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兵觉得他们现在的运气确实是越来越好了。你瞧,五个月内两次斜向横越整个加勒比海,居然幸运地一次海匪也没遇到。而尤为幸运的的是,他们一次暴风雨也没遇到。
加勒比海的飓风被称为“胡大砍”(Hudcan),意为传说中的邪恶之神。“胡大砍”每年都准时在六月初发威,一直到十一月末才会渐渐隐没,正是此次德克帮两度横越加勒比海的日子。波塞冬慈悲啊,胡大砍仁义呀,上帝以及老天爷保佑哇!
如果波塞冬没这么慈悲,胡大砍没这么仁义,上老不这么保佑……那又会是个神魔结果呢?别说像“嫩苞米”这种一个小浪头就能轻松被掀翻,然后就永远沉进加勒比幽深海底的小破船了,就算几百吨的西班牙大舰又够胡大砍玩多大一会儿的?
从波西兰的讲述中大家才知道,就在今年7月20号凌晨,西班牙黄金舰队司令乌比亚率领的十一艘运宝船,在佛罗里达海岸“基韦斯特”(Key West)与“圣奥古斯丁”(St Augustine)之间受到了“胡大砍”先生热烈的拥抱!
除了走在最前面的“葛林芬号”稀里糊涂幸运地躲过了风暴,全舰队十一艘运宝船直接怒沉了十艘!包括舰队司令乌比亚471吨的旗舰“雷格拉号”。全舰队两千多人只有七八百人活了下来,狼狈万分地爬上了佛罗里达海岸,蹲在“艾兹棕榈地”海滩瑟瑟发抖地感谢天主……
消息被幸存的西班牙海军用小船载着迅速报告给佛罗里达、波多黎各、古巴……以及各西属殖民地总督。而之前波西兰经历的厄运,就是各地急如星火地征召全加勒比的潜水者,迅速赶往出事海域去抢救打捞沉船财宝才引发的。
1715年11月18日,被无敌好运加持中的“嫩苞米”号沧海归来,在落日的金色余晖中缓缓驶进了拿骚港……
深夜,荒凉破败如同鬼屋的总督府陋室里,一灯如豆映照着九张表情各异的脸,犹如你夜晚点着一根蜡烛独自走进了供奉着十八罗汉的庙宇一般……
桌上摊开摆放着那张皮安兹画的旧皇家港老麦穗街“先遣图”。
良久……波西兰的目光从那张图上抬起,平静地望向桌对面那双一直在炙烤着自己的眼睛……
“总督大人,让您失望了,这件工作我做不了。”
此话一出,室内有七个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而另一个人却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德克帮的人谁也不愿意让波西兰去帮老神棍,更何况这听起来铁定是个要命的活儿!一年多的四方奔波,大伙再澎湃的同情心,也早被这个屡屡食言耍得七个大男人团团转的老东西给磨没了!
他那个啥啥诡秘的愿望爱实现不实现,反正俺们已经把所有活儿都干利索了,拿钱走人就得!
德克帮这七个破衣烂衫朝不保夕的加勒比农民工兄弟,从1714年10月22号开始,已经为这个冒牌总督沃里奥先生打工一年零一个月了!只给发过99英镑的差旅费,欠薪却高达丧心病狂的一万五千英镑!这厮绝对有实力进入18世纪最黑心缺德包工头榜单前排的!
“你你……为为为……为什么??”
黑心包工头此刻方寸大乱,彻底失去了他平素那副神逼叨叨一切尽在掌控的风采。
荣兵模仿着老神棍惯有的那丝经常若有若无地挂在嘴边的浅笑,在旁边看得那叫一个愉悦呀!借用眼下拿骚第一当红名妓来形容一下此刻的快感强度,那就是——埃娅•珍苏昂娜!借助一下加勒比荡妇艾玛姐的芳名,那可真是——艾玛•苏昂丝沃拉!
