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语毕,佛光暴涨,周遭黑气被摧枯拉朽似的涤荡一空,顺带牵引着暴涨的佛光像是一条被浇了烈油的火舌,闪电般缠上了悬在半空中的大肚婆子一样的鬼母。
这是顶尖级别的暗符咒术,用极强的意念驱动,其威力一旦爆发,鬼神颤栗。
鬼母吃痛,当空化成一只巨大的蝙蝠,展开一双黑沉沉的翅膀,直冲九霄。
胡一辉岿然不动,成了一尊普度众生的佛像,被鬼母拉着隐没在云霄之中,翻滚着的云海时不时传来几束极亮的霞光,底下的人却是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徐若萍有些急了,十指拽得紧紧的,一抹手心,竟出了一层厚厚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紧张所致。
胡一辉在地上打斗还好,虽然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毕竟还是实实在在看得见,可现在隐没在厚厚的乌云里,谁也没个透视眼,不知道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
徐若萍不敢想万一,要是顺着自己的思维向下展开想象,她能脑补百来十个胡一辉壮烈牺牲的惨状,真可以活活吓死自己。
苏巧和徐宏博现在的情况跟徐若萍一样,谁都想知道点情况,谁都不敢去问风夷老祖,眼看着君无尚也是急得团团转,大家就只好围着姬周转,问东问西。
徐若萍:“姬周姐,你可以看得清上面的情景吗?”
苏巧:“是啊是啊,我表哥现在怎么样了?”
徐宏博更甚,向来都是口不择言:“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该不会真被那只什么母给当点心吃了吧?”
姬周被问得一时间烦不胜烦,越发怒气蓬勃,正待发作,却瞥见徐若萍眼甘甘地看着自己,一双清水般的眸子已经红了,自己再不出声安慰的话,恐怕即时能哭个死去活来。
于是火速收拾好自己乱七八糟烦闷的心情,眉梢一弯,切换了一个轻松自在的口吻,道:“大家不必过于担忧,少主于肉体凡胎时就已经修为不浅,更何况现在已经修成仙体,收拾个把只鬼母不在话下。”
她表面上装得八风不动,十足的有把握,私下里却已经糟心得不行,眼下蒙海芒不在,胡一辉要是再那个什么的话,就得剩自己拖儿带女般领着这班小崽子,兼顾着个似敌非敌的风夷老祖冥敬熙,如何能在这片前有狼来后有虎、危机四伏的九幽之地逃出生天。
哎,真是想想都让人脑瓜仁疼!
说话间,天上的黑云渐次散去,吞噬一切的黑暗被一道白光撕开,胡一辉的身形重现在夜幕之下,身上的佛光已经慢慢褪去,轻飘飘地悬于半空。
鬼母呆滞的目光在瞳孔中一下一下地涣散,就像一捧朱砂落在了平静的湖面上,那由于激战脱力而充血的眼眶,缓缓地黯然失色,成了两坨灰暗的眸子,身体像是被扎了好几十个洞的气球,咝咝地往外冒着黑气,整个人不断萎靡下去,落到地面上已经成了一把飘散的灰,被罡风一吹,便四散开去,于世上再也不复存在。
一代以吃戮闻名于世的大魔头——鬼母,就此殒命,烟消云散。
徐若萍等大喜过望,几乎就要欢呼雀跃起来。
风夷老祖摇了摇头,兜头给众人泼了盘冷水:“有什么好高兴的,一对一尚且赢得如此艰难,难不成你们有把握赢得了对方一窝蜂地涌上来,以一敌百?”
