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元城,皇宫内,随着寒冬大雪的愈演愈烈,时日终于来到了除夕这一天,自武周自来,中原大地宫廷守岁之风十分盛行,此时的麟德殿内,歌舞升平,素有“阖门守初夜,熄火到清晨”的说法。
大殿内,负责祭祀和礼仪的官员太常寺卿带领一众官吏,领着数千皇家歌舞乐团,在殿前边演“傩舞”,傩舞起源于武周时期,祭祀以舞蹈表达驱除邪魔之意,此刻大殿之中,一名戴着狰狞的假面道具,穿着红黑衣裤,击鼓跳跃的男子。
入夜后的渊朝皇宫,处处点着巨大的蜡烛,沉香四溢,使夜晚恍如白昼,天子宇文泰和皇后宫绥娥则携带嫔妃以及王公大臣在麟德殿观看祭祀表演,席桌上摆着山珍海味以及皇家特有的“瓮头春”酒,但不论是在座的皇亲国戚还是前来道贺的西域使臣等,都在注视着天子两旁那两个年轻人,梁王宇文朔和齐王宇文睿!
依照渊朝旧例,今天,天子宇文泰将会总结一年之过往,选出一年内功劳最大的臣子,赐予“春罗金幡”,彰显皇恩,而随着天子宇文泰旧疾抱恙的传言不胫而走,渊朝储君之位,成为天下之重。
天子宇文泰刚刚坐在大殿正上方,似乎几日来又憔悴了几分,一旁的大太监高延福缓缓走到皇上耳边问了句。
“陛下,到了赐幡的时候了,是不是让御史大人宣诏呢”。
“嗯,让他念吧”。
“乐毕,宣御史赵烁上前听旨!”一声尖锐的嗓音从高延福口中穿出,瞬间传遍了整个大殿,随后一应表演也都停了下来。
待御史赵烁走上前来,高延福拍了拍手,只见两名太监捧着一块华丽的幡胜走了上来,幡胜镶嵌金丝,上面绣着龙凤呈祥,华丽无比,正是“春罗金幡”。
宇文泰拿出一道圣旨递给高延福,后者接过连忙交到了赵烁手上,宣读诏书正是御史的职责,此刻包括赵烁本人在内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那道圣旨下面的主角。
要知道,老早就有消息传出,这次金幡的得主就在梁王和齐王之中了,也许,谁得金幡谁就是渊朝未来主宰之人。
赵烁转过身面对着大殿内的王公大臣,各国使臣,缓缓打开了手中的圣旨念道:“”朕膺昊天之春命,应天顺时,受兹明命,梁王宇文朔辅理国政,恪尽职守,平北蒙之乱,安定江山,特赐春罗金幡,以表嘉奖,并...”。
赵硕突然停下了声音,瞪大眼睛看着手里的诏书,咽了咽口水看向一旁的丞相宫琪瑞。
“咳咳,怎么,御史是不会读朕的旨意了吗”宇文泰咳嗽了两声然后说道,虽然有病在身却依然不怒而威。
“陛下,臣...臣最近眼疾突发,方才只是确认了一下”赵烁赶忙说道:“诏令梁王宇文朔为天策将军,协领三军!”。
赵烁的话音刚落,顿时大殿内一片哗然,“天策上将”这个名号第一次出现还要追溯到开国之初,宇文拓册封当时随他一起开疆拓土的太子,也是后来渊朝的第二位皇帝宇文翎,这位后世称为渊武陵帝的君王,一生戎马疆场,战功赫赫,而当时他被册封为天策上将更是凌驾于军中所有军衔,统帅三军,甚至可见龙带甲,持刃面君,而天策上将手握军权,非皇上亲信或皇家之人不能担任,所有二百年来,再无一人获此殊荣!
