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客栈出来,抬头向远处一望,便能清楚的看到,在一众朴实无华的房子中央,坐落着一座与其他房子格格不入的豪华大院。
就像是鹤立鸡群。
因为道三爷的宅子距离客栈并不是很远,所以道三爷便提议步行前去。
对于道三爷的提议,唐璜欣然应允,接着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梅饶霜。
注意到唐璜眼里的询问之意,梅饶霜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或许是刚下完大雨的原因,街上的行人并不是太多,没有了往日商贩叫卖的热闹,也失去平时随处可见的人山人海。
唐璜站在街上静静倾听,尽管有些许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但却更加凸显出这方天地的安静。
粗糙的青石板上坑坑洼洼,蓄留住了许许多多的积水坑,随着日光洒落,它们闪着点点光芒,像是大自然所赋予的宝石。
当然,这一切,只是唐璜自己这样认为的。
一旁的梅饶霜手提着裙摆,正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积水。
像是一只不愿弄脏自己的猫。
轻盈,柔美,赏心悦目。
与梅饶霜相比,唐璜对此显得倒不是那么在意,毕竟从一开始,他的衣服就被雨水湿透。
只见他随意的踩在积水里,看着脚下水花四溅,他笑的像是一个淘气的孩子。
尽管梅饶霜的眼里满是嫌弃,可道三爷却只是微笑不语。
身为一个男人,快乐总是来的那么简单。
“在平安镇待惯了,一时间竟然忘记自己已经离开了。”
唐璜低头看着穿在自己脚上的靴子,有感慨的说道。
“这一场雨,临江城等了两个月了。”
听见唐璜的话,道三爷一边走着,只见他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天上的日光,一边感慨的说道。
听见道三爷的话,唐璜点头笑道:“我这几日初到临江地界时,便觉得这几日格外炎热,这一场雨,到真是解了不小的暑气。”
“唐公子不讨厌下雨?”
“是了,你在荆楚待了三年,怕是早就习惯了。”
道三爷刚说完,转头一想,又轻声笑道。
“谁说不是呢,不过荆楚的雨下起来倒是婆婆妈妈的,哪里有这一场雨来的痛快。”
“但三爷可知道,平安镇的酒,是这天下里,最烈的酒。”
“喝起那个酒,只感觉身体里像是多了一座火炉,什么烦恼忧愁皆被望的一干二净。”
听见唐璜的话,道三爷只是哈哈一笑,说道:“唐公子说的是山火酒吧,山火山火,当如山上野火,难以平息。”
说道理,道三爷眼睛一亮,像是记起了什么,只听他出声说道:“说起来,唐公子来的正巧,我那里还剩下几瓶山火酒,到时候拿来分与唐公子。”
对于道三爷的话,唐璜只是微微摇了摇头,说道:“可惜了三爷,我只有在没事的时候才会喝酒。”
也只有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喝酒,唐璜想起了李少易,内心久久不能平息。
似乎察觉到了唐璜的一样,道三爷没有接着说下去,反而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不过荆楚的雨虽然恼人,但对于习武之人,倒是宁心静神的好地方。”
“尤其是对于卡在问心境的人来说,更是一个绝佳的感悟之地。”
听见道三爷的话,唐璜是轻轻的笑了笑,说道:“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荆楚的雨天,比起来难破的问心境,要更惹人烦躁。”
“尽管如此,从荆楚走出的王境高手,心境都要比寻常王境沉稳不少。”
“比如那位皇城右相兰若甫,便是荆楚人士。”
道三爷看了唐璜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老头子当时的确觉得我性子跳脱,所以才把我送到哪里。”
听见道三爷提起自己的师兄,唐璜原本开朗的脸一下子变得苦涩起来,有些无力的说道。
“不过我与兰相相识已久,也是头一次听说他有个师弟。”
“甚至他的师门,我也是从未听他提起过。”
“不知道唐公子可否为道某解惑一二。”
道三爷看着唐璜,饶有兴趣的说道。
而一旁的梅饶霜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见唐璜谈论起自己的身世,显然也多了几分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唐璜几眼。
“道三爷说笑了,老头子如果不想告诉你,我这个做师弟的,那里敢多说?”
唐璜挑了挑眉,对于道三爷的询问只是耸了耸肩。
“是道某唐突了。”
道三爷点了点头,随后又笑着说道:“这偌大的皇城,真正能让道某瞧得上眼的屈指可数,兰相倒是其中一个。”
“当年曾有人放言,兰相一日在朝,便可保皇城一日不倒。”
“你说这是何等的威风!”
说道这里,道三爷的眼里也是多了几分敬意。
“当年道某刚成为中间人时,皇城潜龙的大主可是下令追杀我的。”
“要知道,大主之所言,对于潜龙卫上上下下,就算说成是神明降旨也不为过。”
“就连我,也觉得是难逃一死了。”
重新提起这段往事,即便是沉稳如道三爷也是忍不住感叹连连。
“当年也多亏了兰相向圣上进言,言说此人如果势起,对于皇城来说,是一种可以渗进江湖的力量。”
道三爷笑着看向唐璜,继续说道:“所以那日,兰相派人找到了我,允诺皇城不干涉你的势力,相对的,你要为皇城效力十年。”
“所以这就是你能够成为中间人的实力吗?”
