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落霞齐飞成过往
六界之中,最美不过人界,人的世界,往往是让仙鬼妖魔最羡慕的去处。仙羡慕人界,是因为那里没有条条框框;鬼羡慕人界,那是往生或是留念的地方;妖羡慕人界,觉得在这有烟火的气息;魔羡慕人界,只因这里有叫作欲望的东西。但这些是多数仙鬼妖魔的想法,总有那么一两个来至人界,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为了自己心中的所想与执念。
此时人界的落霞山上,那位仙友的缘由便是自己的所想。
落霞山,初听的人就会想到“落霞与孤鹜齐飞”的画面,只是不知取这名字时,取名人只是想与自己所爱之人一起坐在山上,看着日头缓缓落下,晚霞铺满半边天,然后与她携手相牵,如此共度一生。现如今,落霞山上茅屋已建了数万年,人却不会再出现。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便是一辈子,甚至是永生永世。
“桑儿,凡间一别四十年,你,可还好?”落霞山上的仙友便是云家主云梧,此时的他坐在茅屋前的亭子里,看着多年前他给她画的画像。
画中的人便是他心中念念的人,也是他追寻了多年的人。那日他去查询凡间树族受伤的原因,在一片松树林里遇见了她,她还是那样卓越出尘,那样的美好,不被世间事物所侵扰。躺在松树枝上,一如当年。当年,当年的她,自己怎么都忘不了。
陷入回忆的他并未发现他的结界被人破了,那人闯进了他的草屋,站在他的面前,他才缓过来。面前的人穿着一身的红衣,正在打量着自己。云梧站了起来,看着来人,说道:“姑娘,速速离去,我且不与你计较。”
“计较?哈哈,你以为你能打的过我?不过是看在你给了他的生命,我才来提醒你,凡间树族受伤的事情请你不要再管了,若是再管,我······绝不,念情。”红衣女子双眼爆红,看着云梧,他们的面容倒又几分的相像,再像也不是他,想到这,女子邪魅一笑,飞身离开了草屋,离开了落霞山。
云梧因为这个女子打断了回忆,收好画像,放在了身上,走进了草屋。
草屋内,正桌上方挂了两幅画像。一幅画里,一个穿着彩衣的女子,静坐在石桌前,另一幅是一个白衣少年,样貌与画上的女子有几分相像。两幅画的颜色深浅不一,本来少年那幅图是挂着桑儿的画像,后来他知道桑儿还活着,便将画取了下来,后来才挂上少年的画像。
这彩衣女子是他娶的妻子凤鸣月,而少年是他与凤鸣月的孩子,名字叫做云凤息。妻子是家里强迫娶的,孩子是他被下了药有的,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可最后他的妻子在生育时丢了性命,他的孩子同他一样,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女子,也没了。这些年他该放下了,放下一个不再有可能的女子。
“鸣月,凤息,今后我便在这落霞山陪着你们,哪也不去。”云梧掏出桑儿的画像,放在了两幅画像的下面,尘封了起来。
夕阳西下,落霞满天,草屋的门敞开着,日光照印在两幅画像之上,云梧捏诀飞向峰上,看落霞,看日落。
人界的日落,冥界的工作开始。孟婆庄前,阳扶桑一如既往坐在那张桌前,看着前往投胎的鬼魂。她前几日画的画像并没有鬼来,她只能自己亲自来看这些鬼魂。
只是今日,她不再是一个人,昨日那个女子也坐在庄前,时不时的看向她。
半日过去了,那女子走到阳扶桑的面前,胆怯怯的问她:“仙使,你,你也要寻人吗?”
“嗯。”阳扶桑的左腿放在了右腿上,手敲着桌子,看了一眼,“怎么?神仙就不能寻人?神仙也不是万能的!人求神来实现自己的愿望,神又如何?也不过是这尘世间的一粒尘土,只是活的长久点罢了。”
女子听了阳扶桑说的,想了想又摇头,又点头,最后说了一句,“知冬不懂这些,只知道自己要的需要靠自己去争取。寻不到他,我定不会去投胎。”
找不到,不去投胎?这执念太深了吧!阿七呀!阿七,这可咋办?阳扶桑听了女子说了这些,敲着桌子,看着前面端汤的孟七,摇头后又点头,对女子说道:“你叫知冬?本族,我,我欣赏你,只是你若发现你寻的人不在这凡世间或者不在冥界找怎么办?”
“找不到就接着找,知道找到为止。”知冬脸上写着找不到不罢休的样子。
她这样可急坏了孟七,连忙使眼色给阳扶桑,阳扶桑放下左腿,走近知冬的面前,“若你找到的人不是你心中所想,亦或是个女子,你该如何?”
