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突然的发问倒令武沐愣了愣。
五公公上前在皇上耳边耳语了几句。
“朕说的不是你这泼猴,而是楚墨那泼猴。”
“回皇上,草民已穿着锦绣而来。”
楚墨笑着将衣摆掀了起来,衣襟内侧,赫然缝上了黄袍锦绣。
“你这泼猴,倒是会耍小聪明,罢了,坐下吧。”
“今夜除夕,朕与百官共饮,与天下子民同乐。
今夜只谈风月,不论政事。
众卿随朕满饮此杯。”
武沐的开场白短到让楚墨猝不及防。
“众卿请坐。”
“谢皇上赐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座的许多人,楚墨并不认识。
赵飞燕在旁小声介绍着。
“谈风月岂能无曲乐,朕重金请来中秋花魁顾轻歌为众卿助兴。”
武沐朝楚墨眨了眨眼,笑容暖昧难明。
“陛下,臣妾近来新编舞蹈,愿为皇上与诸位大臣们助助兴,也合君臣一家之意。”
辰贵妃起身盈盈说道。
“难得爱妃有此心意,朕准了。”
武沐看向辰贵妃的目光有着浓浓爱意。
这点楚墨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这辰贵妃乃皇上还是太子时便情投意合的女子,乃首辅家晚辈。只是先皇临去前指定欧阳芸为后,这才退而居贵妃之位。
只可惜,辰贵妃至今并无所出。”
赵飞燕小声说着密辛。
“也就是说,首辅与宁国公府事实上面和心不和?”
“到也不能如此说。辰贵妃在后宫也是一言九鼎,圣眷浓重下,便是皇后也得让上三分。
但辰贵妃生性括淡,性好歌舞,平日里与皇后之间倒也并无冲突。”
赵飞燕解释道。
这话楚墨才不信。
杀人于无形的宫斗剧,楚墨看的可不少。
“伶人顾轻歌见过太后、皇上、皇后、贵妃娘娘,见过各位大人。”
宫殿一侧轻纱撩开,怀抱琵琶半遮面的顾轻歌款款走至大殿中央跪拜行礼。
“顾轻歌,在皇上与太后面前蒙着脸,可知罪?”
誉王忽然问道。
“太后、皇上容禀,民女曾指天盟誓,只对钟情之人摘下面纱,非对皇上与太后,诸位大人们心存不敬。此事,去过琉璃坊的都清楚。”
“原来如此。”皇上额首,“起来吧,许你蒙纱。”
“谢皇上。”
“朕甚为好奇,你可有为谁取下过面纱?”
顾轻歌犹豫了。
一旁赵飞燕狐疑的目光令楚墨有点心虚。
“那个,还是听曲乐吧,这毕竟是轻歌姑娘个人隐私,当众问这个岂不是让人为难?”
“怎么,你这是心虚了?”
武沐乐了。
“那哪能呢……”
楚墨翻了个白眼。
皇上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恶趣味,当真要不得。
“轻歌姑娘,皇上问你话呢。欺君可是杀头大罪,你可想清楚了再回答。”
誉王似笑非笑的说道。
顾轻歌犹豫了会开口道:“回皇上,民女的确曾为一人摘下过面纱。”
“本王也不问你名字,那人可在殿中?”
誉王继续发难。
“日”
疋顾轻歌回道。
大殿内,楚墨只觉无数目光在身上逡巡。
赵飞燕气不过,掐的楚墨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叫出声。
那滋味,怎一个酸爽了得。
“就算轻纱遮面也是我见犹怜,难怪楚墨倾心于你。只可惜,赘婿无法自主纳妾,端的是令人惋惜。”皇后欧阳芸忽然开口道。
“噢?楚墨倾心与她?”
太后看了眼脸色发白的永宁公主问道。
“当事人便在此,母后不如问他自己吧。”
欧阳芸笑着看着楚墨。
“回太后,但凡相公要纳轻歌姑娘为妾,飞燕自无不可。”
赵飞燕这话令楚墨浑身不自在,有种背脊发凉的感觉。
“不知皇后娘娘从哪听的谣言,我一赘婿倒是无所谓,轻歌姑娘声誉受损可就不太好了。
再说,娘子早就提过为轻歌姑娘赎身一事,只是轻歌姑娘未允罢了。”
楚墨起身说道。
赵飞燕这么说是为了给楚墨挣面子。
楚墨这般说,一来坐实赵飞燕所说,二来为顾轻歌减轻流言压力,算是一举多得。
“还有此事?莫非轻歌姑娘因为楚墨侯府赘婿身份瞧不上他?”
