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风拳意汇聚于左拳向着水寒面门而来,却是停在了一寸间隔处,风起,吹动水寒的头发,风落,凌乱的头发顺势也落。
那拳,再未前进一丝一毫。
“为何不躲?”
仲丘开拳为掌,轻拍水寒额头,这一拍,也是把已然愣住的水寒给拍醒了。
水寒愣住并非是因为惧怕,而是他正在回忆刚刚仲丘出拳的细节,他在思考,思考如何才能将一拳,击出如此恐怖窒息的感觉。
“说好了接三招,躲了算怎么回事?”
“哟呵,倒是一根筋,若是实战,你现在怕是早已经身首异处咯。”
水寒对于这句话是不大相信的,虽然刚刚那一拳的确恐怖如斯,但是自己好歹也是淬骨境界的体格,怎么可能就被这简单的一拳给……
“轰隆……”
一声巨响,身后|庭院墙壁轰然倒塌。
水寒,相信了。
仅仅是凭借拳风就将相隔数米的围墙轰倒,若是刚刚这一拳击在自己的面门上,该是如何光景?恐怕身首异处,算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水寒想起了织舞在心境之中对着天空的那一记强袭,一拳破空,一拳破壁,这就是真正的武道宗师吗?
“明日卯时,后山见。”
“嗳?”
“若是迟到,学拳的事,就算了。”
“是!”
“对了,这两天记得把墙修一下。”
“是!”
仲丘说完,扬长而去。
水寒待在原地,只在想一件事,十五日,他能将这拳,学到何种程度。
看着那满地稀烂的围墙,水寒方才回过神来,看来,还是得先想办法把这墙修补起来才是啊。
儒殿。
九道推门而入,他见完易庵便直奔此处而来,来儒殿自然也是为了见儒殿里的人,而且也是有不得不说的话。
“庄主,那五毒究竟是谁?”
九道向来是不喜欢说废话的,尤其是在重要的事情上。
“哦?你发现了什么?”
荀况显然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很快便平静下来,有些事,也的确没有必要刻意地去隐瞒。
“鬼蛊曾用一撮头发当作信物见到了神机,而那撮头发却是罗生门的金蟾赠予的,那么,什么人的一撮头发能够让神机心动呢?
我能想到的,只有易庵先生,那么那个金蟾,或者说是五毒,他又是如何得到易庵先生的头发的呢?”
“此事你倒是没有在青羽带回来的书信中上报呢。”
“因为我想当面问你。”
“易庵呢,你也告诉他了?”
“并没有,我怕真相会让他受不了,所以,我先来问你。”
“想必你大概也有了一些猜测吧。”
“的确,但我还是不能相信,因为那个人,明明已经死了。”
“的确啊,陇他在十二年前就应该已经死了,但我看到那双红蓝异瞳,看到那张脸,我不得不相信,五毒就是陇。”
陇是谁?
这一个字是一个名字,也是一个代号,这个字代表着桃源七子之中最富想象力和创造力的一位,同时也代表了易庵的至交好友,他对于易庵而言,可谓如师如父。
正是他制造了桃源追踪符与行踪符,也是他第一个打破了人神之间的那道无形的隔阂并最终导致了荀况的大儿子荀歌的双目失明以及小儿子荀迷的惨死。
是的,除了长子荀歌与二女荀蝶之外,荀况还有一个小子,名叫荀迷。
在人界,法修者可以通过修炼而最终飞升成仙,入天界,享配长生极乐,此等事虽说极少,理论上却是可行,但成仙与成神是有天壤之别的。
简单来说所谓的仙,不过就是寿命长一些,本领高一些的人类罢了,
而神则完全不同,他们生而就是神,身体构造与潜能都与人类大相径庭,他们往往天生就具有大能,时间与勤奋对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他们出生就已经被分配好了使命,执掌神界的各项事务,
而仙,本质上就是供神们驱使调用的员工罢了,即使本领能力再过高强,也不可能取代神的位置,
而陇,就偏偏发现了一个可以取代神的方法。
那就是开天眼。
天眼是什么?
没人知道。
天眼要如何开启?
也没人知道。
目前能够知道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桃源七子之一的陇,于十二年前桃源浩劫之时开了天眼,然后遭受不明原因的天雷而暴毙。
陇所开的天眼,便是一红一蓝的异瞳,荀迷因为当时在场也遭波及身陨,而荀歌,远远地目睹了这一切,从此双目失明,再也不可见人间风景。
至今,荀歌还是不能忘怀那满身血污的瘦削男子,面对身前魔兽与头顶天雷,大喊出的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话。
“今日桃源有我,何其幸运!”
这样的人,难怪清心寡欲的易庵会与他成为挚友,也难怪自视甚高的弟弟荀迷会成为他的迷弟。
然而这些,于眼下之事而言,不过是往事已矣,只有一点极为重要,那就是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极重理法,讲求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易庵赠发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陇。
“这么说,他还活着?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针对桃源呢?”
“他似乎是对那卷开天宝鉴很感兴趣。”
“所以你就给他了?”
“我只是有一些自己的考虑。”
“何种考虑?”
“那卷古籍在我们手中或许毫无用处,但是若是在他的手中,也许会有一些奇妙的事情发生。”
“你想借他去撬动那个尘封了二十年的秘密?”
“不仅如此,我相信十二年前那场浩劫也一定不是一件孤立的事件,这其中,一定存在者什么联系。”
“哎,你果然还是放不下。”
“那你呢,你就能放下了吗?你若能放下,那易水寒又作何解释?”
荀况的语气突然变了,他盯着九道的眼,似乎是要透过九道的眼睛,看见隐藏于另一头的人。
荀况知道,九道从来都是净地与御灵殿之间的那条连结线,从这位大剑师从御灵殿手中继承苍陵十三剑之一的鸩羽之时他就知道。
所以他才会毫无保留,因为他心里很清楚此刻的他并不仅仅是在和九道对话,更是在和御灵殿里的那位大人对话。
在这件事情上,如果不能让那位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上,自己无论做多少努力都是白费的。
良久,九道终于开口:
“的确,我也很不甘心呢。”
御灵殿。
人间道使徒炎夕爵对着巨石作揖,他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来。
“圣主,这已经是我第十次前往鬼谷探查了,还是没有找到汨罗镜,是否需要继续探查?”
“不用了,想来大概已经被转移走了吧。”
炎夕爵目光犹疑,他一向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有两件事却实在是让他想不明白。
“你有疑问,而且还不止一个,你问吧。”
石后的圣主倒是立马就明了了炎夕爵的心思。
“我不明白他当初是如何在您的森罗之下,盗走汨罗镜的。”
当然不明白了,要知道圣主的森罗之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逃过他的眼睛。
“你不要忘了,他也是开了天眼的人。”
炎夕爵微微点头,想来这天眼神通,也实在是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不好妄加揣测。
“还有个问题,那个所谓的开天宝鉴,据我所知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看不懂的文字符号,那东西到底有什么意义?他盗取王器又是否与那开天宝鉴有关。”
“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若是说他是想要收集王器,那鬼蜮死海又为何不见他的身影呢?”
的确,如果说化身五毒的陇是为了盗取王器,那松栊现世的鬼蜮死海又怎么会没有他的介入?
陇啊,这么多年的假死蛰伏,如今又突然现身,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
“我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月下,独眼少年独自饮酒,嘴中胡言乱语,似乎是在自嘲。
微弱的月光掩映之下,那一只碧蓝的左眼闪动着不可捉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