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萝拿了药回来,正好见到墨元慎冷冷盯着院里,还当他是来探望沈清池,连忙恭敬行礼:“王爷,奴婢这就请王妃出来。”
墨元慎一声冷哼,头也不回地离开:“让她老实待着!”
“王爷这是怎么了?”绿萝吓得一个哆嗦,回头见沈清池房门紧闭,心说不是小姐得罪王爷了吧?
她连忙拎着药进去,着急道:“小姐,王爷刚刚来了,就在门口,但是不知道怎么,好像很生气,又冷着脸走了。”
“走就走吧,不用管他。”沈清池满不在意地接过药,继续鼓捣自己脸上的疤,但这模样看在绿萝眼底,却担心得不行:小姐一直在意脸上的伤疤,肯定还是放不下王爷。
“小姐,您别太在意脸上的伤。一定会找到办法治好的。”绿萝咬了咬唇,心疼地说,“只要让王爷多跟您相处相处,他一定能发现您的好。”
沈清池压根没顾上她在说什么,忙活着把药材捣碎成泥,打算制作药膜敷脸,早点让陈旧的疤痕脱落。
“小姐,您别这样消沉不说话。”绿萝想到以前,小姐想念王爷时,总这样对着镜子沉默自怜。好不容易嫁给王爷了,却又九死一生,还得不到心上人的一丝丝关怀,也难怪小姐这样伤心,过分在意起这张脸了。
绿萝跟在沈清池屁股后头喋喋不休地劝说道:“小姐,不如咱们有空出去走走透透气吧?正好王府过几日有宴会。”
“宴会?”沈清池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绿萝,“哪天?”
绿萝一头撞到她怀里,被沈清池稳稳当当地扶着才没有摔倒,检查一番见她没受伤才点点头:“本月十五是花灯节,王府应景,晚上办了灯宴,听说云小姐请了不少世家贵女。”
话语戛然而止,绿萝的小脸一下子白了,连忙握着沈清池的手安抚道:“小姐您别伤心,云小姐她只是王爷请来帮忙的,是个外人,您才是王府的女主人。”
“一个外人操持着王府主办的宴会,我这个女主人却在这里禁足?”沈清池面上露出讥讽的笑,心中却谋算着:离开的契机到了。
绿萝抬手就要抽自己嘴巴子,“是奴婢不好,说错话惹您伤心了。”
“好了,谁有功夫为这些外人伤心?”沈清池把忧心忡忡的绿萝“赶”出去,“本小姐肚子饿了,赶紧去弄点吃的回来。”
绿萝一听,懊恼地拍了下脑门:“奴婢该死,竟然把这个给忘了。”她连忙拔腿往外跑,“小姐您等一会,奴婢这就去厨房。”
见小丫鬟说风就是雨的,沈清池无奈地摇摇头,关上门往镜子里照了一下,左脸颊开始发红发痒,有些疤痕已经脱下边角,露出了白里带红的表皮。
看来是药水发挥作用了。
沈清池心情大好,继续去捣鼓泥膜,不多会就把满带药味的泥膜敷了满脸,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等待药效发作。
“小姐,奴婢回……啊!”绿萝拎着饭盒踏进门,一眼就看到沈清池斜靠在床上,左边半张脸黑乎乎的,耳后还褪下一小块皮,半挂在下颌。
乍一看,怪吓人的。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别害怕,是我。”沈清池睁开眼,起身去照了照镜子,发现泥膜已经凝结,直接拉开抽屉,拿出半张银色面具扣上,回头看向绿萝,“这样看着,是不是好多了?”
这一看,眉头便拧紧了。
“谁欺负你了?”
“没有,奴婢不小心摔的。”绿萝半低着头,额头和脸颊都有擦伤,见她看过来,眼神不自然地闪躲,连忙转身去桌上摆弄饭菜,一边抱歉地说,“小姐,奴婢去得晚了,过了午膳时间,厨房剩下的热食不多,您先凑活着吃。等晚上奴婢早点去拿吃食。”
沈清池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发现了几道带着血印子的抓痕,脸色倏然沉了下来:“你这是摔到谁的指甲上去了?”
这凌厉的语气教绿萝吓了一跳,连忙缩回手,咬着唇解释:“小姐,您别生气,奴婢不疼的。”
沈清池心头烧起一把怒火,垂眸看向桌上的饭菜,冷声嗤笑:“王府已经穷得只能供给女主人残羹剩饭了?”
