,过了这直通天水之海的大河,便是渭水城。早先便听说渭水城如今仍是一片繁华,人烟聚集之地。这妖魔尽出的乱世中,已是难得的净土了。”
“哦!?”王玄一听来了兴趣,“渭水城既然也是一方大城,怎得没有妖魔侵扰呢?”
宣锦摇摇头,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渭水城似乎历来都有拜河神的习俗,不知与这河神有无关系!而且....”宣锦神秘一笑,“渭水城有一处别致去处,在整个百越州都有些名气,王公子倒是可以去看上一看。”
“什么去处!”王玄问道,
“千花胧叶街!”
奔腾的波涛扬起滚滚浊浪,放眼望去,一片浩淼长河,扑面而来的水汽带着丝丝咸腥。王玄下了牛车,站在眼前这条源起昆山,直达天水的渭水河便是,心中颇有些沧海渺渺的感慨。
“如何,这渭水气势可还不错吧!”宣锦自一旁走过来,笑意盈盈的说道,“莫说是百越州,便是算上惊龙,朱雀,海岚这些地方,也算是第一大河了。”
王玄有些无奈的转过头来,
“宣姑娘,这渭水气势的确是惊人,宽广怕是有数里不止。只是如此一条大河,上无桥下无船的,如何过河啊?”
“渡河嘛,自然是有法子的。只是这法子,对小妹来说代价不小!”宣锦仍是浅笑的看着王玄,“所以嘛,我想在这里拜托王公子一件事,到了渭水城后,还望需要帮忙之时王公子不要推辞!”
“又取东西?”王玄笑了声说道,
“宣姑娘你在连舞鬼城内取了你那亲戚一件东西,被一路追命,以致不得不借那道士老鬼才脱身。如今又要去渭水城取东西,不知又要掀出什么事端!”
“王公子说笑了,连舞城一事,只是有些大意才闹了那么一出。”宣锦带着神秘的微笑说道,“这次渭水城之行,小妹保证不会有什么意外。而且,若是王公子答应我的话,宣锦还可分公子一份大好处!”
“好处可不敢想!”王玄摇摇头,“只求姑娘还是以自己安危为重,莫要以身犯险!这大好处,姑娘还是自己留用吧!”
“那王公子是答应了?”
“还能如何。”王玄有些无奈,“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王某总不能沿着河岸一直走吧!此事王某应下了,宣姑娘若是有办法过河的话,还是尽管使出来吧!”
“那小妹就先谢过王公子了!”宣锦一声浅笑,随即也不拖延,自顾走向河边。
看着面前浪涛翻滚的大河,宣锦自发髻上取下来一根木簪,色泽古朴,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宣锦将木簪握于掌心,闭上双目,口中开始低声念诵法诀。
几声法诀念完,宣锦忽的将手中木簪用力一搓,顿时木簪在宣锦手中化作漫天微尘,纷纷落入河中。
王玄在一旁看到饶有兴致,却见这时宣锦转过头来看着王玄,
“王公子,走吧!”
话音刚落,一声“哗啦”水声响起,一个足有水缸粗细的木蛇脑袋自河面上探出头来,碗大的眼睛盯着面前二人。
驭物!
王玄心中一震。此术在雪松先生所留的《风物志》有载,正好这几日在牛车上无事翻到了此页。
驭物之术乃是有大神通之人将莫大法力凝于小小一物之中,其需要耗费之精力,非同凡常,所以驭物术所化物件非常稀有。
其实那日遥千里赠予自己保命用的寒气球便与驭物之术差不多。只是先生那只是强行压缩法力,那里比的上如此以真正神通术法化形成的木蛇。
王玄正有些发呆,却见宣锦已经跳上蛇背,招呼王玄过来。
王玄答应了一声,走至一旁解开了老牛绑在牛车上的缰绳,拍了拍它屁股。那老牛却是不缓不慢的啃着河岸边的野草,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王玄摇摇头,也不管它,走至河边,轻轻一跃,便踏上了浮在河面上木蛇蛇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