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盛安从大牢出来以后直接去了城门口。
郑青山看见熟悉面孔,上前攀谈,他推了推段盛安的肩膀,笑道:“你也被派来守城门了么?”
段盛安给了他一记白眼,问:“郑郎将昨日可有查燕王的马车?”
郑青山回忆:“我记得他出去的时候有伶人在里面唱曲,回来时……”
段盛安急切地询问:“如何?”
郑青山一笑,道:“他们在马车上行春宫之事。”
“……”段盛安再次瞪了他一眼,无奈离开。
“这一天天一个个的,都发什么神经?”郑青山再遭不善,满脑子问号,继续守他的城门。
段盛安证据不足,最终他还是决定告诉郑葶苈。
承明宫侧殿。
段盛安道:“昨日属下的人看见燕王带出去一名伶人,回来时郑郎将亲眼所见,燕王马车内有一名伶人,今日辰时,臣在锦花镇客栈抓到一位燕王府的伶人,恐怕淮王在燕王的帮助下已经入了锦安。”
郑葶苈震惊,正色威颜:“当初是铭儿截获的密报,淮王也的确在江州出现,怎么可能是铭儿?”
段盛安不敢再多嘴,只道:“就算娘娘不信,也该围了燕王府,不能放过一点蛛丝马迹。”
郑葶苈斜目视人,道:“你要围就围了,至于什么理由,大人可要想好。”
段盛安作揖,道:“娘娘若不亲自去,臣不敢围。”
“也罢,便随你走一趟,刚好也该清一清这些败坏我儿的贱奴。”郑葶苈嘴上说着,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
齐延准备好后,敲了敲笑语的房门。
笑语开门,询问:“怎么了?”
“我带你出去兜兜风。”齐延道。
笑语疑惑:“殿下怎么突然想带我出去?”
齐延凶道:“你走不走!”
笑语面对突如其来的凶凶,回怼:“走就走,谁怕谁?”
然后笑语就看着齐延娴熟的爬树翻墙技能,不能自理。笑语在树下抬头看着他,道:“有门不走,为何爬树翻墙?”
齐延蹲下向她伸出手,道:“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若想好好活着,就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
笑语向他的手伸去,齐延一把扯过,将人直接提起,仿佛一只快死了的兔子被人拎着爪子,不知道反抗。笑语稳稳地站在树上,随他上了王府的高墙,她揉了揉被他捏的生疼的手腕,忽然一阵风过,她脸上的面纱被吹落,挂在梧桐枝上,等她回过神,齐延已站在墙下。
齐延道:“你跳下来。”
笑语站在墙上看了眼下面,也顾不了那么多,闭着眼睛扑了下去,她被稳稳地接住,她缓缓睁眼,叹了口气,倒不是很惊吓,就是感觉他双手接触到的地方都很疼!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离燕王府越来越远。
李硕将人都清理完以后,回到了院子,他将笑语的东西该烧了的都烧了,把院子清理得干干净净。最后他抱着一个盒子出了院子,盒子里有三样东西,一个是白猫面具,一个是琉璃钗,还有一个,是缺了一个山楂的糖葫芦,糖葫芦上面沾了灰尘,上面的糖有了融化的迹象。
这边,齐铭将事情吩咐完后,坐在厅堂愁眉不展。刘娥姬站在他身旁,轻轻地为他按压这太阳穴,不发一言。
片刻之间,金吾卫将燕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王府大门传来通报声:“贵妃到。”
刘娥姬闻报,有些不可思议,轻喊:“殿下。”
齐铭道:“你先去吧。”
刘娥姬礼退,前去迎接郑葶苈,府中家奴跪了一片,刘娥姬见人唱礼:“儿媳见过母妃,母妃金安。”
郑葶苈道:“免礼。”
刘娥姬微笑着问:“母妃怎么亲自来了?”
郑葶苈看了一眼刘娥姬,满满的嫌弃:“燕王府在你的管治之下乌烟瘴气,本宫再不来,你这王妃日后是要遭人诟病的。”
“儿媳治家不当,还请母妃赐教。” 刘娥姬立马恭维。
郑葶苈入了厅堂,随行六七,厅堂之上坐在主位上的齐铭不动分毫,郑葶苈道:“怎么,最基本的礼仪都忘了吗?”
齐铭起身,面无表情,作揖:“见过母妃。”
郑葶苈坐上主位,下人将欢歌的尸首抬进了燕王府,尸首上盖着白布,下人揭开白布,此时李硕回到厅堂,他看见欢歌面目狰狞,嘴被铁水烫得焦黑,李硕紧紧地咬着牙关,礼退一旁。
刘娥姬微眯着眼,有些不适,但也站住了脚跟,道:“儿媳为母妃去准备些茶点。”刘娥姬退出厅堂,隐入萧墙之后,有些作呕。
郑葶苈不理会刘娥姬,道:“此奴背着你私会贼寇,被抓了个正着,本宫唯恐你燕王府还有此等贱奴,今日来,便是帮你清理门户!”
