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恩怨江湖了,一剑起来一剑落。
肖云龙拿起了那把“惊雷”,却脱下了一身明光铠。
现在他不是凉州大司马,而是残影剑肖云飞。
“为何非要这样”?
“因为你应该死在剑下,我的剑下”。
“哈哈哈,好,就依你”肖云飞对敖凡的回答并没有感到生气反而痛快地笑道:“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肖云飞一剑起,残影瞬息万变。
敖凡原地出剑,横扫千军地一剑挥去,顿时风起云涌。
一面是眼花缭乱的残影剑,数不清的剑光夺目耀眼;另一边是势大力沉的纵横剑气,不加任何修饰。
繁复与至简之间,往往都是一念之间的事情。
漫天飞舞的残影剑光眨眼间汇合为一体,由繁入简。
势大力沉的那道剑气瞬息间化成道道剑气,由简到繁。
世人常说由奢入俭难,但武学之路往往反其道而行之。
“那么霸道的一道剑气也能硬生生被你破开得如此刁钻,是我输了”。
肖云飞落在了刚刚敖凡站着的地方,对着已经闪到自己身后的敖凡淡淡地说着。
“还是你的残影剑给了我启发,虚虚实实,假亦真时真亦假,着实奇妙”敖凡回头看了看那个看似毫发无损的身影,刚刚的一瞬间,他逆转剑气以斗转星移之法将剑气破开,再以极其刁钻的调度散开刺向了对面。
这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其实敖凡自己也捏了一把汗,他脑海里突然想到这一招的名字,就叫做“一叶障目”。
他那一剑破开后像极了残影剑,但转瞬间破开如此霸道的一剑,以至于让肖云飞始料未及,自始至终都未曾想过这一剑会变成漫天剑雨,就像是被那霸道剑气一叶障目一般。
但他没告诉肖云飞自己之所以能破开这一剑,其中的奥秘便是赵信教给他的那个“松”字。
“噗”的一道鲜血从肖云飞口中喷出,看似毫发无伤的身体终于撑不住单膝跪了下来,一声长叹暗自神伤。
“比剑你也赢了,我亦无悔了,杀了我吧”。
“我跟你比剑,也不仅仅是想赢你的剑”。
肖云飞有些意外地看着敖凡问道:“那你是为何”?
“因为我好奇,我那日看到你在赵信将军手中除了惊恐还有羞愧”敖凡的话瞬间让肖云飞颤抖起来。
“你对荣誉看得很重,我也看得出来你对惊雷剑的热爱,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剑客,为剑而生所以也想因剑而死,我可以满足你,但是我真的不明白,你这样的剑客怎么会弃荣誉于不顾,不惜背上千古骂名呢”?
敖凡看到肖云飞脸色突变急切地想狡辩却没有给他机会而是逼近他继续说道:“别跟我说什么成王败寇,你我都明白这样做会落得什么下场,肖云龙这样我不奇怪,他并非剑客,他是政客,他不用讲什么仁义道德,可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明明可以衣食无忧一辈子,但你还是义无反顾在军营一待就是一辈子,若没有你,只怕关中军早就已经是纸老虎了吧,那么你是为了什么呢”?
肖云飞张着嘴巴却没有说出任何话,不断喘着粗气回忆着自己过往的点点滴滴。
肖家在他们二人之前,世世代代都是函谷关的守将,那座雄关肖家一守,就守了一百多年。
直到肖云龙做了那件事之后,他们肖家开始鲤鱼跃龙门,也开始走向了深渊。
他敬重肖云龙,父亲走得早这个家是他撑起来的,他也是被肖云龙拉扯大的,当无数人在戳他的脊梁骨,他不愿坐视不理,于是他放弃了肖云龙给他的高官厚禄,他一步一步从守将做到了大司马。
有人说他是因为肖云龙的关系才平步青云,但只有他手底下的兵才知道,军营里起得最早,训练最苦的永远都是肖将军;别人都说只有边军才是真的西凉铁骑,关中军已经成了废物,他偏不信,硬生生训练出不逊色的关中军。
这一切外人都不知道,他无怨无悔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弥补一些兄长的过错。
可是自从他见到那个人之后,一切都变了,兄长开始愈发地无法无天,连自己也变得爱慕虚荣起来...。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肖云飞低着头不断地呢喃着,眼中一片空洞。
“当年北蒙的铁蹄在函谷关折戟沉沙,若非你肖家先祖奋力抵抗,只怕中原大地早就是血流成河了,肖家残影剑自那起就已经天下有名,但只怕到今天这事已经被人忘得差不多了吧”敖凡的声音再次响起。
肖云飞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转头看着敖凡摇头道:“不...不会的...不会的”。
敖凡看着肖云飞的样子心中的疑惑越来越重,自从他听闻了肖云飞的平生以及看过他的眼神后敖凡就一直在想这些问题,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一个曾经忠勇的将军,一个心怀正道的剑客?
