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小草,生于天地之间,饱经风吹雨打,满受万人踩踏, 看似赢弱,实则顽强。
世人皆以为草木无情,实则世间万物皆有灵性,一棵草可以“无名”,但它绝对有“心”。
一颗寸草之心虽不及三春之晖那般伟大,但这至少证明它存在过,奋斗过。
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比世上的一些人,活得更加精彩。
……
静。
无论是何骏晨还是黑衣男子,两人都静得可怕。
少年眼中的男子,历经千难万险成就神话。
男子面前的少年,饱受痛苦磨难坚韧不拔。
目光交汇,宛如两柄利剑较劲比拼。
少年初生牛犊锋芒毕露,男子渊渟岳峙内敛沉稳。
对峙良久,何骏晨忍不住开口道:“你何以认定他们就一定会来抓我?”
黑衣男子道:“在最近一个月内你已先后爆发过三次剑气,他们不可能毫无察觉,你体内的剑气又极不稳定,孤身在外实在太危险了。”
何骏晨仍不信服,道:“既然他们那么厉害,怎么不来抓你回去?”
就在少年问完话的一瞬间,一股气息自黑衣男子身上蔓延开来,那是一股令天悲地怆的黯然之气,这股气息让叫枯叶更枯,黑夜更黑,使死心更死!
简直要将人愁杀!
黑衣男子一字字道:“我如今只剩下一成功力了,只要收敛气息他们便寻不到我,我之所以落魄至此,全是拜他们两家所赐。”
“他只剩一成功力还这么厉害,简直难以想象他若回复十成功力是何等的无敌!”何骏晨吃惊的同时又想起了黑衣男子那日在茶棚中说过的话,心中又想道:“可惜任凭他武功再高,终究还是敌不过人家的阴谋诡计,委实叫人唏嘘。”
黑衣男子见何骏晨还不松口,又续道:“孩子你放心,我既然救了你便绝不会害你。”
何骏晨低头思忖良久,父亲遇害的一幕幕惨况如走马灯一般在其脑海中上演。
“不!我还是要报仇!哪怕是死,我也要死在报仇的路上,而不是当个一辈子的懦夫!”
何骏晨目光大盛,炽烈如火,那是视死如归的决心,他真的与那个“他”一样,只为复仇,百死无悔!
黑衣男子呆住,料不到他倔强若此,此时何骏晨与他擦身而过,口中犹在道:“我和你所走的路是绝对不同的!孤独上路,才是我的命!”
他已逐渐远去,但仍没有回头,只是看着前方,自顾说:“但无论如何,十分感激你在这段日子内的照顾,使我没有那样寂寞,记得帮我替李淳道别,再见……”
这一句是何骏晨的由衷之言,可惜,他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黑衣男子凝望他逐渐远去的伶仃背影,忽然明白了什么,不禁叹道:“孩子,你若能活下来,等你我再见之时,将是敌友难料!”
一声长长的鸡鸣,象征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骏晨!你在哪里?”李淳醒来时发现何骏晨已不知所踪,正要出门寻找却正好碰见了进门的黑衣男子。
“吃吧。”黑衣男子将手里的油纸递给李淳,里面是两个热乎乎的包子。
李淳接过包子,问道:“师父,骏晨不见了,您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黑衣男子道:“他走了。”
李淳震惊道:“什么?他走了?师父,您为什么不拦住他?”
黑衣男子叹道:“骏晨他既然能熬过丧亲惨变,就没什么可难倒他,他若坚持要走自己的路,纵然我俩诸般挽留,他亦不会留下来的。”
一日之计在于晨,李淳与黑衣男子快速收拾了一下就直接去寻车夫上路了。
……
晨曦为何与夕阳一样红如鲜血?
是否因为它在升起之时就已注定了要西落湮灭被黑暗替代?
可即使如此,它依旧每天都坚持升起发光发热,一年三百六十多天从不间断。
但自己呢?
自己是人,人只有一条命,太阳下山之后第二天又会照常升起,但人若死了便是真的死了,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正因他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强大到能够一击击杀自己的仇人为止!
