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渊次日去宫中述职。
而沈安雁则是为着避开沈祁渊,干脆去了含清院寻老太太商量着要去京郊的东林寺去祈福几日,便住在寺中。
老太太见她依旧一副娴静从容的模样,一时也琢磨不透这到底是难受不难受,便拉着她细细问起来。
“三姑娘怎么想起来去祈福了,可是有什么心事?不如跟祖母说说,祖母也好给你开解开解。”
沈安雁只是摇摇头笑起来。
她笑着的时候很好看,总有一种无忧无虑的感觉。
“祖母,您忘了您总说我没心没肺了,我这个性子能有什么心事。”
她从前确实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才会被奸人所害。
然而这一世矫枉过正,却又心思太繁杂,眼瞧着有些作茧自缚的意思。
所以,她才会想着,要不去寺中平心静气几日,也好去去心中焦灼。
“我就是想着咱们也有些日子没有去正经祈福过了,今年里家中事情变动也繁杂,是应当去好好求一个平安康健,人事顺遂才好。”
她这样说着又撒起娇来:“祖母,你便让我去吧,我这样乖巧,又不会闯祸。”
老太太年纪大了到底也心软,经不住孙女这样耍赖,便也点了头,却问道:“京中这许多好寺庙,便是要去祈福,也不必跑去最远的东林寺。咱们沈府常去的是万国寺,寺中主持方丈都是相熟的,去岁还捐了大把香油钱,你去那里也不怕他们怠慢你。”
沈安雁心中是想着去个偏远些的,也少人打扰,但老太太说的这样妥帖,若是她再贸然要求,倒显得不合时宜了。
故而便以退为进应下来:“好好好,孙女都听祖母的。”
老太太到底不放心她,又嘱咐道:“你去便去,只是护卫得带足。过几日大月氏的公主要来京议和,京中一下子涌进来许多胡人,总是叫人不安心。”
沈安雁眼神很快闪了闪,但是因为是靠在老太太旁边,所以未曾叫人看见。
她这几日没有出门听茶馆说书了,卞娘和轻玲兴许是怕她伤心,也不再与她说起与沈祁渊有关的事情。
在碧波院颇有默契的沉默下,她竟是在老太太这里才听说了贵霜即将入京和谈的事情。
沈安雁心中叹息,看来该来的事情还是要来了。
然而不论心中作何感想,她总归还是笑吟吟应了祖母。
等回了碧波院之后,卞娘和轻玲收拾细软,小厮去寻马车,沈安雁上午去含清院得了出门的准许,下午便乘车去了万国寺。
行动之麻利干脆,更凸显了沈安雁想要与沈祁渊划清界限的决心。
是以等到沈祁渊述职完毕回到府中的时候,又发现这三姑娘居然跑到万国寺里头去祈福了,一问老太太还说是要祈福个十天半月的。
他固然是想要去找沈安雁,但是没奈何因为贵霜入京和谈之事,他要处理交接的问题太多了。
回到沈府对于沈祁渊来说都是抽空,故一时没办法去万国寺里寻她。
沈祁渊只好差了自己的一队亲卫去万国寺护着沈安雁。
这一晃就到了贵霜入京之日。
陛下为表睦邻友好之意,也想着这贵霜一进京城,很大可能性就不会离开了,便叫沈祁渊准备了个颇为盛大的欢迎仪式。
故而当日城门处盛景如斯,沈祁渊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迎接队伍,代表朝廷迎接大月氏的和谈使者。
而大月氏这边的贵霜则是带着来了就嫁定了沈祁渊的心思,除了两国之间的赠礼,更是带了自己的十里红妆堂而皇之的进来了。
是以在当时看热闹的百姓看来,这一幕就跟迎亲仪式没什么分别。
本来京中传闻沈祁渊将娶贵霜公主的声音就甚为剧烈,如今一看这架势,几乎就是确定贵霜要嫁到沈将军府上了。
而贵霜则是大大方方地骑在马上让众人来看,她并不是寻常女子,从不回避别人的目光,再加上她又继承了大月氏人深邃浓艳的眉眼,顾盼之间都自有一种勾人的韵味。
故而引得路人根本移不开眼睛,只寻思那说书先生说的果然都是假的,这大月氏的公主不仅不壮硕骇人,还很妩媚妖艳,是个尤物的样子。
沈祁渊身负接引大月氏来使的重任,不得不对贵霜以礼相待。
是以,贵霜在提出自己骑马累了的时候,沈祁渊很快差人把马车牵引过来。
然而贵霜刻意要作弄他,怎么肯乖乖的上马车。
她坐在马上,当着大庭广众的面道:“祁渊哥哥,你平日里不这样冷淡。从前你都是抱着我下马的,今日怎么都不扶一扶我?”
这话就分明是在误导听众了,沈祁渊冷下脸道:“公主殿下还请勿要胡乱言语,沈某并未抱殿下下马过。”
贵霜很知道如何夺得听众的耳朵,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是否真的发生,他们只在乎这件事是否真的劲爆。
这不现在,他们就开始竖起耳朵来听她说话了吗?
故而她只是弯了弯嘴角道:“祁渊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那现在能扶一扶我吗?”
沈祁渊不吃她这一套:“容止,去扶贵霜公主下马。”
贵霜收回来手,自己利落潇洒的下了马,故意高声感叹:“祁渊哥哥就是不好意思,罢了,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人后待我好也是一样的。”
登时围观的民众都发出一阵唏嘘的笑声,各种打趣声,笑闹声不绝于耳。而沈祁渊依旧是一副冷肃无比的样子,丝毫没有半点波动。
沈祁渊现在只有一个想法,还好沈安雁去万国寺祈福了。不然被贵霜的言语这样一搅扰,生了什么误会,要他怎么解释。
然而他想的还是太简单了,因为流言蜚语不会因为沈安雁身去万国寺祈福礼佛,就不传入她的耳朵里。
只要人想知道些什么,这话总是能从各个地方传入人的耳朵里。
此刻沈安雁并没有如同沈祁渊想的那样身处万国寺中,烧香礼拜,诸事不知。
恰恰相反,她就身处在京城最豪华的朱雀大街的临街酒楼之上,在窗户半遮半掩的包厢里将这一出好戏看了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