风夷老祖实在不是什么善茬,嘴巴里仿佛有一把玄铁冷鞭,一开口就把你抽得遍体鳞伤,又仿佛长了张无往不利的乌鸦嘴,总是能够未卜先知地把所有坏的开头猜得百发百中,比平时一个不留神赏赐你几道轰天雷的情况厉害多了。
他话音刚落,恼羞成怒的冥化果然就在那里跺着脚,声嘶力竭地大吼道:“给我上,统统都给我上,我今天非要把这些家伙抽筋剥皮不可。”
一众魔头诚惶诚恐地领了命令,各自手执武器,飞身而出,朝着徐若萍等人的方向直扑而至。
姬周登时慌了神,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下君无尚,见他脸色刷白,自从上次不知因而受伤以来,一路上疲于奔命,根本没有时间疗养,伤势似乎越发严重,不用指望他能派上用场。
目光又往苏巧、徐若萍流连了一下,心道:苏巧之前被少主迁怒,冰封几百年,修为尚未完全恢复,徐若萍现在的修为还算可以,可我不敢把她派上战场啊。
正苦兮兮地想着,就听得徐宏博瞠目结舌地叫道:“这,这样也可以啊,分明就是仗着人多欺负人少嘛!姬周姐,这次就看你的了。”
话音没落,马上闪到人群中间——他自觉这是最安全的位置。
姬周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长啸一声,拼上了十足的真元,一瞬间,舒展开来的双翅布满了赤色的烈火,山呼海啸般迎了上去,和胡一辉并肩拦住自在天波旬等一众魔头。
徐若萍回身望向风夷老祖,一双炽烈的目光几乎要喊道:“好歹你是上古大能啊,虽然现在有伤在身,但是情况危殆,能帮上半点忙总归是好的啊。”
风夷老祖平时十分犀利的目光此时却缩了水,成了个耳背目盲的老头,把几道逼切求助的目光统统置之不理,不慌不忙地在地上结了个简单的法阵,自己寻了处干净点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上去,闭目凝神打起坐来。
君无尚、苏巧两个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敢去招惹这位暴虐恣睢的大能,又惊又惧又不敢有怨言。
谁让你们两个重伤的重伤,冰封的刚解冻,修为低得就只能催生几张简单的符咒,打打几只嗷嗷待宰的羔羊一般胆小怕事的小鬼,别说眼前神通广大的魔头大能,就连稍微有些暴虐的厉鬼遇上了,都只有撒丫子逃之夭夭的份。
徐宏博就更加不用指望,这货就算再有什么因缘际遇,都会被糟蹋得一塌糊涂,何况现在肉体凡胎得很哪——上阵杀敌,跟远古大能魔头对战,开什么玩笑。
徐若萍心中着急,二话不说,掌中向虚空一抓,一条闪闪发亮的打雷鞭已然滑出,正准备抬脚上前助胡一辉一臂之力,被君无尚猛然拉住:“若萍,你不能上去。”
徐若萍一脸焦躁:“为什么?”
君无尚:“少主吩咐过,你对敌经验不足,无论如何不能上阵。”
徐宏博也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姐,别上去添乱,你若然上阵,姐夫就不能一心一意对敌,多危险那!”
后半句话很有分量,徐若萍本来要一意孤行,听他这么一说,点点头放弃了。
由于胡一辉杀掉鬼母的缘故,一众魔头都认为此人定为大能,忽视不得,冥化剩下的七名魔将,其中前四位大魔头天波旬、欲色天、大梵天以及湿婆都心照不宣地把胡一辉团团围住,各自展开阵势,招呼也不打,挥舞着自己的武器或者法宝,劈头盖脸地上前一通混战,意图来个蚁多咬死象。
因陀罗、毗湿奴两位围攻姬周,最后一位鲁托罗似乎受了冥化的什么指示,隐身一旁,在远处默默观察着风夷老祖等一群老弱病残。
冥化则雷打不动,屁股仿佛与他的奢华座椅粘在了一起,除了刚才一通暴跳如雷的瞎指挥外,下一刻又恢复到原本那看起来温温雅雅,遇事处变不惊的状态。
他天生一副男生女相,长得又是身量颀长,当他安安静静地打着折扇坐在那里饶有趣味的观战时,流露出来一息说不出的风情万种,眉目间一双放浪形骸的桃花眼,眉梢却自带几分红尘凡俗的轻佻,偏偏这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里又隐约含着瘆人的煞气,仿佛羽毛生刃、滴水成冰,有说不出的违和,又有说不出的理所应当。
修魔跟修仙一样,分聚气期,炼体期,凝元期,意欲期,吞噬期,魔婴期,出窍期,离识期,合体期,魔皇期,魔祖期以及最后的顶峰天魔期。
每一期的法力神通层层递进,但魔修却分有类别:一者烦恼魔,二者阴魔,三者死魔,四者自在天子魔。
自在天子魔是四种魔中战斗力最强,也是最善变化,相当于修真界里的剑修,也是天生的战士。
自在天波旬就属于最后一种魔,在天魔教所有的魔头里,武力值最高。
此时以他为首围攻刚刚突破一层境界的泽令尊者胡一辉,竟一点也不甘示弱,变化出一千只手,每只手都握着一件不同的武器,洪水猛兽般奋勇向前。
欲色天紧跟其后,与众多魔修相比,他算是长得颇有门面了,只浑身上下红彤彤一片,一身戎装比那大红花轿的新娘子还要来得喜庆,悬在半空像是乌云滚滚中涌出了一大片的火烧云,怎么看怎么诡异。
他双掌一扬,无穷红沙涌出,铺天盖地直卷胡一辉而去。
天地俱颤,刚才还无处不在“突突突”地冒火的破烟囱活火山仿佛接到了什么指令,同时偃旗息鼓,连丝丝冒烟的苗头都荡然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