足足二百年后,竟然又是一个天策上将在此诞生,不难怪众人如此震惊,要知道渊朝五洲之地,除了凉州因为特殊原因没有骠骑大将军外,其余四洲军中最高统帅便是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以往护国公虽然位高,但是却多年不领兵权,渊朝军队除了皇帝本人,一直没有一个真正统领三军的人,而梁王获封天策上将,虽然只是协领三军,但不得不让底下的人心中冒出许多想法。
梁王宇文朔同样处在诧异当中,赐给他金幡他一点不意外,可这个“天策上将”他是真没想到,那意味着未来渊朝的百万将士,都将交到自己手里了,震惊之余,宇文朔连忙起身上前从赵烁手中接下圣旨谢恩道:“儿臣谢父皇隆恩,只是儿臣才疏学浅,恐难担此重任”。
“朔儿,你几次平定北蒙,朕都看在眼里,颇有当年武陵帝之风啊,朕封你天策将军,就是为了鞭策你,让你早一日替我大渊执掌三军,平定四海,你可愿意?”宇文泰说道。
宇文朔抬头,看向那个外人眼中格外厚爱自己的父皇,慈眉善目,他从小似乎就没见过父皇发怒什么样子,此时的宇文泰眼中有一道光,正看向己,那是对他满满的期许,点了点头正声道:“儿臣谨遵父皇指示,定殚精竭虑为父皇分忧,为我大渊,安定江山!”。
宇文朔领旨的同时,原本坐在他对面的宇文睿用狠毒的眼神盯着宇文朔,那是本来属于他的东西,比之宇文朔要显得白净瘦弱的齐王心中暗暗想着,脸上的阴狠之色一闪而过,与丞相的目光撞在一起,微微一笑起身道:“恭贺皇兄,臣弟还得跟皇兄多多指教才是”。
随着宇文睿的起身,一众大臣也都纷纷喝道:“恭喜梁王殿下!”,唯独坐下皇后身边的宇文柔咬牙切齿,小声道:“奴才怎能爬到主子头上了”,说着就要起身,却被一旁的宫皇后死死按住,看着她说道:“不许胡闹,快去恭贺你皇兄”。
宇文柔本来想说什么,却看见皇后眼中一道厉色,一惊之下只好作罢,愤愤然地说道:“恭贺皇兄”,眼中的愤怒鄙夷之色却是毫无掩饰。
宇文朔看着自己的兄妹二人,冷笑一声作揖谢过,他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风暴了......。
不同于麟德殿的热闹,此时殿外多少有些冷清,除夕大会,王公大臣悉数进宫,麟德殿外四营禁军也加派了人手,日夜不停地巡逻,已经晋升为御前一等侍卫的赵子良带着一队白虎营禁军在寒风中正静静等待着。
随意一阵整齐地脚步声和盔甲的撞击声传来,赵子良抬眼看去一队黑甲禁军正齐步走来,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隐蔽。
黑甲禁军,正是玄武营的标志,而镜头,的一人身形挺拔,背负双刀,赵子良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便是韩啸天。
想起当初自己用计赢了韩岱山,赵子良不免有些尴尬,看着走上前的韩啸天,也是一副怒目而视的样子,苦笑一声走上前去,只想赶紧完成这巡视的交接。
将巡夜令牌交到了韩啸天手上,赵子良正想赶紧离开,韩啸天却一把拦住了他,赵子良眉头一紧,心想这疯子不会要在这跟我打架吧……?
“小子,敖凡是不是你救的?”韩啸天突然发问道。
“啊?”赵子良一愣,原本以为韩啸天是要刁难自己,没想到却是问这个,转头回答道:“嗯,我是去救大哥了,不过去的太晚了”。
赵子良没有说敖凡失踪的话,因为陛下亲自下令,对外只能说敖凡身受重伤在麒麟营疗伤,所以这满朝文武,都不知道敖凡不在宫里。
“敖凡真的受了重伤,为何还没好起来?”韩啸天疑惑地说,赵子良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也不知道,韩啸天却突然叹气道:“你若能见到他,告诉他一定要养好了伤,别忘了我还等着和他再战一场呢”。
赵子良听着心中一动,这韩啸天看似鲁莽冲动,实则真是率性而为,要说当时武考前五,他可能是除了大哥和王石虎最强的了。
只是这韩啸天自从去玄武营,据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门心思苦练刀法,几乎每天在校场都能看到他的身影,真的如敖凡所说,当真是个武痴。
“嗯,没问题,大哥一定会好起来的”赵子良郑重地点了点头道,韩啸天也不再阻拦把手放了下来,赵子良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扭头笑道:“不过你得再练练,现在你还是打不过我大哥”。
韩啸天身影一颤,倒不是生气,反而像打了鸡血一般,攥紧了拳头说了声:“打了便知!”。
除夕夜里的同安城,一样的灯火通明,万人空巷,团圆二字萦绕在酒乡百户人家,苏府内,苏家大当家的特地邀请了汴州最有名的戏班子前来驻唱,美味珍馐配上苏家珍藏的“老君仙”,香气逼人。
苏家除了自己的仆人侍从,那苏姐倒没有什么家人,反而是苏家酒庄的几位掌酒带了一众管事的在此享用,酒过三巡,本来位于宴席上方的大当家苏姐,却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美艳妇人秉着烛台走进了內室,这里是她日常更衣处,四面无窗,唯一的入口外还有镶玉屏风隔挡,放落门帘之前,便无受人窺視之虞。内室里除了镜台、屏风衣柜之外,就只有一张舒适的乌木牙床。
苏姐将披在床架上的单衣、肚兜等拾到一处,在梳妆台下轻扳几下,“喀”的一声m低响,翻开一方小小的夹层抽屉,取出一只乌木小匣打开。匣中的青紫衬缎上,嵌着一张脸谱似的奇妙面具。
不知为何,平日里放荡不羁的苏姐拿着面具的手,正不停地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