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皇后冷冷的声音似乎从九天之上传来……威严而冰冷!……“周氏、抬起头来!”
小周后的灵魂似乎飘在半空中看着大殿里发生的这一幕:一个美丽妖娆地女子半裸着趴伏在铺满了锦绣地毯的地面上,四周围满了一个个幸灾乐祸神情鄙夷的阉宦宫女。凌乱的衣衫掩盖不住那女子白皙如玉的肌肤挺翘的山峰、和那足以让天下男人疯狂的腰肢玉股……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似乎是一只无情的大手、一把抓住神游天外的小周后的灵魂,将她塞回到那具艳丽无双却又屈辱至极的身躯之中!
“你这周氏好大的胆子!怎敢对皇后圣人不敬?抬起头来!”符后的心腹女官狠狠地打了小周后一记耳光、沉声骂道。
“周氏……”符后捏了捏袍袖中的手指慢慢说道:“本宫知道你也算是命苦、可那违命候李煜尚在,你流连宫闱就是大罪!你……知罪否?”
小周后静静地抬头看着面前高坐着主位的一国之后、后宫之主……这位置,这位置……南唐一国、这个位置曾经只属于自己!曾经自己也曾如此高高在上,用俯视的目光看着这些低贱的女官阉宦!
“奴只想……离开此处,回夫君身侧、或……但求一死……”小周后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自己应该说什么?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符后的眼底终于闪过一丝狠厉:“周氏、官家赐你郑国夫人封号,你应该谨守本分与那违命候李煜安享富贵,官家……哼!你若想死、自不会有今日!本宫看你……不是想死,而是心有不甘吧?”
小周后美丽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迷惑……“我不甘……不甘……不!放我走!放我出去!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再看到那个人!放我出去、我要去寻我夫君!放我出去!”小周后一时间疯魔了一般、踉踉跄跄的爬向御座,丝毫不顾自己那足以让天下男人为之疯狂的娇躯袒露出来、趴在地上伸出一只手紧紧地抓住符后那只穿着云头丝履的脚:“我求求你了!圣人!放我走吧……”
符皇后仔细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备受摧残甚至已经有些癫疯的绝世美女、袖子里紧紧握着的手指最终还是松了开来……闭上凤目、符后浅浅的叹了口气:“罢了!残花败柳、不要再让本宫看到你入宫……带出去!不要让她露面,就这样裹在被子里把她抬到违命候的面前!以后……他要如何自处就随他吧!”
一辆乌篷马车迅速地离开了皇宫后角门、直奔违命候李煜幽居的小院而去……
那院子里的书房之中,一只颤抖地手、缓缓端起案上的一只青瓷酒盏,只是那酒水、却随着颤抖地手一点点的流到了桌案上……“哐当”一声、房门被人粗鲁无礼的推开!一行人杂乱的迈步进屋,数双鄙夷的眼睛看着桌案后这名儒雅憔悴的中年男子……
符后身边那名心腹女官撇了撇嘴角:“违命候、宫中皇后圣人口谕,你家这郑国夫人以后要好好的看管着、若是不想惹来祸事,就不要让她再进宫!堂堂男儿、管不得一国还管不得一失节妇人乎?放下……”
身旁两个枯瘦冰冷的老宦官立刻上前、硬邦邦的将一卷锦缎花被放在地面上,四只手向前一滚!卷成一卷的被子慢慢的打开……一个脸色苍白衣不蔽体的娇艳女子显露出来!
“我的天……”房门外远远地探头探脑的府中下人奴婢立刻被吓得一抖,尽皆抱头躲避!生怕因为自己知晓太多被人莫名其妙的灭了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桌案后原本浑身僵硬瑟瑟发抖的儒雅男子见状居然疯狂的大笑起来!直笑得涕泪横流、笑的屋内本来气势汹汹的后宫宫人居然全都莫名其妙的有些恐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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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晓、神仙好唉,唯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积到多时、眼闭了……!”
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一名手持书卷的老儒生缓步而行,口里大声唱着这支曲调婉转的歌谣,直听得这边树下黑铁塔一般的痴傻道童明月是啧啧称奇……
明月肥大的黑面上满是络腮虬髯,斗大的头上竟然还扎着两个道童的双丫发髻、直跟那钟馗也似!配上这明月的道号……怎个恶趣味了得?明月搔了搔络腮胡、瓮声瓮气的问道:“真人!那老儒唱的还挺好,金银确实好、可为啥要积攒起来?花销出去岂不才快活?像咱……腰里的金银可不就不多了,害得俺昨天晚上就没吃饱、现在身上都没力气呢!”