听见道三爷的话,唐璜笑着问道。
“没有,我拒绝了。”道三爷只是摇了摇头,他看着面露惊讶的唐璜,解释道:“我曾对兰相说,我这一生志向不大,只喜欢与人做生意,但要我在别人手底下干活,我可不愿意。”
“这也是我问心境所参破出来的道。”
“身可死,道心不灭,想必唐公子会懂这种感觉。”
听到这里,不只是唐璜,就连梅饶霜也是忍不住轻轻点了点头。
“所以兰相听完了,便于我谈了一桩买卖。”
“我没有拒绝。”
道三爷看着唐璜,他的双眼里忽然多了几分笑意。
“唐公子可知道第三楼之前的楼主是谁吗?”
听见道三爷的话,唐璜身子轻微一震,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是老头子?”
“不错,正是兰相。”
道三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兰相保我躲过大主的追杀,但却要了我青衣楼第三楼的权利。”
“如果说是大主亲自与我谈这件事情,我说不定宁可身死,也绝不会同意的。”
道三爷回忆起这段往事,沉声说道。
唐璜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道三爷看着唐璜,只见他眼里满是凝重。
道三爷道:“大主对于中间人,一向是赶尽杀绝,无论他之前说的多么好听,除非你加入皇城潜龙,否则你最后的下场,永远只有死。”
“可这又和给人当手下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道三爷苦笑了一声。
“但当兰相找到我的时候,我才欣然同意了他的要求。”
“尽管我不知道兰相用了什么手段,不过大主对于我的追杀的确是放缓了不少。”
“只不过代价也过于沉重罢了。”
“青衣三楼知天下,可以说,从我决定与兰相合作的时候,江湖上的风吹草动,便逃不过兰相的眼睛。”
听见道三爷的话,一旁的梅饶霜忽然开口说道:“你为什么不会觉得,你与兰相的合作,不过是大主的暗中推动。”
“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的事情,尽管我不能明说,但我的确坚信他俩不会联手。”
“你或许知道吧,他俩不会联手的原因。”
道三爷看向唐璜,轻声询问道。
唐璜点了点头,但紧接着,又摇了摇头。
唐璜苦笑道:“老头子一向把事情压在心里,尽管我能猜到,但也绝不会和他明说。”
“尽管他平时看起来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可如果我说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生气的。”
每每想起来每次面对自己都有些疯癫的老者,唐璜也能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咱俩虽然是师兄弟,但按照年纪来讲,你都可以当我孙子了,不然你还是叫我一声爷爷如何?”
“我也没孙子,正好你娶了兰心,做一个上门女婿,平平安安的多好。”
唐璜的脑海里,老者每次喝完酒,都会兴奋的这样跟他说话。
而唐璜每一次都笑着揪掉他几根胡子,知道他吃痛求饶。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绝不允许唐璜询问他的任何事情。
老师兄啊,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没有和我讲啊。
唐璜看着雨后的天空,有些惆怅的想到。
“不过,从你来见我这一刻开始,第三楼的主人就已经不再是他了。”
这时,道三爷忽然出声,打断了唐璜的回忆。
“前几日,兰相亲自前来找我,说愿意将第三楼楼主还给我,只为了让你在遇到困难之时,得到我的无偿帮助。”
“而且时间只有一年。”道三爷看着唐璜,沉声说道。
“最近,皇城潜龙的动作越来越大了。”
听出了道三爷话中的含义,沉默了许久的唐璜,还是开口说道。
道三爷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随着大主的一条条命令发出,如今的兰相,甚至连离开皇城也是十分困难。”
“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没来得及说他的师弟是谁,只是说我到时候遇见了自然会知道。”
“我当时还不太清楚,兰相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道这里,道三爷捏了捏眼角,哪怕充满威严的他,此刻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疲乏。
“一直到我派在逐阳城的探子回报,说有一位年轻公子出手挡下了魔刀侯的万鬼临世。”
“起初以为你是天阳教暗中培养的天才弟子,可是以如今显露颓势的天阳教来看,你出现的时机实在有些不对。”
“对于忽然出现的一位年轻高手,即便你不是兰相的师弟,我也会注意到你。”
“很可惜,只查到了你曾在平安镇生活了三年。”
“要知道,兰相的故乡,便是平安镇。”
“看到消息那一刻,我心中便有了几分确定,你就是兰相的师弟。”
随着道三爷话音响起,唐璜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开朗。
沉默了一会的唐璜开口道:“也就是说,从我拿到令牌的那一刻,老头子便失去了青衣楼楼主的身份。”
“我相信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道三爷点了点头,说道。
失去了一个比皇城潜龙还要高明的调查机构,却只是为了他那不争气的师弟?
师兄,这么多年了,你还怕我会冲动吗?
想到这里,唐璜沉默许久,脸上露出了些许无奈。
道三爷上下打量了唐璜一眼,随后语重心长的说道:“唐公子,我与兰相相识已久,他这么亏本做买卖,的确是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第一次这样。”
“不过我道三做生意一向,只要谈妥的事情,我道三一定不会反悔。”
听完道三爷的话,唐璜也只能点点头。
见唐璜点头,道三爷原本前进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好了,到了地方了,随我一同进来吧。”道三爷看着眼前的大门,对着门前的两名护卫挥了挥手。
“三爷!”
只见两名护卫恭敬的喊了一声,见主人出现,连忙将大门打了开来。
“走吧。”道三爷没有多说,便率先走了进去。
看着道三爷消失在门后,梅饶霜忽然拉住了想要进去的唐璜。
“怎么了,饶霜仙子?”
唐璜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身后的佳人,疑惑的问道。
“这第三楼的令牌,你拿回去吧。”
梅饶霜伸出了手,在她白皙柔软的手掌里,静静的放着一枚小小金色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