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人终究还是献祭了自己。”
殷寻感受着那熟悉的煞气,轻轻摇了摇头。而矮胖修士则惨叫一声,两眼瞬间通红。
他双手合掌,全力朝男修的脑袋狠拍下去。只听见“吧唧”一声,那头颅便好似一个摔碎的西瓜,红红白白地扁塌下来。
但即便如此,那张诡异的大嘴还是紧紧咬在体修的肚腹之上,并且随着其中喷涌出黑气,胖子身上的金光越来越弱。
而看到这一场面,干瘦修士也终于坐不住了。
只见他急跃上前,从储物袋中召唤出一柄绯红小刀,然后一捅、一挑、一划、一甩,直将那张怪嘴连同矮胖修士的大片血肉生生割了下来。
“妈的!老子居然着了这家伙的道!”
矮胖修士捂住自己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他怒骂一声,抬脚就想将只余口气的男修当堂碾碎,却被干瘦修士伸臂架住,不甘不愿地停了下来。
“等等,这蝼蚁胆敢伤你,就这么死了,岂不便宜了他?”
干瘦修士沉声说道,眼睛却宛如毒蛇一般,凉凉地扫了眼台上站立的五人。
“最近闹事的多了不少,实在不让人省心。看来不让他们涨涨见识,便不会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说到这里,干瘦修士展袖一挥,竟然打开了各方囚室中隔绝音画的结界。
空旷的洞窟霎时变得喧哗,但看见那石台上惨烈的景象,所有的声音又瞬间安静下来。
“小东西们,现在就仔细瞧瞧不听话的下场!”
干瘦修士微勾唇角,手指掐诀,那垂死的男修便轻轻飘在了半空。
“悬棺缚魂,鬼饶索命。你既能狠下心催化妖丹,想必也可以抗住这小小的痛楚。”
他伸手一弹,先前吊挂在虞翠洞口的一方棺椁便开始震颤起来。
只见那棺中泄出一丝丝触手般的血气,直引得男修身体不断靠近,最后合盖一张,竟如同活物一般将那堆庞大的血肉尽数吞了下去。
装入男修之后,悬棺再度恢复了扁窄,但其上氤氲的鬼饶蓝光却飞速地流转起来。
众人屏住呼吸,只听得那棺中噌呲不断,好似有什么东西正高速窜动;接着便是一声整齐的脆响,如同数枚铁钉扎破了纸张。
这响声仿佛一个开关,原本濒死昏厥、寂静沉默的男修突然间呻吟起来。
那是一种从嗓子眼里拼命挤出的嘶吼,沙哑、虚弱、含糊不清。可但凡听到的人,都会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忍着点,这才哪儿到哪儿呢!”
干瘦修士一边替胖子处理伤口,一边似笑非笑地说道。
殷寻看着悬棺上不断变幻的色泽,心头有一个想法呼之欲出。
男修的呻吟逐渐沉寂,似乎已经彻底陨落。与此同时,悬棺的四面开始渗出鲜血,淅淅沥沥地,如同岩壁前洒下了一场红雨。
随着雨滴的汇聚,悬棺下那条凹陷的沟渠逐渐盈满涌动。蜿蜒的血流宛若一条长蛇,缓缓朝石台靠拢。
“啧,虽然有点麻烦,但还是别浪费了。”
干瘦修士叹了一声,再次祭出金莲。
这一回,那盆中荷叶并未长大,反倒是原本含苞的金莲逐渐绽开,露出了其中绿宝石般的花蕊。
金莲压着瓷盆从半空下降,最后落在石台中心,贴合得无比紧密。伴随着一声“咔哒”的扣响,沟渠里血液的流速突然加快。
当飞奔的血蛇接触到石台底部的瞬间,那方青灰的基石仿佛骤然炸开,布满了树杈状的裂纹。
与此同时,原本聚在一起的鲜血开始分为数股,沿着那些裂纹迅速爬升,如同巨蟒破体,化作了万条血蚓。
盆中的金莲缓缓转动,像一个漂亮的诱饵。血蚓们前仆后继,纷纷扎入那白瓷盆中,渐渐将金莲的花瓣染上了鲜红的色泽。
“所以这是另一种凝炼血珠的手段?”
狄洛瞅了半晌,却没明白这人到底想要干啥。
“恐怕不是血珠,而是魂珠。”
殷寻看着那莲中摇动的花蕊,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悬棺里的鲜血仿佛不会凝固,持续地渗透滴落。连沟渠中绵长的血线都丝滑如水,没有任何滞留。
整个洞窟出奇的安静,众人的恐惧并没有随着男修的沉寂而消退,反倒在汩汩的血流声中越发紧张起来。
终于,一声凄厉的尖嚎刺破沉重的棺椁,将这场极刑推上了高潮。
扁窄的棺体疯狂抖动,发出一声声磨盘转动的钝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碾碎。
如此强烈的嚎叫已经辨不出人声,但那种比死亡更可怕的痛苦却清晰得直击灵魂。
殷寻前世曾看过南疆的祭祀,巫祝选取最活泼的细犬,用铁棒穿过它的眼珠,牢牢地钉在墙上。
细犬不会速死,但会拼命挣扎。并且巫祝每唱一句祷词,就会在细犬的四周补钉一圈细小的毛针,一圈又一圈,直至血流满墙、围住心脏。
他们相信,这残忍的操作能撕碎动物的灵魂,令祭祀更加虔诚。
而此时此刻,殷寻觉得,那悬棺中就囚着这样一只细犬。
没有绚丽的术法,没有血腥的画面,但仅凭那破碎魂体的哀鸣,便叫在场的众人纷纷煞白了脸色。——几个修为低的甚至捂住胸口,险些昏死过去。
鬼饶的震动还在继续,棺椁中流下的血液逐渐渗透出莹莹的光点。如果用神识观察,便能发现那些光点中人影错乱,竟都是一片片模样狰狞的虚影。
而打从光点出现之后,瓷盆中盛开的金莲便加速转动起来,空气中隐隐飘散着一股诡异的香甜。
光点随着血流朝石台聚集,最后尽数钻入了半掩的花蕊之中。与此同时,盛放的金莲迅速合拢,原本止步于茎干的鲜红裂纹也在顷刻间攀上花苞,如同蛛网一般层层叠叠地盘绕起来。
“哟,好像确实不错。”
干瘦修士看着那金莲上氤氲的灵光,饶有兴致地说道。
待沟渠的血液吸收完毕,石台上爆开的纹路也如同归巢的赤蛇,缩回到花瓣表面。
金莲上纠缠的血气越来越浓,宛若一个即将孵化的蚕茧。
见众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其上,干瘦修士嗤笑一声,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放心,一般人受不住这个,就算入了饶棺也是浪费。”
他左手掐诀,快速念了句咒文,那花上残留的血线便好似得到了允许,“砰”地一声溃散开来。
闭合的金莲再次绽放,其中心处有一根花蕊异常膨大。
干瘦修士挥袖一招,那法器便脱离石台,重新飞回他手中。
只见此刻其掌心的灵宝呈现出一个奇特的状态——瓷盆、荷叶、茎干,这些附属的部分全部缩到极小,只留下一朵碗大的金莲,轻盈地托在半空。
干瘦修士伸出枯爪似的手指,朝那根凸出的花蕊用力一掐。
伴随着一声痛苦的怪叫,殷寻终于在前方消融的血光里看清了这场酷刑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