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辉今天心情不错,昨晚是月圆之夜,他甚至没有跑去地心的水晶宫闭关静养,而是草草在自己家别墅的地下室里将就修炼一晚。
一大早起床,拉开窗帘,透过房间前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看到别墅区外面由于昨夜的暴风雨摧残下的一地狼藉,并没有觉得难受,反倒认为那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另一杰作。
轻轻松松洗刷完毕,到饭厅大堂准备用餐,一佣人匆匆进来急报:“君无尚有事求见!”
佣人说话的语气低低的,有点紧张,因为大家都知道胡一辉用餐时间不喜欢被打扰。
“让他进来,”胡一辉没心没肺地拍了拍佣人的肩膀,“这么紧张干嘛,昨天虽然下了一夜暴雨,但今天天气晴好,大家都放松点,开心点,啊!”
这佣人名叫风鸣,是胡一辉新近提拔的一个魔修,机灵智巧,又惯会察言观色,见主子今天精神矍铄,一脸的正能量,就知道他跟前栖仙国的黛月公主又和好了,表情略微一松,转身出去领君无尚进来。
君无尚脸色凝重,心事重重地快步走进大厅,见胡一辉双手捧一杯牛奶,嘴角沾了点白白的奶渣,在呆呆出神傻笑。
君无尚:“••••••”
嘶,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像传说中的的奶油小生,泽令尊者,我们当年呵斥风云的泽令尊者去哪里了?
他故意加重了脚步,厚底皮鞋磕在坚硬的抛光釉面瓷砖上咯咯咯地响。
胡一辉方从懵懵懂懂的状态回过神来,下意识环视四周,又看了看头也不敢抬的君无尚,竟嘻嘻哈哈地冲他招呼道:“无尚,早啊!吃过早饭没,来来来,一起吃一起吃!”
君无尚想着前些日子这货还一副死不断气的颓废相,今天竟就生龙活虎得就差没有出去表演大马戏,心里面不禁发出一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智子变傻子”的感慨。
他上前两步,例行公事地报了几件琐碎小事,很快转入正题:“少主让我去查乌鸦精的事情,我搜索了六界里头一大堆古今年鉴,同时也跑去山海界一趟,暂时没能查到乌鸦精的身份,这只乌鸦精,似乎,似乎没有出处!”
胡一辉停下了吃早餐的动作,神色略略缓和,拿眼尾扫一扫旁边一众佣人,大家很默契,一一离去。
然后他端出一副泽令尊者的模样,不动神色地问:“怎么可能,六界以内,凡是修成人形的精怪,不是都要求严格记录在案的么?”
君无尚低下头,呐呐道:“是这样没错,恐怕这个出了纰漏,造成例外。但是,我在翻看古今年鉴的时候,发现地表世界曾经发生过两件大事,都跟黛月公主有关?”
这话成功转移了胡一辉的注意力。
“什么样的大事,可有收集到展影,给我打开看看!嘶,你的经脉怎么如此紊乱,受重伤啦?”
站起身,抬起手掌准备摸一摸君无尚的脉搏,略表心意。
“没什么,在去山海界的路上遇上几只不知所谓的拦路小妖,斗了一场,损失了点修为,闭关调息个三五月便可恢复。”
君无尚低着头往后退了半步,躲开了,一颗心再次提了上来,听胡一辉的话音,就知道他对此事十分上心,于是深吸一口气,理一理思路,道:“有一些展影,是我从地府的判官里头收集到了一些冤魂的记忆片段,详详细细的都在这里!”
一挥手,一个散发着淡淡白光的小球在半空中散开,前面便有道清晰的投影。
君无尚解释道:“这是明朝天启六年(公元1626)五月三十号上午,在北京王恭厂附近发生的怪事!”
胡一辉神情极其严肃,睁大眼睛抬头望去,只见烈日当空,焦灼的阳光晒得都处一片惨兮兮的白,晃得街上的人们只能半眯着眼睛走路,树木在炼炉一样的日光下露出倦怠的神色,怂怏怏地把枝条垂了下来。
一对爷孙在一棵大树底下纳凉,老人家悠闲地闭着眼睛,手提一把大蒲扇子,躺在一把被虫子啃噬得只剩下半吊子气的藤椅上,有条不紊地扭动着手腕,给躺在旁边的孙子扇风。
“爷爷,我看见一条火龙飞过了!”
四五岁大的孩子怎么也睡不着,在爷爷身边上蹿下跳,一抬头,发现空中一朵白炽云中闪出一条巨大的浑身赤红的火龙,流星般转瞬即逝。
“净瞎说!”
