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小山丘的后面,是一片低洼的地势。
七支铁骑营全副武装。
随时准备战斗。
铁骑校尉和七个铁骑营的营长,都跟在嬴扶苏身边。
而在山丘的另一边仅仅三四公里之外,数不尽的匈奴大军已经将五个秦军万骑队围了起来。
尽管已经天黑,但还是很好辨认战场上的情况。
匈奴大军打起无数火把,而秦军并没有打火把。
秦军万骑队几次想要突出重围,可匈奴大军却像是一张柔软但很结实的大网。
只是消耗秦军的体力和箭矢,根本不和秦军万骑队硬碰硬。
最终,秦国大军开始缓慢地向南撤退,而匈奴大军却仍旧围着秦军不放。
并且不停发动袭扰。
这时,从匈奴大军中出来了一支七千多人的骑队,向北而去。
这支骑队,嬴扶苏认识。
他们就是追踪着这支骑队,才来到了这片战场上。
原本打算追上这支三千多人的骑队,给秦军运粮队报仇。
可是结果却发现这支骑队一路上收拢了很多匈奴溃军。
哪里来的这么多匈奴溃兵?
良和俭抓回来了几个匈奴俘虏。
从俘虏口中得知,二十万匈奴大军被秦军正面击溃。
这个消息曾经让扶苏和一众将士一度非常高兴。
扶苏带着铁骑兴高采烈地,准备去和秦国大军汇合。
可就在刚要追上秦军主力的时候,战局却突然急转直下。
五个秦军万骑队竟然陷入了匈奴大军的包围!
这一切,都被嬴扶苏一行人看在了眼里。
扶苏本想带兵直接增援,却被校尉劝下。
嬴扶苏询问了铁骑校尉和几位营长的意见。
但他们都表示:
铁骑虽然不惧任何强敌,但在这数十万大军的战场上却作用很有限。
现在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跟那五万秦军一起被围起来。
就这么三千多骑,可能连靠近秦军大阵都非常困难。
更别提营救突围了。
嬴扶苏明白过来,想要救他们,得另想别的办法!
七千多人的匈奴骑队向北而去,吕季说道:“看这方向,他们像是要回单于庭!”
嬴扶苏心中一动。
“吕先生,听说您去过单于庭?能不能给我讲讲。”嬴扶苏问道。
吕季点了点头:“很多人都听说过单于庭,也都知道匈奴单于头曼就住在单于庭。但除了漠北的一些匈奴部落以外,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单于庭的具体位置,以及到底什么样子。甚至如果不给你说那是单于庭,很多人就是真见到了,也认不出来。甚至很多匈奴人都不知道单于庭的具体位置。”
一听到吕季说起单于庭,铁骑校尉和其他几个营长立刻围了上来。
对于秦军的军官,尤其是骑兵的军官们来说。
除了家和家人,可能就只有‘单于庭’能够让他们如此魂牵梦绕了。
谁都知道,单于庭是北征三十万秦军的最终目标!是匈奴的心脏!
代表无上的军功。
可其实谁也没亲眼见过这单于庭。
也不知道单于庭的具体位置。
它似乎是仅仅存在于幻想中,但又真实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地方。
嬴扶苏对单于庭也很好奇,上将军蒙恬给自己的地图上,也只是圈了一片大概的区域,说单于庭可能在这里。
但并没有具体的标注。
想来蒙恬将军多年探查,也没有得知这单于庭的具体位置。
几个营长听了吕季的话,则小声议论起来。
一个营长说,他听一个老兵说过,单于庭是一座雄城,城高墙厚。想要攻破,要血战很久。
另一个营长说,城里面是匈奴王庭的宫殿,到处是劫掠来的黄金,柱子上都镶着宝石。就连那宫墙,都是用羊奶粉刷成的白色,极度奢侈。这个说法他也听老兵们说过。
但又有一个营长立刻反驳道:“匈奴这么穷,哪儿来的那么多黄金和宝石?”
