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很饿、包袱里的干粮和烧鹅早就进了肚化作力气消散无踪了!饿着肚子看着面前的这个贼人头目、明月瓮声瓮气的喝道:“这是冯家的庄子、你等赶紧离去吧!冯家再不堪也不能滥用私刑胡乱杀害、里面还有被抓来的无辜百姓呢!不能放火啊……”
一旁的地上灰头土脸的爬起来三个汉子、一个个怨恨的看着这个站在庄子大门口嚷嚷的古怪道士……
坐在上马石上的壮汉摩梭了一下下巴上的短须、目录惊奇的叹道:“好一条好汉!怎么做了牛鼻子道士了?可惜可惜……天生神力、反应迅速,根骨基础打造的极其坚实!这么好的身子性子、做得甚么道士?”
场下爬起身来的三个汉子之一怒声喝道:“弓箭手!”
“唰”的一下、大门两侧的十几名身高臂长的汉子居然同时举起了手中的角弓!吱吱声中、十几张角弓居然一齐张开,冷光幽幽的十几枚精铁箭头稳稳的瞄准在场下那明月的身上!
“么的!都给老子放下!蒙四驹、你特么的还要不要脸?愿赌服输就是……仗着人多吗?”
坐在上马石上一直在观战的短须汉子突然喝骂出声!此人一声喝骂、场下诸人包括与明月赌斗的蒙四驹三人和弓箭手们立刻收起弓箭战战兢兢的低头认错,然后退在一旁默不作声了!
短须壮汉接过身后侍卫递过来的一块肉干、撕下一口咀嚼起来,看着场下已经开始咽口水的明月说道:“你这道士、在道观里念那鸟经可能活得痛痛快快?既然学得一身好武艺、何不跟某去……额……出去寻个能得荣华富贵的地方,天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痛痛快快厮杀,那有多好?”
明月看着那块暗红色泛着油光的肉干、吞下一口口水后喝道:“呸!道爷就算饿死也不会去做山贼!你这厮要是有种、就下来与俺斗上一场,输了就带着你的喽啰兵赶紧走人!”
短须壮汉的身后站着一个面皮白净的男人、见自己主人竟然对这雄壮道士起了招揽之意,便低下头在壮汉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短须壮汉闻听后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可惜了、实在是可惜了!多好的一员陷阵先锋啊!他那两柄铜锤加在一起怕不是有八十斤的分量、这要是挂上铁链做那马上的兵器,定会所向披靡将是一员悍将啊!”
“你这牛鼻子道士、可吃过这西北的风干牛肉啊?坚韧有咬劲、咸香可口,就算汴梁里面都很少见呢!要不要试试?”
短须壮汉手里捏着半尺长的深红色肉干、用一只小刀子割下一条塞进嘴巴里,一边嚼得咯吱作响、一边还挤眉弄眼的示意明月过来一起享用!
明月犹豫了一下、狐疑的看着面前的这个汉子,短须汉子哈哈一笑脱手就将这一大块牛肉干向着明月抛了过来:“接着!尝尝爷爷们的西北美食!”
明月伸手接住了牛肉干、忍不住仔细嗅了嗅……顿时、一股有别于中原细腻甜香味道的肉香气扑面而来!这股肉香浓郁燥烈、似乎还带着一丝丝腥膻的味道,还有西北青盐的独有气息……
明月忍不住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就撕下巴掌大的一块,一边看着那短须汉子一边咬嚼起来……只觉得浓郁的牛肉香气几乎如同那传说中的龙肝凤髓一般美味!
短须汉子、拿起一只皮酒囊喝了一大口,然后亦是抛了过来!明月伸手接过一口就是半酒囊的酒水进肚……看得短须汉子又是一声喝彩!
“道士!跟某走吧……某等可不是甚么山贼!乃是堂堂的……”
这时、短须汉子身后的那名男人立刻躬身站到汉子的身前,低声喝道:“主人怎可在此地道破我等身份?这是取死之道……还请主人谨记!”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扫兴……那某出去跟这牛鼻子活动活动筋骨总行了吧?”
