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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先帝诏

北魏天骄 沈不渡 2703 2021-11-30 11:06

  而此时,元冠受也接到了很多来自洛阳的客人。

  嗯,确实非常多,其中也有不少的熟人。

  尔朱荣在河阴之变后并没有马上进入洛阳,洛阳城中上到幸存的官员,下到贫民百姓,都害怕尔朱荣屠城,因此纷纷逃出洛阳,人数众多,不分昼夜,连军队都无法制止。

  由于元冠受控制了潼关,这些在杨炫之的带领下,从洛阳吓得逃难到弘农和陕城的客人们,就纷纷涌入了关中。

  比如在元冠受派去洛阳的吴桃苻和李贤,就带着潘外怜和元婴以及小柴胡回到关中,顺利完成了任务。

  又比如损友杨炫之和他带来的一众西逃文官,王杰、魏收、李神俊、李谐、温子升等等。

  这些被尔朱荣吓破了胆,死都不愿意回洛阳的文官,和之前投奔他的齐王旧属冯景与苏湛,在未来一起构成了元冠受日渐庞大的文官体系。

  而潘外怜的到来,给了元冠受最欠缺的一样东西——大义。

  长安城外的营帐中,烛火旖旎。

  几年不见,潘外怜还是这般楚楚动人,她就这么抱着熟睡的元婴,出现在了元冠受的面前。

  潘外怜没有提什么要求,她很懂,只是将女儿递给了元冠受。

  看着脸蛋肥嘟嘟的元婴,元冠受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想伸出手指碰碰女儿的脸蛋,却怕扰了她的美梦。

  “一路辛苦。”

  很多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元冠受未将女儿抵回给潘外怜,有些爱不释手。

  潘外怜浅笑着摇摇头,看着几年不见的将军,似乎也陌生了许多,其实两人并未有多久相处,露水孽缘,今日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心里也颇有些忐忑。

  这世道,无情无义的人多了去了,怕于自己名声不利,她们母女二人的性命,也不过是眼前男人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不过,元冠受派吴桃苻和李贤奔波数百里把她们从洛阳带出来,想必也不是为了杀她们。

  “潘娘娘,这是先帝遗诏吧?您忘在包裹里了。”

  李苗闯了进来,打破了两人的独处,说出的话更是让潘外怜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并没有带什么诏书啊,她的心中隐隐有些明悟了过来。

  可当潘外怜接过新鲜出炉的“圣旨”时,心头还是重重地颤了一下。

  这是秘书监杨炫之的手笔,字体她认得出来,杨炫之一手好字矫若惊龙,是孝明帝御用的笔杆子之一,经常草拟诏书。

  而上面的内容,让潘嫔都感觉天旋地转了起来。

  “朕以冲眇,祗荷鸿基。每惟祖宗之缔构艰难,念中外之始终匡辅,常同驭朽,岂忘纳隍。然曾未小瘳,以至大渐。呜呼,修短定分,古今常期,著在格言,斯为达理,是用降兹训誓,祗听朕言。

  安定王元冠受知军国事杰,听政明敏,孝友天资,聪明神助,龙颜表异,日角标奇。居夫麓而风雨不迷,辅中兴而山河备历。宽宏及物,清明在躬。必能保守宗祧,奉承天地,内抚百姓,外镇四夷。宝亿兆之念同,固威灵而是属,付托无恨,予复何恨。

  宜令所司备礼,于柩前即皇帝位,军国事重,不可暂阙。以日易月,抑惟旧章。

  噫。朕念兵戈以来,耕农久废,尤伤畿甸,莫不流亡,岂堪复土之规,独昧人之旨。今者流离若是,痛毒堪悲,不可踵从前之计度,困此日之生灵。俾朕厚颜,下见先帝,应缘山陵事务,宜令中外商量。桐棺瓦器,朕所慕之,况在今晨,勿欺大业。

  咨尔肱骨忠臣,内外文武,合志同心,辅予新帝。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这片文风沉郁顿挫的诏书,简单的意思逐段翻译一下就是:

  朕本来是小病没想到大发了,现在临终前有点话说,希望你们好好听一听。

  安定王元冠受素来是个能统领军国重事的人物,又从小天资聪颖,有王者之相,以他来继承朕的皇位,一定能保住宗庙,祭祀天地,安抚百姓,震慑四方,朕把皇帝的位置托付给他,也就没有遗憾了。

  各级官员要见证安定王在朕的灵柩前继承皇帝位,军国重事不能荒废,守孝就以日代替月意思一下就行了。

  朕考虑到国家战乱许久,耕农都荒废了,葬礼也就不用太隆重了,你们看着办,桐棺下葬、瓦器陪葬,朕觉得也挺不错的。

  朕死了以后你们辅佐新帝接着好好干,这篇诏书就这么昭告天下吧,让大家都知道一下。

  潘外怜拿着“遗诏”的手,在微微打颤。

  她不确定,如果不以自己的名义发布这篇先帝“给”她的“遗诏”,她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或许这是元冠受的交换条件,她付出名义,他保她平安。

  “这封遗诏,是先帝驾崩前,见尔朱荣意图行董卓入洛之事,为保大魏江山社稷,交给娘娘的,对吧?”

  潘外怜看着抱着女儿的元冠受,终于下定了决心,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正是如此。”

  李苗会意,躬身退出大帐。

  “以后,孩子的封号就叫永平吧。永平公主,永远平安,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潘外怜微微一礼,轻启朱唇道:“奴家谢过...至尊。”

  元冠受的瞳孔轻轻地缩了一下,他的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也有些东西重重地坠了下去。

  至尊...登临九五...

  他曾经想过无数次的事情,可到了眼前,只要他进了长安,就可以登上那个百万人之上的位置,他反而有些...不安了起来。

  元冠受的内心在问自己,自己是否真的准备好了,坐上这个位置。

  有一些法理性或者其他的现实因素,比如部下的想法,关陇内部各方势力的反应等等。

  按法理,都是献文帝拓跋弘的曾孙,都是近支宗室,既然元子攸做得了这个皇帝,他元冠受也做得了。

  而他的部下,无不盼望着这份从龙之功。

  如果他进了长安,坐上这个皇帝位,反而会让观望着的关陇各方势力下定决心,到时候,大部分的北魏旧臣都会向新皇帝献上忠诚,即便有不愿意的守臣,或者北方的叛军来骚扰,在元冠受看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元冠受已经占据了陇西和汉中,只要锁住潼关河东防线,关陇内部的势力,没有能和他在军事上较量的。

  西北高平镇的万俟丑奴和薄骨律镇的曹泥,只是不好打,以他们那点兵力,想出来搅局也是不可能的,长安的边他们都摸不到。

  眼下,除了长安城里的长孙稚,阻碍他登临九五的,只有自己的内心了。

  一尺之水,一跃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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