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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少年惊世 第十二章:林鸿

苍生文籍 风光好润发 3917 2021-11-29 23:13

  再见,这两个字通常都用在两个人分别之时,意指希望能够再一次见面。

  但这个词更多时候却是在永别的情况下使用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再也不见”。

  就像此刻的林逸峰,他正遇上一个他绝不可能再遇上的人。

  这个人竟然就是他死去多时的父亲林震宇!

  峰儿?

  峰儿?

  峰儿?

  这两个字简直势如重锤,一字一字,狠狠轰进林逸峰的耳内,叫他向来冷静的身子不禁猝然一震。

  峰儿……

  已经多久没有人如此唤他了?

  这个由父亲林震宇为他亲自起取的名字已然隐没一个月,林逸峰这个人亦已消失一个月,谁料今日又得以“重见天日”!

  此汉子不单外貌与林震宇异常相似,就连声音也如出一脉。“峰儿”二字,仿佛蕴含无限亲切,不断在化名为“封逸”的林逸峰耳边游走飘荡,缠绕不走。

  可是,林家庄早已灭门,这世上怎会有人知道他唤作“峰儿”?

  那汉子仍然牢牢的看着林逸峰,看来也察觉到这孩子异常的反应,汉子双目竟尔渐渐濡湿起来,道:“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的是——峰儿!”

  “像!太像了!你几乎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汉子似梦呓般感叹道。

  林逸峰定定站着,久久不动,全因眼前发生的事太不可能,在未弄清楚如何应付之前,他惟有冷静卓立。

  但汉子已急不可待举起紧系铁链的手,解开头上的冠,从发冠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纸残旧不堪的信,信上写着的收信人,赫然是——“林鸿吾弟”!

  “鸿弟:禁宫统领的生活如何?为兄甚念。十月乃为兄大寿之期,你我手足不见六年,何不趁此良机开伦相聚?可还记得为兄一直来信提及的三子林逸峰?此子生性虽僻,但本质非坏,且我长、次二子忠岩与孝岳尽皆不才,独此子天赋奇禀,已尽得林家刀法真传,他日定能把我林家刀法发扬光大。故为兄早预于寿宴之上,向所有亲朋宣布,峰儿,将会是林家庄未来的继承人。愿鸿弟是夜能出席共证。兄震宇草”

  鸿弟?

  林逸峰小心翼翼地把这名汉子给他的短信阅罢,信上的确是父亲的笔迹,他那双素是稳定非常的手亦难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此人是父亲的胞弟,自己的叔父,怎么不曾听他提及片言只语?

  林鸿道:“自我刀法有成以来,便在禁宫担当统领一职,由于事关机密,故鲜与亲友往来,大哥亦不便将我之事过于张扬。但我兄弟俩仍时有通信,大哥一直在信中不断提及你。他说,峰儿虽然外表冰冷一点,其实内里并非如此。他说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说,他说,他说……

  念及林震宇生前的一言一语,林鸿霎时有点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林逸峰的心却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林逸峰明白自己不过是个庶子,根本无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但林震宇却宁愿违背伦理,也要为自己这个未来家主铺路。

  可惜,尽管林震宇如何费尽心血,如何努力为林逸峰铺路……

  一夜之间,一场灭门大火便把他所有心血和路焚为一体,化为林逸峰一生也走不完的——-血路!

  血路茫茫,漫无终点。

  只得林逸峰独自一人孤身上路。

  但他还是感到,自己长久以来的忍辱负重完全值得。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报父亲林震宇的养育之恩。

  林鸿本以为林逸峰在忆念自己父亲时准会泪盈于睫,谁知此子除了适才在细阅其兄弟手笔时,双手微微颤抖外,跟着便似对一切无动于衷,心想其兄所言非虚,此子果真冷得出奇,但时间紧迫,林鸿并不打算继续寒暄下去,于是便指了指身畔两名男儿,道:“他俩是我的儿子继仁和幼子承义。”

  林逸峰瞥了他二人一眼,大哥长相忠厚,而其弟的面相却显得有些刻薄。

  林鸿道:“早在去年,先帝驾崩前曾秘密召见我,他将一样极其重要的物件托付于我,叫我务必妥善保管,宫中耳目众多,我得到此物之后就连夜出宫将他转给你父亲,他可曾有向你提起?”