短须壮汉扔下刀子、拎起一根枪柄足有鸡蛋粗细的镔铁大枪,跳到场下、开口说道:“你这道士、可吃饱了?某来叫你知道知道西北汉子可不是好惹的!”
“哈啊!”短须壮汉一声暴喝、镔铁枪如泰山压顶一般挂着呼啸的风声当头砸下!
明月嘴巴里还叼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牛肉干、哼了一声只将手里的双锤向上架出、只听得“铛”的一声脆响!明月双脚旁边本来踩压板结的土地瞬间腾起一股烟尘,短须壮汉只觉得自己仿佛砸在了一块万年顽石之上一般、镔铁枪一颤险些脱手而出,可见明月的力量已然大到了何等地步!
短须壮汉牙关紧咬、借着镔铁枪弹起的力道一个拧身,镔铁枪画出一道弧线在身下毒蛇一般猛地刺出!直接点向明月的小腹……
铛的一下、明月双脚纹丝不动,双锤下砸、直接将镔铁枪刺来的枪尖砸落下来刺在了自己双腿间的地面上!壮汉居然就势下腰一条右腿弹出、啪的一下踢在了手里铁枪的枪杆之上,铁枪猛地一抬头、枪尖闪电一般刺向明月的胯下……
明月怪眼圆睁、嘴里的牛肉干还未咽下,哼了一声双锤关门绞动、喀拉一下将刺来的镔铁枪牢牢地缩在了两腿间,短须壮汉一见兵器被锁、倒也光棍,松开右手飞起一脚直接踹向明月的面门!
明月也及时松开了大锤、挥起一拳猛地迎向壮汉的脚底板……啪的一下、明月身形晃动退了一步,而壮汉则是翻身落地登登登的足足倒退了七八步才稳住身形、只觉得脚底下一阵麻木过后,筋肉已然发出剧痛……显然是受了伤!
“嘶……”短须壮汉、倒吸一口凉气,眼里的欣赏之意却愈发浓烈!开口说道:“好个汉子!这力气简直可以拔山举鼎了,武艺眼力也都是上上之品、你若是到了军中,先锋官舍你其谁!”
短须壮汉其实也是无奈、再打下去,自己估计就得在属下面前丢丑了!麻木的右脚愈发疼痛,要是再来一下估计自己就得做个瘸子了!不得已才停了下来想再借机招揽一番,谁知道……此时的明月却被对面这力气极大的汉子激发了血勇之气!看着短须壮汉、咕咚一下将那半块牛肉干咽了下去,低声喝道:“兀那汉子、俺吃了你的酒肉,站着不动让你打了三招、现在轮到道爷出手了!哈哈哈……”
说罢!明月啪的一下沙包一般的双拳相击,直如凶神一般迈步向着右脚依旧虚点在地面上的短须壮汉走来!直看得短须壮汉脸上皮肉都在颤动……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凶光!
那原本站在壮汉身后的中年人眼睛看到了壮汉的杀意、轻轻地抬起了右手,顿时、原本收起弓箭的几名汉子几乎在瞬间弯弓搭箭,牛筋弦声响起,冰冷的眼神牢牢地瞄准了明月身上的要害!
“某是真心实意的招揽,你这道士非要与某作对不成吗?”
短须壮汉的声音已然冷的仿佛要结出冰霜来一般、可明月此时已经两眼充血,一心只想与这壮汉比个高下!
背后的中年人右手五指并拢、刚要狠狠地挥下!只听得隐隐传来一丝锐器破空的声音……啪的一下、一只小东西精准的击打在中年人的肩窝处!中年人痛呼一声、身形一晃,弓箭手们一分神……就见啪啪啪几声轻响过后、一排银光闪闪的暗器没羽箭赫然插在了各自的脚前!
弓箭手不为所动、三人依旧死死的瞄准自家军主身前的明月,另外几人则将手里的弓箭瞄向黑暗中暗器飞来的方向!
而一个身影、突然在夜色中从天而降!飘逸的落在了明月的身侧、伸出手就拉住了两眼通红欲与短须壮汉一较高下的明月!