树下正在打坐的陈抟老祖睁开眼睛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这厮恁大的饭量,三十个炊饼咽下去都不当事!多少金银够得你吃用?”
明月一缩头、嘟嘟囔囔的说道:“俺这饭量是爹娘给的、俺又没啥法子……”陈抟道人身后坐着的一个少年闻听这爹娘二字、立刻心里一沉,低下头去。泪水不知不觉已然打湿了衣襟……
明月一见这少年又在哭鼻子、不由得说道:“你这娃娃、老是哭个甚?要不是金银都给你在路上换了药材治身体、俺怎会饿成这样?俺又没怨你、你老哭什么?哭的人心烦……”
少年不语、只是无声的哭泣,身前的陈抟老祖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哭便哭吧!人生于世、便是那哭着来哭着去……你和爹娘的这段缘分已尽,哭得几次便当做送行了。”
“道长!偌大的村庄,为啥就咱家遭了盗匪?还害得宋郎中无辜丧命……”离哥儿红着眼睛看着眼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问道。
陈抟老祖摇了摇头:“这天地之间的事情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贫道拾下你、你就已经孑然一身了,你的家园已被焚毁、父母也已经安葬,还有你那位郎中师父、这就是缘分尽了,贫道替你寻了这一处安身立命的地方、足以让你长大成人。只是、这地方收不收你……还要看缘分喽!”
一旁支着耳朵的明月闻言说道:“真人!要不然就把离哥儿小子留下算了,正好给俺做个伴儿、反正他饭量倒是不大!”
陈抟老祖摇了摇头:“留不得、也留不下!他的缘分不在这里……”
老儒生远远地看到了树下的一老二少三个人,立刻躬身一礼:“含章书院王云生见过陈真人!”
过了半晌、含章书院的山长王云生捻着长髯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此时那虬髯道童明月肩上驮着那离哥儿,正在树丛间追逐着一只蝴蝶……低声说道:“这孩子倒是真的命运多舛、只是这红尘万丈生来就牵扯因果的实在是太多!真人难道就没想过将他收在门下吗?”
陈抟真人淡淡笑了笑:“你都说了我是真人了、真人为何要做那无用的事?这娃娃身上的因果贫道斩不断、放在你这里让他长大就是了,我知道你现在是真的心怀天下了、但是你心中的天下只是那亿兆黎民芸芸众生,此事难……难如登天!你的执念其实就是你的心魔,这娃娃身上的因果、就当做是考验你心魔的一道磨砺吧!如何?”
王云生无奈的笑了笑:“真人也知道、我自今年起锁了剑阁的顶楼,这天下太平了,书院恐怕要真的要以读书明理、兼济天下为己任了!如果留下、这娃娃我也只会教他读书,那些兵书战策武道典籍他是看不到了……”
“那不是正好?”陈抟老祖微笑道:“那就让他这辈子做个明理之人就很好嘛。”
王云生微笑了一下:“既如此、那晚辈定然尽心栽培他!”
夕阳西下、离哥儿站在书院山长王云生的身侧,呆呆的看着陈真人带着那虬髯道童明月慢慢的消失在山间、心里竟然生起一丝不舍。抬眼偷偷看了看一脸愁绪的老山长、便又低下头不吭声了。
王云生的心里满是愁绪……陈抟真人临走前为他占了一卦,然后长叹一声留下几句卦辞:因果向来无善恶、生死只在存灭间,放得天下回本真、九载浮云散满天。
“真人这是告诉我、书院当有大难吗?九载……九载之内散去书院让门人散落世间方能得存?可真要散去、这世上还有含章书院吗?”王云生皱着眉摇了摇头……“子不语怪力乱神,这道家真人、真是小心过甚了吧?唉……”王云生低头看了看身旁的少年:“你叫离哥儿对吗?”
离哥儿赶紧抬起头答道:“回山长!小子名唤杨离。”
王云生微笑着捋了捋胡须:“莫要怕、含章书院已经立在深山近百年了,书院不收达官显贵之后、也不收心怀叵测之徒!收拢的、多是和你一样在乱世之中流离失所无依无靠的聪明孩子,这里不论出身只看心性!你入了书院就知道了,跟我走吧!”
“是!山长……”离哥儿躬身施了一礼,跟在王云生身后慢慢的向山里行去。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陈抟老祖师徒两个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山间,只余下一轮夕阳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