波西兰表情依然平静无波,用他特有的深沉浑厚的男中音答道:“总督阁下,我们自由潜水者熟知加勒比大多数海域的状况。因为我们关注和交流的都是这方面的信息。就如同您做为一位总督会熟悉所有政令政务一样。”
“哈哈哈……嘎嘎……”
波西兰这番绝似冷幽默的话一出口,立马乐翻了七条好汉!
看来不只是荣兵,生命里珍贵的一年零一个月的时光被这老骗子支使得满加勒比团团乱转,他早把德克帮上下都得罪了个透!
其实厚道的波西兰根本没有讥讽老神棍的意思,不过是走火打掉飞鸟——巧了。他哪知道这位总督大人是个制作工艺粗糙得根本没走心的赝品呢?
可老神棍现在早顾不上这点尴尬了,汗珠子都从他那张深核桃纹纵横的老脸各处冒了出来!他用抖音惶急地问:“为什么呀波西兰先生?您可是全加勒比最好的潜水者啊!”
“总督阁下,旧皇家港沉入水底的那片区域,通常是在水下25到40英尺,倒并不很深。可关键在于,这不是沉船掉进了干净的海床,而是大量的建筑废墟。您说的这间店铺说不定早就倒塌并被深深压在废墟下面,根本无法进入了。”
“可咱们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总得试试呀!几十呎深的海水对你们波西兰家的潜水者来说,就像我们躺在浴缸里洗澡一样啊……”
“这不是浴缸总督阁下!在幽暗的水下,那些建筑废墟中暗藏的钉子不会变成灰渣,只会被阴险地裹上一层令人防不胜防的海泥和水藻。而那些破损的玻璃非但不会被海水溶化,反而会在海水的掩映之下凭肉眼几乎看不出来!”
“Y?”(西班牙语:所以)
“潜水者会在试图进出海底建筑物时,在昏暗的光线里,被哪根恶毒的钉子或是哪块阴险的碎玻璃挂住水靠而耽搁和慌张哪怕一分钟,又或者被它们刺破皮肤在深水压力下迅速失血……还用我说下去吗总督大人?”
“也许没那么倒霉呢波西兰?也许一切比你想像中的顺利十倍呢波西兰!?”
“那也不可能!总督阁下,这不是在某块珊瑚礁下拾起一个珍珠母贝。这是要进入海底一个情形不明的幽暗废墟里去,居然还要完完整整地抱出一个大箱子!您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波西兰的语气中已经带着明显的怒意!
“我可以给你钱!你根本想像不到的巨额金钱!你三十辈子也赚不……”
傻瓜总督已近乎疯狂了!他伸直了青筋暴露的脖子,破镜片后面的眼珠子血红血红的,几乎要把脸凑到波西兰的脸上去吼了!
“给我闭上你的臭嘴老东西!”
荣兵再也忍不住了!他“啪”地猛拍桌子大吼一声打断了老神棍。
“你的臭钱就能换别人的命?你的愿望咋那么高贵呢?要不我把你栓条绳子扔皇家港海里你自己下去捞吧!”
老神棍似乎神志都不太清楚了,他脸色惨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油灯喃喃低语:“罗宾,你不该这么对我,你真不该这么对我!你应该帮我啊,看在咱们都是……”
“少废话给钱结帐!我们早他妈受够你了!一万五千英镑!今天少一便士我割你一零件儿!”
荣兵一只脚踩着椅子,一手从K鞘里拔出疯狗刀“夺”地一声深深扎进老橡木桌……造型很像个不上档次的土匪小喽啰。
“我没钱。”心如死灰的老神棍抬起呆滞的双眼望着荣兵。
“你说啥?”
“有种你再说一遍??!”
“我他妈整死你!!”
……
总督府的这间斗室里顷刻间一片大乱……德克帮集体狂怒!第一个猛扑上去的就是小托尼……他用瘦小的双手死死扼住傻瓜总督的脖子,咬牙切齿地下死力猛掐!
