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闻言微怔,的确,白阳此时就像一只白雁,无需振翅便能悬空中盘旋。
女孩子们看得无比认真,此时她们才知道,雁凌云,远比她们想象中的神奇:
“雁凌云第二式,夺风。若成风,风便是你,自然随着你的想法而动。”白阳咧了咧嘴角,慢悠悠地补充道。
跌落在地的女孩子们还没回过神来,又听见这句夺风,已然相信白阳竟然真的比她们还要了解雁凌云,也是真的在指导她们。
白阳看了一眼嘟着嘴的小丫头,再次开口:
“雁凌云第三式,凌云。云随风动,风起云涌,凌云不是像云一样随风动,而是要凌驾于云之上。比云更自在,比云更潇洒,比云,”白阳看着女孩子们,顿了一下,
“更快。”说完,他便消失在了原地。女孩们闻言陷入了沉思。
比云更快吗?云快吗?似乎不快,但是云可以随风而动。风越快,云便能越快。
乘风、夺风、凌云,控制风,凌驾云。
乍听起来并不困难,但是,云是自然的云,凌云,便是超越自然。
一群女孩子全都愣在原地沉思,只有小丫头没有,她的脑筋转得飞快,白阳说的话,她想想便明白了,此时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姐姐们,招人烦来了!快跑啊!”她大叫着,想要逃跑,却被大姐牢牢地抱在怀里。
“诶呦!”
“好凉。”
“呃,凉!”
二十名女生几乎在同一时间惊叫起来,全都伸手捂住自己的额头。她们的额头上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冰凉与一份温柔的暖。冰凉来自掌心,温暖来自按压的力度。
“欸呀,招人烦,你的手好凉,松开。”白阳的手对着其余的女孩子的额头一触即离,唯独死死地按住小丫头的额头久不松开。
“诶,我咬你了哦!不对,咬不到。诶,你放开!”
“学会了吗?”白阳空洞的眼神之中多了一丝柔和。平日里最宠爱的大姐还有其余的姐姐们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白阳欺负她们宝贝妹妹,回想着那冰凉中的温柔,陷入了沉默。
“学会了。”简单的问话,从白阳的嘴里说出来,却像在陈述。
小丫头皱着眉心、哭丧着脸,
“学会了,放开我,不然我们出绝招了。大姐给我们......呜呜呜。”
“阁下已经闯过了凌云阵,不过您的一个老朋友,给您准备了一点东西,想让您来欣赏一下。”一群女孩子听到小丫头说的学会两字,还不等欣慰呢,便听到小丫头又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大姐连忙捂住她的嘴,准备揭开今日的正题。她们不知道白阳的故人是谁,也不关心那人是谁。她们只关心那故人寄来的东西,顶有趣的东西。
白阳的面颊抽搐了两下,这个故人的东西绝对惊奇劲爆。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他永远都是那群家伙的无聊生活的调味品。
他瞪大冷眼看着女孩们,想要看她们能变出什么花来。
出乎他的意料,没有一个人变出了花。
让他意外的,是大姐说的话:
“姐妹们,脱!”她喊的特别豪放,也脱的特别豪放。脱字一出,七色的彩衣彩虹般飞到了空中,耀眼纷繁,像一朵炸开的彩虹。
“欸呀,小祖宗,你先等一会儿。”大姐豪放地将自己的衣服甩到空中,忽见小丫头也要脱,忙地伸手拦住,冲着白阳意味深长地笑。
白阳的眉毛早已挑成了两个球,脸青黑一片,成了锅底。白阳确认了,诚如老爷子所说,他会动怒,虽然变不了表情,只能改变脸色。
他的眼中没有婀娜妩媚的娇躯,也没有在空中翻飞的彩衣。女孩子们自然也不是真的当白阳的面脱衣服,更没有露出胴/体。彩衣之下朗朗乾坤——还是衣服,颜色略显单调的衣服。衣服上有整齐排列的线条、密密麻麻的棋子。
玉女苑的仙女们竟将各种颜色的色长裙换成了一身遍布棋子的棋盘。
木色的长裙上除了线条和棋子,再无其它颜色。
线条有粗有细,棋子有黑有白。
粗细相间、黑白缠绕,随着女孩子婀娜的身形起伏,看得白阳眼花缭乱、神情迷乱、心烦意乱。
最让他暴躁的是,婀娜娇躯身上扭曲的棋盘上的棋子,九成是黑白无间,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只有少数几个美女身上的棋盘,黑白相间。然,白子星罗棋布,比繁星满天还密;黑子月明星稀,比天煞孤星还孤。
若是黑白易位,则只剩下黑幕如夜,那一点斑驳便真的成为了朦胧的夜幕萤火。
谁胜谁负、谁优谁劣,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刻保持着贱笑的男人的贱脸,此刻清清楚楚地浮现在白阳的脑子里。
白阳的视线不停地在女孩子中游走,每一盘棋,都是他当年留下的、都是他当年输的、都是他惨痛的记忆。
没有人喜欢输,可在那个男人面前他一直输!
