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生来卑贱,只有眼界大小的差异。
……
何骏晨这才发现对方原来有三个人。
一对少年男女,和一个中年男子。
少年外表长得很不起眼,皮肤黑黑的,身上的衣衫也多有破损,但从他警惕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其心性比同龄孩子成熟许多。
而那少女虽同样衣衫褴褛,但模样倒是不俗,一双白皙小腿裸露在外,灵动的目光正上上下下打量着何骏晨。
但最让何骏晨在意的是那名中年男子,他此刻正低头用手指在地上圈圈划划,嘴里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什么,直觉告诉何骏晨这名中年男子绝不寻常。
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
少年小声道:“你是来寻仇的?”
何骏晨回过神来看着对面那个少年,摇头道:“我不找你寻仇,只想进来烤烤火,雨停了我就走。”
少年与一旁的少女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指着一旁的空地道:“你坐那里吧。”
何骏晨得到允许后就地找了一块只有半截的门板和几块石头做个临时凳子。
事实上,何骏晨此刻浑身是伤,根本没有力气寻仇,而且这破庙又是人家的主场,即便自己没受伤,也不见得能占得到便宜。
由于双方结有梁子,故而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一个人说过话。
对面那个少年总是用憎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何骏晨有些不解,明明自己是受害者,为什么感觉像是那个少年吃亏了一样?
答案其实也不难猜,因为何骏晨发现这名少年似乎对那女孩儿言听计从,眼神中颇有暧昧,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少年喜欢她,他在外偷了银钱买些食物来讨少女的欢心,而正当二人其乐融融的时候,自己的出现坏了他们的好事。
想到这里,何骏晨真是哭笑不得。
少年用三根枯枝串着三个红薯在火上烘烤,香气怡人。
何骏晨的肚子又不争气地打起鼓来。
“小哥,这个给你吃吧。”一个轻柔语调传入何骏晨耳中。
他抬头一看,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女将一个烤好的红薯递与自己。
“阿柔,你做什么?”少年对少女的行为有些不满。
名叫阿柔的少女轻斥道:“闭嘴!”
“我叫楚恬柔,你叫我阿柔就行了,你和黑子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这才出此下策,连累小哥受苦实在对不住。”
何骏晨接过阿柔手中的红薯,脸红道:“没关系,我叫何骏晨,谢谢姑娘。”
本来何骏晨的确憋了一肚子气,但有楚恬柔送吃的给自己后气就已消了大半,又听她说话莺声燕语,不禁心中一荡,反而开始同情起他们来。
何骏晨吃着红薯,却发现那个角落里的中年男子一直盯着自己看,确切的说是盯着自己手里的红薯。
楚恬柔见状又取下一个红薯掰成两半,一般给了中年男子,一半给了那个少年。
“姑娘,那个大叔是什么来历?”何骏晨问道。
楚恬柔瞥了眼中年男子,道:“他啊,我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就是有一天早上突然倒在我家门口,被人砍了十几刀,浑身是血,我娘收留了他,我们都以为他挺不过去了,谁曾想他居然醒了过来,但是整个人却疯疯癫癫的,我给他起了个名字叫老狗。”
何骏晨点了点头,心里有了想法。
楚恬柔续道:“不过他人虽疯但身手确实不错,我和黑子在这附近小偷小摸结了不少梁子,多亏有他罩着我俩。”
何骏晨沉吟一下,道:“我想他之所以疯癫,是因为他的脑子受了伤,先前你说他身上有刀伤可能就是与人搏杀的缘故,我可以试试医好他。”
楚恬柔惊讶道:“你会看病?”
何骏晨点头道:“嗯,我爹是个大夫。”
何骏晨刚起身又被楚恬柔一把拉住,却听她道:“万一他是个坏人,你将他医好,他却要害我等性命怎么办?”