厅堂之中、萧墙之前,郑葶苈不说话,没有人敢多嘴,不一会儿,段盛安将燕王府所有的伶人押来,总共七个,还有一个被砍了一刀,背后血淋淋,被拖着进来。
“母妃是要把他们都杀了?” 齐铭话语毫无温度可言。
郑葶苈道:“倒不是全杀了,总要留几个有用的。”
堂中伶人已是惊恐,看见堂上欢歌的尸首时,开始瑟瑟发抖,生怕落个这样的下场。
“接下来你们可要听好了,能不能把握这次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 段盛安用他那雕刻精致的宝剑指着欢歌尸首问道,“此人姓甚名谁。”
“我们无姓,他…他叫欢歌。”一个伶人瑟瑟道。
段盛安言:“有军官亲眼所见,昨日燕王带回来一个新人,可在你们之中?”
齐铭看着一切,终于等到了谋主说正事,闷哼怒言:“原来是段指挥使想帮本王查王府的奸细,对此还惊动了本王尊敬的母妃大人。”一语转圜,随之对着李硕言,“李硕,将那些奸细带上来。”
“对了,本王忘了告诉你,本王昨日带回来的新人可不只一个!”齐铭眼中挑衅,气势汹汹。
李硕将五具尸体抬上厅堂,一一揭开,他们都穿着伶人的衣物,五张脸各有不同,其中两个便是段盛安派来监视燕王的人。段盛安脸上很不是滋味,他自是不敢承认,毕竟这暗地里搞小动作,被人所不耻,更何况对象是皇族,这次是他没沉住气,或者说是他小看了齐铭。
“这些可是指挥使要找的人?”齐铭故意问道,他把这些人摆上了话语的明面上,狠狠地打段盛安的脸。
“嗤!”郑葶苈察觉段盛安的异样,道,“竟然查出这么多人!可见这些伶人都不太清白,通通打入大牢罢!”
“殿下救救小人…殿下……”伶人们的叫唤没有起一丝作用,被一一带下去。
齐铭冷言:“母妃可满意?”
“这些年本宫对你还是太过放纵,平日里你酒醉金迷就罢了,不曾想你的王府出了这么多奸细。”郑葶苈厉声厉色,“段大人,就请你再搜一搜,以免有漏网之鱼。”
郑葶苈再语:“李硕,你身为燕王的随侍,燕王如此行径,你不仅不劝谏,还如此纵容你主子行荒诞之事,有失职责,拖出去打四十大板。”李硕被架走,棍棒之声可喧天。
郑葶苈看了眼旁边的侍女,言:“安宁,你便留下,帮本宫规劝燕王,不许燕王再犯这风流的毛病。”
“奴婢遵命。”安宁面容姣好,身材纤细,有些姿色,她走在齐铭跟前,行礼,“奴婢安宁,见过殿下。”
齐铭杵在那冷眼旁观,就毫不尴尬地感觉自己累了,坐在堂下,毫不理会安宁。
安宁脾气也是个好的,微笑着退守在齐铭身后。
段盛安的人搜索至齐延住过的院子,段盛安一眼便相中的了那棵梧桐树,他走在梧桐树下,笑语遗落的面纱被段盛安取下。
段盛安回来在郑葶苈耳边低估了几句,将面纱交出,郑葶苈问:“西北角的院子可有住人?”
准备好茶点的刘娥姬闻声答道:“母妃是说有梧桐树的那个院子吗?儿媳贪玩,殿下为儿媳在那修了一座秋千,儿媳时常会去那坐坐。”
郑葶苈将面纱拿出,质问:“这东西是你的?”
刘娥姬无邪的脸庞有些羞涩,道:“前些日子……儿媳与殿下在那歌舞作乐,舞服配有面纱,那面纱被风吹了上去,下人没找着,也就落下了。”她双手太高,半蹲欲接。
郑葶苈一脸嫌弃,将面纱放在她手上。
“谢母妃为儿媳寻来,这是府上厨子做的桃花酥,二月应时应景,母妃尝尝?”刘娥姬收下面纱,将侍女托盘上的桃花酥奉上。
郑葶苈斥言:“作为皇子正妃不能留住自己的夫君,也该反省反省。”
“谢母妃提点。”刘娥姬总是这般低姿态,哄得郑葶苈对她没了脾气。
郑葶苈未动糕点,起身,出了厅堂,刘娥姬跟随至王府门口,她道:“恭送母妃。”
郑葶苈走之前指向不夜阁,道:“那座阁楼,给本宫烧了。”金吾卫的人点了火之后,踏着整齐的步伐,浩浩荡荡地离开。
除了烈火灼烧、房屋坍塌的声音,王府好像陷入了寂静,不夜阁在这份寂静中渐渐化为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