知冬听见女子二字,吓的坐在凳子上,看了看庄内,说道:“我,女子?我,我不知道。”若真是女子,她该如何?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做牛做马去报答她。
见她坐了下来,阳扶桑去了奈何桥,坐在桥头的石墩上,看着桥前的景色,还有前往投胎的鬼魂。
这四十年还是未寻到他,知冬的到来让她更加坚信自己能在这遇见他,那份执着打动着她。
奈何桥头,等一人归,不管岁月变化,只为等他。阳扶桑站在桥头看着茫茫忘川,知冬在庄前看着阳扶桑,两人各自给予对方信念。
孟婆收摊后,阳扶桑从桥头走下,进了庄子,知冬便跟在她的身后,“仙使,你可以教我术法吗?我想像你一样。”
“她可教不了你的,她修的是仙法,你呀!现在是鬼魂,要修只能修我们冥界的术法才行。”黑无常出现在她的身后,听见知冬的话连忙解释道。这六界的人事,因其体质不同,修炼的术法各有所异,只有人不同,人若向善修炼道法,机缘到了便可成仙,若因一己执念便会成魔,不成仙不成魔死后便会回到冥界,如此人可以向仙、魔、鬼转变。唯独妖是那些飞禽走兽、草木幻化而成,他们若向善,也会位列仙班,只是极少。知冬现在是鬼,自然得遵循冥界的规则。
“那,那大人你教我吧!”知冬看着黑无常,像是抓住了救命的东西一般,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
黑无常慌了,拉着白无常的手,对知冬说道:“我兄弟的法术比我厉害,让他教你,老白。”
被拉过来的白无常瞪了一眼黑无常,甩开他的手,径直的离开了。
院中孟七脱了孟婆装扮,坐在石凳上歇脚,看着白无常一脸嫌弃走来,笑了起来。
“阿七,你不告诉她吗?”白无常坐了下来,对孟七说了这些。
“说与不说她心里都清楚,不是吗?”孟七看了一眼楼阁上站立的阳扶桑,收回目光说道:“她知道了,只是不愿相信罢了,桑儿试探过她,她执意留下,你们那边留一下档,让她在我这庄里吧!”
阳扶桑本打算回自己屋子睡觉,在楼上看见白无常到院里,孟七又看了她,这会也不困了,便走下了楼梯,准备与他们喝茶。
那边,黑无常真的收下了知冬为徒,正往院中走来。
黑无常带着知冬走到他们的面前,“来,看看我新收的徒弟,你们仨还没有收徒吧!我老黑是第一个,终于赶在了你们的前面了。”
白无常抛了一个鄙视的眼神,孟七发出了一声,“切!”阳扶桑并未在意这些,而是幻出了她的茶具,准备煮茶,这孟七工作了一天挺累的,自然不能让她来煮。
孟七随着阳扶桑坐在了茶桌前,把弄桌上的茶杯,“桑儿,你收过徒弟没有?”
“收徒?”阳扶桑提壶的手顿了顿,点了点头。
她收徒了,收了一个比较聪明的徒弟,只是他已经不在了。她到现在为止,只收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是她看重之人,却也是这个看重之人让她失去了自己的挚爱。那一暮暮仿佛就在昨天,她本将这段忘记的,可这次还是忆起了。
“我云凤息愿拜阳扶桑为师,跟着师父学术法,愿意生生世世追随师父,保护师父。”白衣的云凤息跪在了她的面前,说完这些,便磕了三个头。
这个画面浮现在了她的眼前,那个时候,凤息还是个孩子,他被关在了落霞山。他是云梧与凤鸣月的孩子,她本可以不去管他,但是他如自己一样,受着凤族秘术的折磨,她知道那种痛苦,便接受了桐娘的建议,收凤息为徒,教授他一些术法来缓解身上的毒发。她不知道因为自己的这一举动,给云凤息带来了多少温暖,但她知道她这样做,让自己在万年后失去了自己的夫君。
这许多年,阿金与凤息大战的场景会在她的梦里出现,她会伤心,会后悔收了凤息做徒弟,甚至后悔将他带出落霞山的结界,更后悔知道他是魔尊时没有将他劝导回来。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药物可以未卜先知。刚才看了黑无常与知冬,她的心里有了些改变,她的徒儿云凤息虽然成了魔尊,与太阳神君昊金大战殒身,但那也是她的徒儿,凤息的悲剧她也参与了,她想着要怎么来弥补这些。
“桑儿,你想你徒弟了?”黑无常的手伸到她的面前,抓住了自己的茶杯。阳扶桑点了点头,看着黑无常。
“你徒弟是谁?将来遇上了,好告诉他!”黑无常喝着茶说道。
“见不到了,他已经殒身!”
“他不会是你要寻的人吧!”黑无常继续追问。
“不是,但是现在是了,我要将他们一起寻回。”阳扶桑放下手中的茶杯,郑重的说道。
“你徒儿叫什么?我们帮你一起寻。”白无常在旁边说道。
“云凤息。”阳扶桑将这三个字说的很慢,看着他们的表情,云凤息是上一任魔尊煞路的曾用名,他在当上魔尊之后并未用这个名字,想来他们不知。
白无常说道:“你放心,我们会帮你留意的。”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