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把齐延当傻子吗?这些东西像是现成的,就等着他来发现,其间只需要一个合理的人给出一个合理的故事来洽接这一切。
这不得不让齐延怀疑,宁锦书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她背后还有谁,是谁能对朝中之事了如指掌,她到底在替谁卖命?
齐延嘲讽道:“是不简单,拆的是锦安大户,拔的国之脊柱,中兴势力一概不提,就等着本王替之安排铺路,这算盘打的可真好!”
就凭这些罪证,任哪一条都可以要了锦安大氏族的半条命,若其他小门小户落了这样把柄,可都是灭顶之灾。
那么,是谁最想除去这些势力?齐延的直觉告诉自己,是皇帝、是他的弟弟——齐铭。齐延若坐上皇位,第一刀切除的便是掣肘他的势力;若不能切除就要靠一些手段制衡这些势力,好比极乐酒楼这样庞大的监察署的存在。
“殿下不信,无非就是老秦王已故,这一切都死无对证,全凭锦书沁口胡说。”宁锦书拾起烛台旁纸张焚烧掉落的灰烬,撂在齐延眼前,灰烬又从她指尖一点一点的掉下来,“只是……殿下也不想想,这何尝不是殿下自己选择的路……好比这灰烬……”
“你胆敢再说一遍!”齐延是在帮齐铭处理烂摊子不错,可他不喜欢被这样露骨的拆穿,就好像被人拿住了软肋、知晓了他的弱点。
灰烬透着烛光洒出半月的弧度后瞬间消散,齐延拽着宁锦书的手,隔着书案强行把人拉近,暴戾倾泻于眼角,流光刺骨。
宁锦书动了动嗓子,想说却噎于喉中,她突然想起了藏书阁的画卷,画卷上的女子眼含秋波,眼呈媚态却不失天真。
何时起,齐延眼里的她已然失去了那份真挚的灵动,杂念还在心头,竟生了怨色,她对眼前凉薄的男人生了情愫,越想像那双眼就越容易背离,而越想摆脱那双眼就愈发深陷其中。
“听说殿下的侧妃最近很得殿下喜爱,不知殿下是否动了心?不,我应当问,殿下动过心吗?”宁锦书鼓气勇气,因齐延呵斥而惊颤、阴郁的眸子开始变得明锐、激进。
这才是她!那个报复心极强、常滞留于极端与理智间、富有枭色的宁锦书。
齐延道:“本王还未追究你欺瞒本王该当何罪!”
宁锦书驳道:“你我是同类,我们的相遇本就是一场欺瞒!”
“别以为老子不会动你!”齐延一个不耐烦爆了粗口,手一拉,一声肉体与案延碰撞的闷响乍起。
宁锦书吃痛,没被钳制的那只手扶着案延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而案上的烛台顷刻覆灭;昏暗的房间内,宁锦书僵直的身子悬在案上,若不是她撑着,便是要撞上齐延的腿根的。
她仰头看着齐延,她的声音也变得颤颤巍巍,唇角一勾,道出了这么一句:“齐延……余生合作愉快。”
回忆侵袭,冬日里槐树枯枝,齐延的寝殿里有人于榻上缠绵悱恻。
“就是说锦书还有利用价值,殿下一时还舍不得将锦书放走呗!”
“利用不好听,宁锦书,余生合作愉快。”
……
余生,合作愉快。
“三番两次拿着本王对你的容忍在本王头上撒野,全天下就你敢这般放肆。”齐延嘘气,带着些许无奈松了手。
“是你对我的亏欠,不放肆如何对得起自己?”宁锦书松了口气,揉了揉撞到案台的腰,依旧犟嘴;再看齐延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齐延下了怒火,那种捕杀猎物的神情本就带着九分冷漠;宁锦书一愣,试探性地流露温情,她想唤起他们之间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回忆,“又值春日,殿下院里的槐花……”应当开了……
“啪”的一声,一块砖头从通气口掉下,上面又传来砖块摩擦的声音,很快,这里又陷入静谧。
宁锦书警惕道:“有人要来了。”
“我猜是大理寺的人。”齐延说完,拿起名册、迈着步子就准备出去。
宁锦书蹙眉,疑声:“你干嘛去?”
齐延挑眉,指着掉落砖块的通风口,疑问道:“不错的话,那个管道是通风口,以免此处被发现,你的同伴把管口堵死了,你准备在这里坐以待毙?”心想,平时的宁锦书挺聪明的,怎么关键时刻掉了链子?看宁锦书那般安之若素,齐延带着些许不解又试探道,“还是说这间密室有别的出口,又或者这个出口直通皇宫?”
宁锦书道:“通风口又不止这一个。”
齐延质问道:“秦风还在外面,进来看不到我,大理寺本来是找借口在此搜捕要犯,转眼间就变成北渊亲王的失踪案,你这安乐坊还开不开,嗯?”
“我如今的身份是北渊的皇后,我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宁锦书不以为然,死倔死倔的。
“你的生死由本王掌控,他们说的不算。”齐延将宁锦书打横抱而起,霸道无疑,强制带其走出密室。
“外头的人都知道,我是殿下送入宫的,如今你我苟且在此,轻的是私相授受,重的就是内外勾结,殿下恐怕不能独善其身。”宁锦书莫名安心,嘴上亦不忘警告。
齐延默不作声,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二人路过壁灯处,宁锦书顺手搬动了墙壁上的机关,墙壁旋转,通往密室的路直接改了道,道口那边是一个酒窖。
房间外,领路的小伶人礼貌敲门:“坊主,大理寺来人了。”
“让开,让开!”大理寺捕快十分不耐烦,粗暴推开小伶人,直接踹门而入。
小伶人被推开,身法还算稳健,一个踉跄后几步上前拖拉着那带头的捕快,阻拦道:“你们不能这样,这是坊主的起居之地,你们贸然闯入,是要平白侮了我等清白啊!”
“竟不知秦楼楚馆这等地方还讲清白,大理寺办案,你是要妨碍公务吗?”何寅从捕快身后走出,话音刚落就看见主位上的齐延,齐延温怒着脸正盯着门口,他十分不悦;何寅瞪大了眼,差点失仪,“摄……摄政王殿下,大理寺查到……”
“摄政王在此,你们放肆!”门外的秦风感觉不对劲,假装后知后觉,连忙闯入拦人。
何寅与秦风对视一眼,二人面色凝重,更见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