吕季却说:“匈奴人确实劫掠了很多的黄金和宝石,能够堆成山,但是却并没有宫殿和雄城。单于庭,其实就是一大堆帐篷围着中间的一小片广场。看起来和其他那些匈奴人的部落没什么区别,就是大了一点,但也绝大不到哪儿去。周边倒是布置了一些鹿砦和很多匈奴部队。不过既然头曼到了这里,那些匈奴军队应该也都被拉了过来吧。”
吕季的这番描述,颠覆几名秦军铁骑营长的认知。
他们有些不肯相信,数十万秦军这么多年的目标,竟然只是几个破帐篷。
可他们又不得不相信几分。
因为他们知道,长公子请来的这位先生,是真去过单于庭的。
而他们自己却从没去过。
北征的十三万大军,也从没去过。
但不管单于庭是什么样子,匈奴人都是常年劫掠边关的强盗。
匈奴人都是整个秦国的敌人!
边关的那些城镇村落,每一个都受过匈奴人的劫掠。
北方的郡县,几乎家家都有人曾死于匈奴人的马蹄下。
就连肤施城,都曾经被匈奴人夺占很久。
秦国曾经在肤施县以南的山源边缘,修筑壁垒,以抵御匈奴的袭扰。
“单于庭具体还有多远?”嬴扶苏问道,并摆了摆手示意安静。
几个营长立刻停止了讨论。
吕季想了想,便回答:“单于庭在北边偏西的方向,寻常骑马需要三个时辰。若是快马赶路,两个时辰多一点便可以赶到。”
嬴扶苏当机立断,向骑军校尉下令:“悄悄跟上去!”
校尉立刻明白了长公子的意图,他脸上顿时露出了兴奋的笑意:“得令!”
良和俭在嬴扶苏下令的一刻,便已经脱离骑队,先摸了上去探路。
但为了保险起见,嬴扶苏又多派出去了十几名探子,扩大了预警的范围。
大规模骑兵在戈壁滩上快速行军,会发出激烈的马蹄声。
很远就能够被听到。
现在是在晚上,不能被匈奴人察觉。
于是校尉下令,所有骑士将马蹄用麻布包裹。
三千六百多名骑兵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绕过了正在包围秦军的匈奴大军。
又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那支七千多人的骑队。
而走在前面的轲黑葛,还沉浸在战胜秦军的兴奋中,恍然未知身后已经跟上了尾巴。
月光如雪,洒在戈壁滩上。
漫天银河璀璨,星光烂漫。
嬴扶苏的亲兵中,有一个年轻的骑士很不解。
便向扶苏问道:“长公子,咱们不是应该想办法救大军突围吗?怎么反而丢下他们往北走?”
嬴扶苏颔首笑而不语,其他很多亲兵也跟着笑了。
年轻骑士的班长,是一名年纪大一点的中年骑士,以前则是这名年轻骑士的骑长。
他说道:“你个楞娃,这叫围魏救赵,懂不?”
年轻骑士挠了挠头,嘿嘿笑着,还是不太懂。
年轻骑士入伍之前,就是最普通的庶民黔首。
除了会种地,什么也不会。
更不可能像世族子弟一样,对列国之间的故事那么熟悉。
以前向来是长官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问原因,只知道当兵听命打仗就行。
秦人是禁止私自读书的,也不准妄谈国事。
寻常人想要学习法律、医学、农学之类的学识,也要有当地管理的批准,然后由官府专人传授。
不过一般也只有那些世族子弟和有了军功爵位的人,才能够有资格去学习。
平时那些将军大人领兵打仗,那叫军令如山,谁敢去质疑啊?
又有谁敢去问将军:“这是为什么?”
若是放在其他将军和校尉的军中,就这么一句疑问,可能得换来一顿毒打。
但跟了长公子身边,年轻骑士被嬴扶苏的平易近人感染。
也才敢于将这心中的各种疑惑问了出来。
当然也是他知道的,自己这么问出来问题,并不会惹怒长公子。
嬴扶苏笑着问其他人:“哈哈,你们谁知道?给他讲讲。”
中年骑士班长便给这年轻骑士,讲起了当年孙膑围魏救赵的故事。
中间有一些讲得不对的地方,其他骑士便插嘴纠正。
中年骑士遇到别人的纠正,偶尔会露出一些尴尬的神情,但转瞬就变成了憨厚的笑。
吕季听着中年骑士的讲述,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嬴扶苏的背影。
他是齐人,当然知道什么是围魏救赵。
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相处时间很短,只有几天。
但是吕季却发现,嬴扶苏的这支骑军和自己以往见到的秦军似乎有些不同。
嬴扶苏听中年骑士讲完‘围魏救赵’的故事,然后才向手下的亲兵们说道:
“有一位伟人曾经说过:攻魏救赵,因败魏军,千古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