又是一个小镇,但这个镇子显然不如兴隆镇,镇民的生活水平低下,就连市集也十分单调。
三人的干粮在黑衣男子那里,但何骏晨的倔强使他不想再欠他什么,所以何骏晨除了自己那件死也不卖的狐裘子以外几乎是净身出户。
肚子早已饿的打鼓的何骏晨只有强忍着食物的诱惑快步穿过市集。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何骏晨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大汉正在追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
那少年一路挤开人群来到何骏晨面前,忽地,他眼中灵光一闪,将一个钱袋丢到了何骏晨怀里,随即没入人群。
不过那钱袋却是空的。
就在何骏晨暗呼不妙的同时,突然被一个硕大黑影踢翻在地。
“臭小子,连你爷爷的钱也敢抢,看老子不打死你!”男子一边骂一边对着何骏晨拳打脚踢。
何骏晨勉力出声道:“我没偷你的钱!”
男子显然觉得何骏晨在狡辩,拳脚依然不停的往他身上招呼,“没偷?那我的钱袋怎么在你手里?快点把钱交出来,否则爷爷就送你去见官!”
男子的喧哗声迅速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何骏晨有气无力道:“我真的没拿。不信你可以搜啊。”
男子闻声后停止了殴打,狰狞道:“好,要是爷爷找出了银子,爷爷就卸了你这两条腿!”
男子说着就开始搜何骏晨的身,但摸索了半天没有发现银子。
男子将目光落在了何骏晨的包袱上,厉声道:“把包袱打开。”
何骏晨依言照做。
就在他打开包袱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神里都流露出惊艳之色,只因何骏晨包袱里的那件狐裘委实太过华丽,虽无有名贵饰物,却在光照下泛着微微霞光。
“这……这裘子是你的?”男子不可思议地看着何骏晨道。
“是我的。”何骏晨语气强硬。
男子奸笑道:“嘿!爷爷要是找不到银子可就要拿你这裘子充数了!”
何骏晨怒道: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银子本来就不在我这里,你这样和强取豪夺有什么区别?”
“嘿!在这个世道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有资格说话!给老子起开!”
男子一把推开何骏晨,开始在包袱里翻找起来。
“哈哈,你看这是什么?你小子还敢狡辩!”
男子得意洋洋的摊开掌心,只见他的手中正抓着白花花的十两银子!
这怎么可能?自己的包袱里什么时候多了十两银子,自己居然不知道?
难道说……是黑衣男子放的?
不错!何骏晨猜对了!
这十两银子正是黑衣男子在那晚与何骏晨擦肩而过时,悄悄塞进其包袱里的。
何骏晨伸手去抢,急道: “还给我!这银子是我的!”
男子又一脚踹翻了何骏晨,怒道:“你这小子好不识相!现在人赃俱获你还敢抵赖?”
“我看你这件狐裘子估计也是来路不正,我一并拿了充公。”
男子根本是见财起意,简直卑鄙无耻!
就连围观的路人见了也纷纷为何骏晨抱不平。
然而就在男子伸手去抢何俊成怀里的那件狐裘时,奇事发生了!
男子刚触碰到狐裘的那一瞬间,就感到有无数芒刺扎手,男子的手当场便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就在男子痛苦倒地之时,何骏晨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带着狐裘拼命挤出人群。
为了防止重蹈覆辙,何骏晨特意挑了几条没有人的小巷子转了六七个弯,确定无人跟踪后才靠着墙角停下休息。
何骏晨苦笑着喃喃自语道:“黑衣叔叔,你的好意我没齿难忘,但你给了我这十两银子,实在是把我害苦了!”
恨只恨那个该死的小贼!
本来若只是没有银两的话,凭着何骏晨自己的本事,也可以在荒郊野外找一些野果野菜充饥。
可眼下他受了伤,走路尚且吃力,若是在外遇到野兽根本无有自保之力,只能等体力恢复之后再做打算。
此时,天空乌云渐密,明显是要下雨了。
何骏晨赶紧起身寻找落脚之地,四下寻找后,他发现了一座破庙,破庙中有炊烟冒出,说明有人生火。
不过在破庙里生火造饭的大多是乞丐,何骏晨本不想与他们为伍,但眼下情况特殊,若自己感染风寒的话,那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虽然破庙没有门,但何骏晨还是礼节性的敲了敲门框。
“谁在外面?”听到破庙外的敲门声,里面有一个少年的声音出声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充满了不安。
何骏晨低头对里面的人拱手道:“抱歉,我并非有意打扰,只是外面天将雨,我又无处可去,只好在此暂避一下。”
“啊?是你!”那个少年惊呼道。
何骏晨听见对方认识自己,诧异间抬头一看,猛然发现与他说话的那个少年,正是将那个空钱袋丢给他的那个小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