傻瓜总督却动也不动,连手都懒得抬起来挡一下。他仰起惨白的脸哆哆嗦嗦地微张着嘴,被掐得鼓凸出来的大眼珠子在镜片后面就那样平静地望着面目狰狞可怖的小托尼一声不吭,眼角有成串的泪珠在唰唰唰地不停滚落……
还没等早已不忍心的众人伸手来拉开,小托尼自己先崩溃了,他无力地松开老神棍的脖子,蹲在地上先是压抑地哽咽,继而就哭出声来!
于是,被掐者在剧烈地咳嗽着默默流泪,掐人者蹲在旁边揪着自己的头发嚎啕大哭……此刻这破败废弃的拿骚总督府里,正上演着一出谁也看不懂的荒诞剧。
沉默了一会儿,老德克又问:“我最后确认一下,你真没有一万五千英镑?”
老神棍没看他,只是目光呆滞地缓缓摇头。
老德克叹了口气:“认了!你把上次那块金表拿出来吧。别的……算了,别的我们什么也不要了。”
“啥也没了……”老神棍此时已失魂落魄。
“你少特么废话!”小托尼擦擦眼泪猛地站了起来,像疯子一样扑上去就在老神棍的破衣服里上下翻着,只翻出了几枚钱币,都是银币和铜币。
“那块金表呢??”狂怒的小托尼不依不饶地问。
“早没啦。”
“哪儿去了??”
“卖了。”
“钱呢??”
“给罗宾了,两次99英镑,一共卖了一百镑。”
老德克瞪了他片刻,忽然苦笑了:“哈!我咋会那么糊涂?居然会被你这种……算了,那块维戈金币真能卖两……”
“那块金币你们也不能卖,而且连面都不能让它露。”
“滚泥马的老傻逼!你管着吗?你管得着吗??这金币是我们的!我们爱咋……”荣兵忍无可忍,终于对老神棍爆出已经在心里憋了一年多的粗口。
“暴露它那天就是你们大祸临头的日子……”
“啥意思?”
“懒得说,信不信由你吧……”老神棍好像整个人忽然就被抽空了,连说话都费劲。那些核桃纹似乎更深了,表情呆滞的脸上是一片死灰色,一副生无可恋的颓唐相。
“去泥马的老骗子!我……我特么……”荣兵嘴里还在不服气地骂着,其实心下已是一片冰凉!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就算之前这个神逼叨叨的傻瓜总督的一切花言巧语都是假的,他此刻都懒得解释的这句,反而极可能是真的。
荣兵不死心地瞪起眼睛问:“你那帘子后面不是还有个密道吗?里面还有啥值钱的?凑多少算多少!”
“没啥了。还有两瓶酒能值几镑,你们想要就拿走吧。剩下的,就是小半盆玉米粒和一袋木薯……”
没等老德克吩咐,小托尼和螺丝就冲到那条布帘子后面,一阵乱七八糟的声响之后,两人又表情沮丧地走了出来,小托尼空着手,螺丝手里只拎着两瓶酒。
荣兵心下一片冰凉……完了!那个幻想中的傻瓜总督的藏宝秘室压根就不存在!老神棍这次真特么诚实!他那个神秘的地下室里啥也木有!
一时间大家都木立当场,不知怎么办好了。
静寂中的屋子里忽然响起了波西兰深沉的声音:“我都听明白了。总督大人,对于我们诚实守信的泰诺人来说,您的言行可真令人感到羞耻与憎恶!”
老神棍依然垂着头喃喃地小声说:“上帝作证我没想骗他们,他们都是好人。德克、罗宾、梅里尔、贝格、罗斯,甚至要掐死我的小托尼……每个人都是很好的人。可我没法子,唉……实在是没法子啊!我手头哪有那么多钱?就只能一步一步地骗他们。如果他们真能帮我弄到那个箱子,我保证能让他们发一笔大财……”
所有人都唰地又把头抬了起来!
“那……”波西兰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问:“如果我答应帮你下海,可是没找到那个箱子呢?他们应得的那些报酬怎么办?”