“对不起小姐,是奴婢没用,没有能照顾好你。”绿萝眼睛里转着泪花,忍不住委屈地哭出声,“如果将军知道您在王府这样受苦,肯定会心疼的。”
沈清池虽然样貌骇人,却是将军府独生嫡女,自小吃穿用度从未短过,哪里受过这般羞辱?
王府简直欺人太甚!
“别哭了,这破地方,咱们也待不久。”沈清池见小丫鬟哭得伤心,反倒平静下来,“把这些剩饭都倒了吧。”
“小姐肚子饿了怎么办?”绿萝哽咽着又要哭,沈清池笑着把碗碟都装回食盒,安抚道,“我不怎么饿,这些垃圾,倒回厨房去。”
绿萝愣了一下:“倒厨房?这…”
“我们一起去,我看谁敢欺负你!”沈清池见她害怕,直接推着绿萝往外走,一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架势,路上的下人无不指指点点,小声唏嘘。
厨房里正忙活着准备王府里的晚膳,冷不防被人一脚踹开了门,纷纷吓了一跳,把刀的主厨更是差点没切了手指头,登时恼羞成怒:“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不想活——王,王妃?”
早前新房里‘王妃诈尸,怒打李嬷嬷’的光荣事迹早就长了翅膀飞往王府各个角落,厨房里也当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陡然一见丑王妃寒了一张脸,冷冰冰地站在门口,大家伙不自觉禁了声。
“你们忙自个的,本王妃来还点东西。”沈清池一摆手,绿萝不自觉挺直了胸脯,拎着饭盒往主厨身边的垃圾桶哗啦啦倒了半桶,连着碗碟一起,溅飞了不少汤汁,糊了主厨一身。
“你这丫头—疯了—”主厨咬了咬牙,脸色铁青,但绿萝反应也快,一溜烟飞奔到沈清池身后。
主厨停下脚步,脸色难看地瞧着沈清池,“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是仆,我是主!”沈清池原本平静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宛如利刃一般刺向主厨,“你打人上瘾,还想以下犯上,对本王妃动手不成?”
主厨下意识看了一眼绿萝,磨了磨牙,但想到李嬷嬷的下场,只能咬牙咽下不爽,低声道:“奴才不敢。”
“不敢就好。”沈清池走近一步,吓得主厨下意识往后退,警惕地看过来,却见她微微勾起唇角,在银色面具的陪衬下,唇角的弧度显得愈发冰冷,:“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每个字眼都好比一支利箭,钉地厨房里每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避开了这双凌厉的眼睛,心下骇然:死而复生的王妃,果然变得好生厉害!
不远处,墨元慎一袭紫衣翻飞,深如汪洋的双眸盯着沈清池的侧脸。
那半张银面具在阳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连带着右边那半张脸都变得顺眼许多,尤其是那通身自信的气派,宛如断崖上迎风屹立的冰山雪莲,孤芳自赏,引人注目。
洞房中,沈清池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小脸不断在脑海中闪现。
明明是同一张脸,两人的影像却完全无法在脑海中重合。
“沈清池。”墨元慎的声音低不可闻,“果真变得不一样了,有趣!”
见他盯着王妃的方向目不转睛,随身侍卫木轩小心翼翼地问,“王爷,可是要老奴去唤王妃过来?”
墨元慎猛地回过神,发觉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盯着那女人入了神,顿时觉得自己魔障了。
他冷冷地转身离开:“不必。”
“属下多嘴了。”木轩默默地跟在身后,自以为方才说错话了:王爷心系云小姐,对这丑八怪王妃恨之入骨,怎么可能乐意见她?
墨元慎沉着脸回到主院,正好看到下人们在收拾膳桌,琳琅满目的美食剩了大半,眼前又闪过那张戴着银面具的脸,他忽然停下脚步,假装不经意地问:“幽兰院中午吃的什么?”
不等懵逼的侍卫回答,墨元慎猛地沉下脸,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也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木轩愣了片刻,他看着墨元慎离开的方向,沉声吩咐下人,“让厨房备一桌膳食送到幽兰院。”
于是,晚膳时分,主厨亲自带着十多名下人送饭上门,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说了好些奉承的话,才胆战心惊地离开。
“小姐,您可真厉害。”绿萝高兴不已,“看来,那些刁奴是被您震慑住了。”
“那倒不见得。”沈清池心觉不对劲,但有的吃也不嫌弃,拉着绿萝一起吃饱喝足,美美的洗澡睡觉,压根没把‘这顿饭怎么来的’放在心上。
沈清池刚摘下面具躺下,绿萝忽然又盯着她的脸瞪大眼睛:“小姐,你!你的脸!”
疤痕竟然都化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