老人家弯起食指,笑眯眯地在小男孩头上轻轻弹了一个脑瓜崩。
“快睡觉,不睡午觉不长个,矮矬矬的长大后让你讨不到媳妇儿!”
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忍不住睁开眼睛扫了一下小男孩所指的方向,晴空万里,碧日旭旭,太阳一如既往的晃眼。
直觉被糊弄了,老头子浑浊的眼睛一层厚厚的白膜上顿时出现一道重影,几滴浊泪顺着脸上厚的能夹死苍蝇的皱纹缓缓而下,正想抬手擦一擦。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狂风骤起,天昏地暗,人畜,树木,砖石等瞬间被卷入空中,又噼里啪啦骤雨般随风落下,数万房屋以王恭厂为中心被某种巨大的冲击波摧枯拉朽般卷过,顷刻间化为齑粉。
诡异的是,大树虽然被连根拔起,但枝叶依旧墨绿如故,底下的爷孙两却跌落在地上,身上的衣衫不翼而飞,二人赤身裸体,他抬起的一只手还保持着擦眼泪的姿势,却已经一动也不能动,死的不能再死了。
君无尚收起展影,揉了揉眼睛,接着解释道:“此次发生的怪事,在《天变邸抄》有详细的描述:天启丙寅五月初六日巳时(天启丙寅即天启六年),天色皎洁,忽有声如吼,从东北方渐至京城西南角,灰气涌起,屋宇动荡。须臾,大震一声,天崩地塌,昏黑如夜,万室平沉。东自顺城门大街(今宣武门内大街),北至刑部街(今西长安街),西及平则门(今阜城门)南,长三四里,周围十三里,尽为齑粉,屋以数万计,人以万计。
这些都是后来的凡人史官们记载的只言片语,但倘若稍微有些道行的修士或者仙家经过,会骇然地看到一副惊悚诡异的画面,这些数以万计**条条的死尸里,一条条肉眼看不见的四脚黑蛇正如出壳的雏鹰,争先恐后地向着外面潮水般涌了出去。
而这些四脚黑蛇给当时带来了灾难性的后果——它们其实是由万万千千天花菌虫组成的微细生物。
接下来东方大陆上生活着的人类,天花之症如鬼魅般从天而降,肆意啃噬着人们的肉体,爆发了一场又一场的天花瘟疫,人口急剧锐减,人人谈之色变。
其中一场最严重的的天花疫症,在当时也有历史文献记载,据《清历野史》载:今大疫,死者十七八,城郭邑居为之空虚,而存者无食,亡者无棺殡悲哀之送。尸骸弃於田野,由是道路积骨相支撑枕藉者弥二千里,春秋以来不书。”
君无尚说完,低头默默地瞟了胡一辉一眼,见他紧闭双唇,正低头琢磨着什么。
胡一辉:“嘶,那条青龙身上的黑气,我觉得似曾相识,好像跟四百多年前七煞星君桂阳校场大峡谷下,躲在佛像里的那条一样!”
君无尚稽首道:“据我详细的调查,这条火龙正是躲在桂阳校场大峡谷下的那条,自那以后,此青龙身受重伤,一直躲在那里疗伤静养,当年那条青龙之所以被少主发现,还是因为此龙对黛月公主有所企图之故。”
当年青鸾把胡一辉的奴虫术吹得天花乱坠,君无尚由此而知事情的前因后果。
胡一辉却是想起被七煞星君赶出考场的丑事,嘴角不自然地抽了几下,道:“嗯,继续追查这青龙的下落,看看它到底为什么对黛月有所企图。你刚刚说的有两件大事,那另一件事又是什么?”
君无尚闻言马上抬手打开另一个展影:“在同年九月,北美佛罗里达半岛东南部,百慕大群岛、如今M国的迈阿密和波多黎各的圣胡安三点连线形成的一个西大西洋三角地带,同样也发生了一场怪事!”
二人齐齐往空中的投影望去,只见海面上罡风霁月,碧波万里,一艘由英国起航的船只“海螺沙号”像一只上古巨龟,正四平八稳地航行在大海上。
船长是一个满脸虬髯、膀大腰圆的大汉,名字叫做杰克•汉森,手底下水手加大副等统共十八个人,由于长年累月的日晒雨淋,每个人的皮肤几乎都是清一色油亮泛光的古铜色,并且个个牛高马大、身强力壮。
唯一不太协调的是,船上一角盘膝坐着一位白须白发的老者,宽大的袖袍下露出一双伶仃的双手,脸色煞白,似乎受了重伤或者得了重病,给人一种形销骨立的感觉。
更加让人不解的是,老人一身污溃不堪的青布麻衣,怀里却抱着一个绫罗绸缎包裹着的婴儿,此刻正紧闭双眼甜甜熟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