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宾客的沈祁渊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
他看着林淮生对沈安雁关心的表情,听着他如此顺口就能说出如此温柔贴心的话语来,想必大部分姑娘家都喜欢温柔的.......
奈何自己自幼从军,学的是军队严令,严整肃己,早已习惯了说话的简明扼要,语气冷漠,便是关心,表明心意也皆是那般生硬得如同是下军令般。
方方想到此处,心思稍微落寞,却听到那处的沈安雁讥讽的冷声,不由一怔,诧异地看向沈安雁。
一旁的沈方睿似乎也注意到沈祁渊的不对劲,顺着他的目光去看,方才的情况他也大致听进去一二,故也明了。
想起之前沈安雁如何欺负自己姐姐的事情,沈方睿不由撸袖愤愤然,“二爷,您瞧瞧三妹妹这性子,哪里像卞娘所言温婉柔顺?反是事体不拘,傲慢不逊才是!且待我好好去诫告她一二!”
说着准备上去训教一番。
谁知沈祁渊伸手挡住他,眸子冷冷一瞥,“沈家嫡女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沈方睿瞬间脸色青白,随即便是眸中狠光闪过。
父亲既死,家主之位悬空,要落到他的头上还是二爷的头上还说不准呢.......
而那厢的沈安雁却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何事,只听着林淮生稍微扯了扯嘴,尴尬地问:“三姑娘这是怎么了?”
他虽以前和沈安雁也算不上亲切,但是由于两家的关系她也会稍微回应一下自己,怎的今日却说出这般言辞。
一旁伏惟佯哭的沈安霓看着自己一直上赶着巴结讨好的林淮生不理自己却反倒去找沈安雁,心中不由生妒,嗤然一声。
“三妹妹好教养,林公子宽慰你,你倒好说些尖刺的话回应林公子,是何人教的你这般礼仪?”
林淮生本以为没人看到自己热脸贴冷屁股的样子,却没想沈安霓这一道声,众人纷纷侧目来盼,心中便更是恼起了沈安雁来。
沈安雁听见沈安霓说话没回答,毕竟还有如此多的客人在,她不想再闹些事情出来。
谁知沈安霓不依不饶,突然俏笑起来,“哎呀,妹妹莫怪,是姐姐忘记了妹妹早已无父无母,所以自然是没有教养的。”
本以为经历之前的事,今日人多,她只是吵闹几句罢了,故而不想跟她计较的,但是听到这里沈安雁忍不住了,她转头看向沈安霓。
“怎么,听二姐姐这话,我没有父亲了你还有父亲?”
语气淡然,却极其冷漠,叫沈安霓不由得心内一颤。
周围人一开始本也想看沈安雁的笑话,因着以前这沈家嫡女一直都是被几个庶出的姐儿欺负的。
却没想到今日这沈家嫡女竟会如此反驳这沈家次嫡女,沈安雁话中的意思就是在说这沈安霓不是侯府的女子。
沈安霓却没想到沈安雁竟会如此说,一时之间确实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很明显自己说说的这句话将自己推入了一个很不利的境地。
沈安雁见此,微微勾了唇角,“但也不能怪二姐姐,毕竟是庶出没有资格去学堂听夫子教书,所以这些道理不懂也是自然的,如若我一个去过学堂的学子跟二姐姐计较的话倒是显得有失礼节了。”
这一番言谈着实大度,却着实颇为心机,一边在说沈安霓没有教养,一边在提示所有人自己才是这侯府的嫡女。
众人没有想到一贯软弱的沈安雁今日竟会说出如此这番话来,竟还博得如此漂亮。
况且,沈家二姐先讽刺这沈家三姐的,若是被人反驳丢了面,也是自己恶有恶报罢了。
所以,不由得,众人皆颇为赞赏的看着沈安雁。
沈安吢见此,秀眉微微一蹙,拉着不安的沈安霓,看向沈安雁,“二姐儿糊涂,是她有错,还望三妹妹消气。”
轻轻一句,承认了沈安霓的过错,倒有些拨开云雾见月明之效果,径直讽刺了沈安雁的小肚鸡肠。
沈祁渊见到这种情况,微微皱眉,开口训斥:“好了,自己注意分寸。”
虽未点明是谁,但那一双鹰隼般的眸子却是紧紧锁着沈安霓的。
众人明眼见着,心中不由地衡量起来。
毕竟如今沈毅一走,沈家主事的便是沈祁渊了,他偏颇谁,谁的地位不就更高?
沈安吢见此眸子暗了暗,却也不说什么话了。
沈安雁想起前世沈祁渊的心意,又想起那枚银簪,种种思绪之后,化作一抹笑意望向沈祁渊。
沈祁渊怔了怔,晦涩的眸子看不清在想什么,瞬息之后,他将唇抿出生硬的弧度,似乎是觉不妥,遂点了点头,只是这样动作显得稍笨拙些。
沈安雁看在眼里,心底不由好笑。
她悉知沈祁渊的性子,知道他这是害怕自己落入尴尬境地才不知所措的回应。
如此一想,她心内不由得柔和下来,父亲死去的悲伤,杀父之仇的恨意,也在此刻淡然了下来。
“叔父,我们去送父亲吧。”沈安雁看着沈祁渊柔声的开口说。
沈祁渊没想到沈安雁还会主动跟自己开口说话,有些愣住,随即道:“好。”
语气僵硬的厉害,如果不去看他略略发抖地手指,还以为他对沈安雁便是素来如此冷心冷肠。
随着这一话落,一旁小厮高声喊道:“已到时辰,准备起棺!”
等到沈祁渊点了点头,众人方才抬起沈侯爷的棺往外走去。
沈安雁见到此景,才终于觉得有些力不从心地踉跄了一下。
林淮生眼疾手快,连忙扶着她, “三姑娘,你没事吧?”
沈安雁只觉得扶在肩上的手犹如炙炭,灼得她浑身不自在,连忙倚在卞娘身上避开了林淮生的搀扶。
“多谢林公子,只是林公子尊躯,还是莫要碰我这等晦气之身。”
林淮生没听出她语气里的疏离,只以为沈安雁是不好意思才作出拒绝自己的举动于是开口道:“沈三姑娘,你这般言辞倒是妄自菲薄了,你我幼承婚约,循父母之命,我们日后是会成为最亲密的人,何须用身份尊卑来高抬我低见你自己?”
沈安雁没想到自己对林淮生的拒绝之意已经如此明显了,他却还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
她冷冷看着林淮生,纵使那张脸庞霁风和月,却仍是叫她恶心不已。
“林公子,今日我才送走父亲,想来说这些事怕是不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