白阳不想承认,可是和他下棋,白阳从没赢过,也没有信心赢过。
“有一盘和棋。”看过所有败局后,白阳眼中仍然没有一丝欣赏美女身形的情·动,有的只有冰冷与深邃空洞。他转向大姐,却双腿一软,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小丫头终于脱掉了衣服,衣服下面正是他当初和云九对弈的那盘和棋。
他不会动怒,更吐不出血,只能皱眉,将眉毛拧成一个令人发指的弧度——一圈螺旋。
大姐冲着白阳呵呵笑了一下,她感受到了白阳此时表现不出的怒火。
然而,大姐要求的事,还得做啊。她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大姐身上,却掩不住眉眼间的嬉笑。
一切还没有结束,大姐怀里的小丫头跃跃欲试地飞上了三层楼的护栏上。白阳暗道果然,云九是他的克星。
小丫头的手里紧紧地握着条幅,从始至终都没有松手。
但是她一直等着把条幅展开,供白阳观看。
在白阳颤抖的视线中,条幅从空中落下,随风舞动。
白阳无心看起伏,奈何起伏在眼前。他轻轻跺了一脚,将红木地板踏碎数块儿,旋即施展雁凌云,留下一阵久吹不散的寒风,径直破了这个由棋局组成的凌云戏白阵,向玉女苑后面的内院走去。
“那盘是让你的,小白弟弟。”这是正面的字,背面的自然就是:
“凌云戏白阵。”
白阳的头晃了数次,他恨不得把脑袋晃掉,只为忘掉云九的笑。
“我一定会赢。”粗气直喘,白阳的视线在玉女苑后院巡视。
可是,那几个大字不停地在白阳眼前转悠,缩小版的。
白阳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大姐,准确地说,是不再看那块条幅。
“阁下,我还有话要说呢,干嘛急着走呢有呢?”大姐拿着一个较小的条幅在白阳眼前抖动。
白阳心里的伤口被扯开又撒盐,几欲暴走,哪里还愿意和她多说。
大姐不知道他的心里变化,但是能感觉到,他很生气,于是笑得更浓,轻灵地说道:
“姐姐说了,让您记住今天发生的事。昔日的倜傥少年身处万花丛中却没有半分流连。如今的无情公子亦如是。是心志如坚,还是心有所属、旧情未忘,须得想想清楚。”
大姐说这话时,收敛笑容,神情严肃。她虽是传话的人,却也从这话中读出了理不清的爱恨情仇。
白阳抬头,与大姐四目相对,深邃的眸子似乎可以吸收所有光线,深不见底。
大姐看了,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发怵,舔了舔红唇柔声道:
“大姐还说了,你……”
“闭嘴。”
这一声依然平静,却吓得大姐呆在了原地。
罡风乍起,啸啸如虎。
白阳平静的脸与大喊的吼声掩盖了心中的惘然与起伏,他的心在跳,急突突地跳。
简单的几句话,似乎要推开白阳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关上的一面记忆的门。
大姐幽怨地揉了揉自己的脸,没再阻拦。
“我只属于自己。”大姐没有听到,这是白阳的心声。他想起了离开海岸时铁蛋儿的晚喊声,在心底咆哮了一句。
——
红木高楼的门缝合拢,弱如蚊蝇的奸笑声向远处飘走,
“乘风!我们,偏要逆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