“肖将军,你知道你为何会输给我吗”他对着失神的肖云飞说道:“并非残影剑法不如点沧剑法,也不是惊雷剑不够锋利,只是你的心变了”。
肖云飞一怔不解地看着敖凡,只听他继续道:“剑乃百兵之君,持身正直,为人君子才可以用好剑,这是每一个练剑的人最开始都知道的事,你自然知道,纵使你的剑法也许比我高超,剑气也许比我强横,但你的剑心已经崩塌,你已经用不出真正的残影剑了”。
顿时如同五雷轰顶在肖云飞脑海中炸开,手中的惊雷剑无助地落在了地上。
每一个练剑的少年,谁不曾想着仗剑天涯, 行侠仗义呢?
从一张白纸到人人敬仰的剑道大师,除了付出非人的努力,还要时刻保持那份持剑的初心,若那份初心不再,手中的剑就再也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了。
“我肖家世代英烈,可为什么,为什么...大哥他,于我有恩呐,但我...我也想,做个英雄啊”!
肖云飞不断说着,突然摇晃着站起身来抓狂一般地怒吼了起来,一道黑气渐渐笼罩住了他的身体,肖云飞抱着脑袋低吼着什么,显得十分痛苦。
敖凡眉头紧锁,又是这血煞之气,他隐约感觉到这其中的缘由一定和这个血煞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肖将军,肖将军?”...。
敖凡试探着往前走去,伸出的手缓缓碰到了那黑气,没想到一瞬间一阵强大的排斥力将敖凡瞬间弹开,而黑气中的肖云飞则怒吼一声转过头来,此时的肖云飞浑身黑气缠身,眼中冒着血光,皮肤上的青筋暴起,流淌着诡异的黑色血液,宛如地狱的修罗厉鬼一样。
“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得”!
肖云飞对着敖凡怒喝一声,二话不说就瞬间暴射而出,手中的惊雷剑同样变得漆黑一片,一剑横扫而出,带着一股诡异的黑气扑面而来。
敖凡在三清山见识过这血煞之法的可怖连忙闪躲,看着肖云飞突然性情大变想起之前的信凌子,敖凡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莫非这血煞之法可以吞噬人的心神?
他一边想着,可肖云飞的攻击变得愈发地疯狂,口中低吼着,惊雷剑卷起一阵一阵的黑气,黑气所掠过的地方就连就连死去的尸体都瞬间变成了一摊血水,其中蕴含的威力可见一斑。
似乎因为肖云飞方才的失落和羞愧让血煞变得更加兴奋了起来,敖凡这般想着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这一桩桩的事情,一切的苗头都指向着那个神秘的血盟盟主,这闻所未闻的血煞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连肖云飞这样的大将也难逃其害?
一道黑气击中猝不及防的敖凡手臂,手臂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剧痛后留下一道黑色的伤疤。
“可恶,当真以为拿你没有办法了吗”?
敖凡没有再犹豫,猛地一跃而起,手中的玄黄剑顺势高高举过头顶,正是斩龙式第一层平妖魔的起手式。
管你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在剑下灰飞烟灭,这是斩龙式的奥妙所在,大气磅礴的浩然正气汇于一剑,无惧任何邪魔歪道。
敖凡心中默念,剑意陡然攀升,心中煌煌剑道即时那黑气呼啸而来如同妖魔挥舞着巨大的手掌,但敖凡仍坚定地一剑批下。
九山八海十方天下,无我不断之物!
这是煌煌剑道的宗旨,剑乃君子之剑,心怀正道岂能惧怕妖魔?
天地间有一黑一白两道光芒闪过,眨眼间就趋于风平浪静。
敖凡放下仍在浅浅低吟的玄黄剑,刚刚这一剑在地面上留下来一道深深的剑痕,大地似乎断成了两截一样悄然无声。
敖凡走近那个躺在地上的身影,肖云飞抽搐着,惊雷剑断成了碎片一如他主人的心。
“肖将军,如你所愿了,你可后悔”?
敖凡看着肖云飞似有所言缓缓低下身子,将一股先天之气注入他的身体里。
肖云飞脸上的黑气渐渐褪去,看着敖凡弱弱地说了句:“谢谢”。
“到底是为什么”?
“后悔...走错一步...不该贪心的”肖云飞用尽力气说着,嘴角渗出的血迹已经染红了他的衣领。
“贪心什么”敖凡急切地想要问清楚真相。
肖云飞无力地摇了摇头,最后那口气已经来到了消失的边缘。
突然肖云飞猛地捉紧敖凡的手,嘶哑地喊道:“答应我...杀了他”!
“杀了谁”?
肖云飞瞪大了不甘的眼睛,最后的手指向天空。
天空飘着一缕黑气四散而去。
敖凡望着死去的肖云飞陷入沉思。
他不知应该怜悯还是应该畅怀,自顾自想着将肖云飞安葬在这里。
多年后这里的乱葬岗有一处石碑上,刻着“剑士肖云飞”五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