老神棍的脸上犹如干涸了上百年的龟裂土地忽然被一场如油的春雨浸润着,片刻就现出了生机!刚才已经像死鱼一样的眼睛,也在瞬间就喷射出炽烈的光芒!
几个人同时在抢话……
“我给!”——傻瓜总督
“我们不会再上当了!”——老德克
“谢……谢谢你!波西兰……”——小托尼
荣兵睁大了眼睛一把按住波西兰的肩膀:“波西兰,那是送死的活儿!你不能去!”
波西兰看着荣兵笑笑打断了他:“冒点险而已,罗宾。别忘了我是波西兰,海神的后裔!我欠你们大伙的实在太多了……”
波西兰又转向老神棍说:“我只能答应你下水,不能保证捞起那个箱子。不过你放心,叫波西兰的人永远不会偷奸耍滑!我能做到的就是尽力和拼命!”
傻瓜总督看起来激动得似乎都要给波西兰跪下了!他兴奋得结结巴巴地说:“波西兰,只要你答应下……下水试一试……无论结果怎……怎样,我都会把一个价值巨大的藏宝地点告诉你们!”
没等波西兰说话,老德克又眯起针尖一样的眼睛盯着傻瓜总督抢过了话头:“总督大人,虽然您一再对我们食言和欺骗,我还想尽一个善良人最后的义务,我现在给您最后一分钟,听听您这所谓的藏宝是个什么来历。希望您珍惜这个机会。”
老神棍瞪大了眼睛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语速急促兴奋地说:“德克,你也是老加勒比了,总不会连基德船长藏宝都没……”
“波西兰,孩子们,走吧。”老德克起身就往外走。
众人也或坚决或迟疑地跟在了后面,走在倒数第二的波西兰扭回头来鄙夷地瞥了傻瓜总督最后一眼,而走在最后的小托尼站在门口回身,用刀尖般的目光在那张可恶的老脸上狠狠地剜了好几下,才掉头出门而去。
“我说的可都是真的!罗宾,还记得那句话吗?如果你永远都不相信奇迹,那……”
八个人的脚步声很快地远离了这个颓败荒凉,充满了谎言和欺骗,住着一位神逼叨叨的冒牌老总督的府邸,把他那半句还未说完的话远远扔在身后的黑暗中随夜风飘走了。
如今的拿骚令德克帮感到陌生!
这是疯了吗?这还是四个多月前的那个拿骚吗?这怎么哪哪都是人满眼都是人到处都是人哪?
满街都是肌肉彪悍目露凶光的人群;到处都是狂歌乱醉骚乱殴斗的人群;白皮肤,黑皮肤,棕色皮肤,当然,如果再算上荣兵这个黄皮肤,拿骚绝对是世界人种博物馆了。
到处都是穿着暴露举止轻浮的女人,她们仨俩成群地站在酒店、码头、商店门口,或金鸡纳树浓密的枝荫下,放荡大胆地朝你媚笑着招手……
荣兵和沃克老板新雇的帮工小乔治艰难地把一大桶啤酒搬到两轮木推车上放好,擦了把额头上的汗问道:“小妮儿,拿骚以前也这么热闹过?”
小尼尔吭哧吭哧地把牛肉扔在车上码放好,边擦汗边说:“我从小到大都没见拿骚有过这么多人。就你们离开的这几个月,不知打哪儿忽然就冒出来这小几千人!幸好我爸早不是法官了,要不然他可有得罪遭了。”
“这些人都是冲那些西班牙沉船来的吧?”
“呵!否则还能为啥?我听说最离谱的是,居然还有好些人是从监狱里越狱跑过来哒!咯咯咯……差点儿没把我笑死!”
“那咋啦?”
“什么咋啦?你傻呀罗宾?他们既然有能耐越狱,那为啥之前不跑啊?”