那个叫黑子的少年也警惕的看着何骏晨。
何骏晨想了下,摇头道:“应该不会,你看他虽疯却仍知恩图报,我相信他即使恢复记忆也不会是坏人。”
楚恬柔拿不定主意,望向一旁的黑子,后者稍作考虑后冲楚恬柔微微颔首。
三人达成共识后,为防男子抗拒治疗,由楚恬柔负责安抚男子,何骏晨则有条不紊地往男子头部的要穴施针,有些穴位会有轻微酸痛之感,男子额头直冒细汗。
“好了,让他好好休息吧。”何骏晨收起针包长吁一口气。
楚恬柔问道:“那他醒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恢复记忆了?”
何骏晨道:“不一定,我刚才用银针扎的只是几个活血散瘀的穴位,对他的恢复有好处,却不敢说百试百灵。”
楚恬柔听罢点了点头,用一种狡黠的笑容望向黑子,朝桌上用来接雨水的破瓷碗努了努嘴。
黑子看了瓷碗一眼,结合楚恬柔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她的用意,他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包白色粉末偷偷倒在水里,然后将瓷碗递给楚恬柔。
“来,小哥,喝点水吧。”楚恬柔笑吟吟地将那碗水递给何骏晨。
何骏晨接过那碗水大喝了几口,真诚道:“谢谢姑娘,你真是人美心善,现在像你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
楚恬柔微笑道:“小哥过奖了。”
一旁的黑子“啐”了一口,眼神中充满了对何骏晨的鄙夷。
楚恬柔眨巴着那双秋水眸子,笑问道:“听小哥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何骏晨点头,道:“嗯,我是逃难到这里来的。”
“你的家人呢?”楚恬柔追问道。
“我只有爹,但我爹在逃难的路上,死了。”何骏晨说着,语气越发哽咽。
楚恬柔托腮道:“这样啊,人死不能复生,小哥节哀顺变吧。”
“嗯,姑娘你…”
何骏晨本来还想询问楚恬柔的境遇,但话刚出口便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头重脚轻。
此时,楚恬柔脸上的微笑已变成了冷笑。
“这…这水…有…问题…”
等何骏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他只感到天旋地转,双眼一黑,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楚恬柔冷笑道:“我想你爹在临死前可能没告诉你,千万……不要轻信……陌生人。”
黑子跳起来大笑道:“嘿嘿,还是阿柔你聪明,否则倒要费不少力气。”
楚恬柔满脸得意道:“那是自然,这小子刚一进庙我就发现他怀里那件狐裘子绝对是上品,一会把它拿去卖了换个百八十两,我们就不用再住这种鬼地方了。”
言罢,楚恬柔脸上又显为难之色,叹道:“只是我长这般大却还未穿过如此华贵的衣物,若不是为了生计,便是要割我一块肉我也舍不得卖了。”
黑子笑道:“那有什么难的,咱现在也不急着卖,阿柔你先穿几天过过瘾。”
楚恬柔微笑点头。
黑子说着就想拿过何骏晨怀中的狐裘给楚恬柔披上,谁知下一刻他便追悔莫及。
“啊!!!”一声惨嚎响彻破庙。
黑子与市集上那个汉子一样,双手如受针刺,鲜血涓涓而出。
“黑子!怎么会这样?”楚恬柔见状大骇,一时不知所措。
黑子疼得直冒冷汗,道:“阿柔,这狐裘子邪门的很,我们别要去动他。”
楚恬柔扶着黑子坐下,从衣袖上撕了一段布料,“我先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得到心上人给自己包扎伤口的黑子,心里乐开了花,他瞥了眼晕倒的何骏晨,道:“那我们下面该怎么办?”
楚恬柔给黑子包扎完后,思忖片刻后道:“镇上不是来了一队赶徭役的官兵嘛,你去找他们说一个人头十两银子,问他们买不买。”
她顿了顿又道:“先把这小子绑起来,免得他中途醒了。”
黑子坏笑道:“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