  林逸峰摇了摇头。

  林鸿知道此事事发突然大哥定然未及交代,便自己叙说,“就在前不久,皇甫靖天不知如何得悉此事,在先皇驾崩后借谋反之名撤销我禁宫统领一职更要诛我林家九族,但我知道他是为了先帝遗物而来,后来我几经艰险躲过追杀之后栖身于净空寺了尘禅师处,本想在安顿后的第一是简写书信通知你爹,殊不知已经太迟了……”

  是的,一切都迟了。

  林逸峰知道,因为那时他已离开了林家庄,更是他亲手放的火,烧掉了这个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家。

  时间永远就是这样弄人,倘若林鸿来得及时,恐怕他已成为今次行刺皇甫靖天的刺客之一,而不会成为胤天山庄的副庄主了。

  刺客与副庄主,两种迥异不同的身份,简直就是时间的最大讽刺。

  有时仅差那么一时三刻,便能制造毕生遗憾,林逸峰最是清楚不过。

  而这遗憾将永远无法得到补偿。

  一切都只因为时间。

  时间从来只留恨,不留人!

  林鸿续道:“那件物什十分重要,关乎苍生命脉万万不可有失,虽然林家庄已被烧成一片废墟但我知道你爹习惯把重要的东西藏在房中的地下密室,我求你尽快去将它找回来,可以吗孩子?”

  林鸿目光炽热地看着林逸峰,林逸峰听完后表情虽麻木依旧,但总算微微颔首回应了林鸿。

  实际上,天下苍生如何如何林逸峰毫不在意,他只是觉得林家庄惨遭灭门全因此物,那他只要将此物掌握在自己手中让皇甫靖天白忙一场,也是对他的一种报复。

  林鸿得到林逸峰的保证后终于松下一口气,遂问:“孩子,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幸免,你怎会在胤天山庄内?”

  林逸峰双目一片茫然,他平素已不喜言语,此番曲折该从何说起?

  但此时林鸿幼子承义抢着道:“嘿,依我看当然大有因由,也许只因他贪生怕死投靠皇甫靖天,说不定他还有份参与咧!”

  言罢面露自以为是之色。

  可林逸峰听后竟毫无反应。

  在旁一直不语的长子继仁插嘴劝阻:“二弟,别要妄下断语,我看峰弟并非这样的人。”

  承义鄙夷道:“嘿,说到底,他不过是个庶子,平日里肯定受了不少气又无人替他出头,他怀恨在心所以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林鸿痛心儿子出口伤人,轻叱:“义儿,别太刻薄,你伯父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承义见其父责备,即时噤声。

  林鸿正面凝视林逸峰,一字一字问:“孩子,你加入胤天山庄,是为你爹报仇?”

  甫闻“报仇”二字,林逸峰才真正有所反应,徐徐回望林鸿,漆黑的眼珠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林鸿岂会不明白他这丝感激之意,心头一阵抽动,道:“很好,我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人。”就在此时,翟地响起一阵拍门之声,但听那个守卫长在外道:“封大人,庄主有请。”

  林逸峰瞄了三人一眼,心知不能久留,冷然转身,缓步而去。

  承义看着他的背影,始终看不顺眼,嘀咕:“啐!走得真慢!”林鸿喟然叹道:“当一个人一生一世都要背负他自己本来亦担当不起的重担时,又怎会不走得慢?唉……”

  林逸峰第二次去探望霍烈父子,是在翌日正午。

  烈阳虽然在外高挂,但斗室昏暗如昔,林逸峰进来后一直如木头般站在一角,不言不语,很怪!

  林鸿待他站了一会,忽有所悟,问:“峰儿,看来皇甫靖天昨日派你前来,其实是想你拷问我们还有否同党,对吗?”

  林逸峰没有作声。

  “但你却无功而回,所以,今日他又派你再来?”

  依然没有作声。

  林鸿道:“也许情况已渐明显,若我们再不供出有何同党,也许会死。”

  猜对了!不过林逸峰并没回答。

  “孩子,那真是……难为你了。”林鸿无奈的道:“老夫已一把年纪,一死有何足惧?只是……我两个儿子若也……”

  “故我有一不情之请。孩子,你……可有办法助他俩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

  林逸峰心中苦笑,他自己何尝不想逃出生天?

  复仇的恶梦已经正式展开,但这将会是谁的恶梦?

  林逸峰的?

  还是皇甫靖天的?

  皇甫靖天身贵如玉,林逸峰却硬如顽石,也许这个恶梦的大结局只有一个,就是——玉石俱焚!

  林逸峰心中自知,他今生今世,永远都无法逃避这个恶梦。

  继仁听其父如此一说,连忙道:“爹,即使要死,孩儿亦要与爹一起。”

  承义推波助澜:“对了!横竖是死,也不要向别人摇尾乞怜。”

  “别人”一语异常刺耳,林鸿不由横目向承义一晒,接着转脸对林逸峰道:“孩子……”

  一双老目蕴含恳求之色。

  天下父母爱子之心尽皆如此,可是子女们都不太明白父母的关怀,动辄便对他们恶言相向。

  谁怜天下父母心?

  冰冷的林逸峰也会?

  他只是默然。

  有时候,沉默,才是最可怕的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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