“你才傻呢小妮儿!告诉你吧,在金钱和自由的选择上,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糊涂着呢。嘿嘿,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霍尼戈和他的飞帮大队人马都没在拿骚,另一个总督帮的詹宁斯也只有先头小股部队在这边。目前的拿骚没有实力大哥坐镇,乱得活似群魔乱舞的地狱世界!犹如数千条攒动的蛇群忽然从土里纷纷钻出头来,全都呲着獠牙威胁着其他同类:“给老子滚远点儿!敢惹我就咬死你!”
饶是德克帮千小心万谨慎,这一个多星期里还是打了三架!
第一架是帮那个雇工小乔治打的。小乔治大名叫“乔治•罗习维尔”,他也当过一段海盗。因为胆子太小,先后被博格斯和拉布其团伙给赶了出来。从此这孩子就对海盗这份很有前途的事业彻底死心了,四处打打短工艰难度日。
可你想当海盗时人家撵你走,你现在不想当海盗了,却又有人强拉你入伙……
“托马斯•莫里斯”才十七岁,就已经荣获了“拿骚最混帐的少年”这顶臭名昭著的桂冠。
他的团伙成员没有超过二十岁的。有一次出去抢劫之前为了凑炮灰,在街上遇到正往穷鬼乐园送啤酒的小乔治,二话不说就要强拉入伙!小乔治对这帮拿骚的少年烂仔团又烦又怕,当然不愿意。可他仅仅微弱地表示了一下反抗就挨揍了!
恰巧德克帮的几个人正跟着小妮儿推车去给维讷尔酒店送货路过,摞下车子冲上去就是一阵团殴!双方都吃了点小亏,也没啥大事儿。但后来那个少年烂仔团的帮主放话,说让德克帮的人等着!早晚要弄死他们!
呵!这种没味儿的屁,在拿骚每一棵树的每一片树叶上,在每个长满了霉斑布满了尿迹的墙角旮旯哪哪都是。你个小B崽子真以为俺们德克帮都是厦门大学哒?
另外两架都是帮小妮儿打的。起因很特么搞笑!一次是几个白人醉汉骂他是黑鬼,另一次是几个黑人醉汉骂他是白皮猪……
荣兵对此摇头无语。唉……小妮儿啊,千万挺住哇!再熬个三几百年,没准儿你也能当上内个超级大国的总捅呢?
然而在这个时代的加勒比,谁又能了解一个黑白混血的“穆拉托人”的苦恼呢?
这期间他们还遇到过两次傻瓜总督,没了那些尚有绅士风度和幽默感的霍尼戈们的配合,老家伙连装总督骗吃骗喝都仕途坎坷。有一次荣兵去“老泰勒杂货店”送货,眼看着一个被老神棍纠缠得不耐烦了的袒胸大汉抬起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老家伙趴在那儿艰难地蠕动了半天都爬不起来……
荣兵心中本能地又有了刹那的软化,可他还是一咬牙扭过脸去装没看见。最后还是小梅子和小妮儿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
老神棍依然是那个双手拄着破木棍子上半身哈下去的,可笑又可怜的经典造型。破三角帽已经掉了,露出凌乱稀少的白发在风中乱飘。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几分,眼镜片也碎了一角……他就弯着腰站在那里一声不出,嘴唇有点微微哆嗦着,眼巴巴地看着德克帮的人一个个阴沉着脸从他面前大步走过。
一直走到胖子维埃格的面包铺子门口,老德克就停住脚步。小妮儿奇怪地问:“干啥?我家有面包啊?”
老德克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梅里尔……去吧。”
小梅子点点头没说话,直接跑过去买了四个粗麦粉面包,又跑回去递到傻瓜总督手里,一语未发地转身又跑了回来。
看到老神棍抬起拎着面包袋的那只手抹了抹眼睛……荣兵心里一酸,紧抿嘴唇硬起心肠大步离开了。
是啊,对一个屡屡欺骗耍弄了他们的既可恨又可怜的老人,大家出于良知也就只能做这么多了吧。这些天来,要不是靠着帮小妮儿家干点杂活儿对付口饭吃顺带借了个住的地儿,内囊见底坐困愁城的德克帮和波西兰都不知要怎么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