“师兄!静心、不可妄动!”杨离抓着明月那筋肉绷紧如同铁铸一般的胳膊、眼睛直直的望着明月那有些泛红的眸子……
“放开俺……你……离哥儿……”
杨离的眼睛似乎带着一股魔力、明月挣扎了一下,眼神瞬间就露出一丝疑惑的意味、紧接着挠了挠头,无所谓的站在了杨离的身侧、不吭声了。
短须壮汉轻轻松了口气、背负双手看着杨离问道:“你又是何人?可与这道士是一路的?来此作甚?”
杨离仔细打量了一下短须汉子、拱了拱手:“在下汴梁人士、与明月师兄乃是故交好友,此次应辰州张通判和周参军所托、来这冯家庄子上取一本账册……不知这位好汉可否通融一二?”
短须壮汉眯着眼睛、看了看不远处几名拎着长刀的精悍属下,就见那几人点点头打了几个隐晦的手势、无声的禀告此人身后并无大队人马尾随。
壮汉负手而立、大剌剌的哈哈笑道:“有意思、你是官身还是厢军?还是道士?与那张通判有何干系?”
杨离淡淡一笑:“某只是一个回乡祭祖路见不平的读书人,明月师兄的师父陈抟真人与某幼年时有救命之恩!真人有命、让师兄下山来此查探贩卖大宋子民为奴的事情,某恰巧相遇、便来帮道门一个忙而已!”
“哼!那张通判又怎地和你勾连上了?莫非他也在你幼年时救过你的性命?你一个读书人、又是哪学来的这般江湖手段?”
短须壮汉身上的戒备和杀意不减、依旧恶狠狠的盯着突然现身的杨离。
杨离面色不动、朗声答道:“某的师尊文武双全无心功名、既可读书明心见性,又可提三尺青锋行走天下。哪个说过读书人就不能习武了?圣人还曾置六艺为儒生之学,当今乱世平定不久、边疆依旧不宁,男儿为何要弃勇武不顾、只为了自家功名而钻营诗书?”
“好好好!某最听不得这些酸溜溜的夫子圣人言说、听多了几日都没有胃口!不过你这小子脾性倒是合某的胃口,你真的不是官府中人?”
“某确实不是、某与那张通判也只是一面之缘!在辰州城里救下了一对被冯家贩卖的无辜母女后、张通判拜托某潜出辰州城来取一份账簿,说辰州城里的官兵忙于剿灭冯家的势力无暇分身……就只能让某来跑一趟!某只是来相助明月师兄、相助道门行事的,与那辰州官场……毫无干系!”
短须壮汉眼里一闪、转头看了看那名还在揉搓肩窝的中年人……就见那中年人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短须壮汉哼了一声、朗声问道:“你就不好奇某等是何人?为何对这冯家庄子下手?”
杨离微笑了一下、拱手答道:“某只是一介闲云野鹤、此生还是初次踏足这辰州地界,只知道这冯家掳掠良善恶贯满盈人人得而诛之!不管是张通判官府还是绿林好汉还是有良心的义士……只要能出手诛除恶贼、就是替天行罚就是善举!余下的、与某……无干!”
“哈哈哈哈……”短须壮汉哈哈大笑、看着杨离说道:“你倒是个伶俐的、这人人得而诛之说的不假,但这有良心的义士之称某等倒是不屑、哼!有良心的……早就在乱世之中死得差不多了!”
夜色下、火把光影里的壮汉眼中居然掠过一丝落寞与无奈,还有一丝悲凉!看得对面的杨离心下一阵感叹……
这厮绝对是西北边军里的一员镇边军主!那些一身杀气面容冰冷、暗器爆射在自己面前依旧毫不慌乱的弓箭手也一定都是身经百战的厮杀老卒!
杨离的心里瞬间就断定、这些人……是来劫掠冯家兼或灭口毁掉证据的!而张通判……或者说朝廷、似乎也不愿意与这些边军撕破脸!甚至还在隐隐维护这些人的清白、就凭张通判宁可借助自己这个名义上的道门子弟的手、也不愿意派一个官面上的人来接洽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