皇后欧阳芸笑言。
“回皇后娘娘,非是轻歌看不上楚公子,盖因楚公子与大小姐伉偭情深,两人之间容不下第三人,故此轻歌才婉拒大小姐。”
顾轻歌抱着琵琶轻声说道。
只是回望楚墨瞬间的那抹眸光,幽凄哀惘。
“好了,准备奏乐吧。”
武沐看了眼欧阳芸,淡淡说道。
“太后,皇上,妾身听闻楚墨曲乐比之宫中伶人强上不少,便是与那四大才子之一的慕容秋相比都不遑多让,不如让楚墨与顾轻歌合奏一曲如何?”
“皇后!”
武沐眼里已经有了怒气。
楚墨眉头微皱。
这欧阳芸看来是因为欧阳添财的事记恨上自己了。
“楚墨,你可愿意?”
欧阳芸毕竟是皇后,当着文武百官以及众多名流面前不能太驳她面子,武沐终是开口说道。
伶人地位低下,比诸赘婿也强不上多少。
皇后欧阳芸这张口赘婿闭嘴伶人的,传达给殿内诸人的信号清晰明了。
“能给皇家,给诸位大臣名流弹奏曲乐,那是楚墨的福分,如何会不愿?”
誉王抢先说道。
“誉王说的对。”
楚墨长身而起,“皇上赐宴寓意天下一家。楚墨为家人弹奏曲乐又有何妨?”
“说的好!”
青山居士丁芫博起身,“臣愿与楚墨、顾轻歌共同抚琴一曲,为太后,皇上助兴。”
“大学士这是何必……”
欧阳芸忙不迭说道。
丁芫博朝太后、皇上施了一礼,径直走向殿中。
“居士折煞晚辈了。”
楚墨快步上前抱拳说道。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乐排第二,你那《霓裳羽衣曲》与《十面埋伏》曲乐俱佳,我也与张祭酒讨论过将之列为国子监乐科曲目。
此次正好百官齐在,不如共同鉴之如何?”
“善!”
祭酒张居然抚掌叹道,“如此盛事又如何能少的了我?”
“皇上,妾身新编舞蹈正是基于《霓裳羽衣曲》,不如诸位大才子抚琴,妾身独舞如何?”
“辰妃提议甚合朕意。”
辰贵妃看向楚墨的目光充满善意。
“如此盛事,当浮一大白。”
太后举杯笑道。
趁着辰贵妃换衣裳之际,青山居士丁芫博选了五弦琴,祭酒张居然选了一只箫,楚墨看来看去,被一个从未见过的乐器吸引。
“怎么,平思想用瑟?”
丁芫博笑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楚墨脱口而出。
这诗句楚墨倒是耳熟能详,但见到实物却是第一次。
“平思又有佳作?”
丁芫博颇为期待的说道。
“看到锦瑟时偶有感触,仅此一句而已,倒是叫居士笑话了。”
楚墨汗颜。
才子是那么好当的吗?
这样好的诗句,他宁可用来逗弄娘子也不愿意就这般随随便便抛出去。
好钢得用在刀刃上,毕竟用一首少一首啊。
“劳诸位久等了。”
辰贵妃旖旋而来。
黛眉轻点,樱桃唇瓣不染而赤;青丝墨染,果绿色云袖飘在半空,尽显雍容华贵。
举手投足间充满成熟的韵味。
“爱妃真乃天仙下凡。”
武沐盛赞的话惹得辰妃掩袖而笑。
器乐声起,却见辰贵妃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云袖轻摆间青丝万缕,端的将柔美展露的淋漓尽
一曲终了,辰贵妃倏然间收势。
“这卡点,绝了。”
楚墨在心底赞道。
“好!”
武沐脸上已经有了蛇红,不知是酒醉之还是人醉之。
“朕欲将此曲纳入国子监乐科,不知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皇上圣明。”
群臣高声应道。
“平思不错。”
丁芫博拍了拍楚墨肩膀点点头后,回到上首侧的座位。
“平思有暇时不妨到国子监一行。”
张居然同样上前拍了拍楚墨肩膀。
“轻歌有幸与公子合奏一曲,此生无憾。”
顾轻歌走到楚墨身前,盈盈福身。
那会说话的双眼,勾魂夺魄般钉在楚墨脸上。
“不知轻歌姑娘可愿为本王摘下面纱?”
便在顾轻歌准备退场时,誉王忽然开口道。
满殿皆晾。
“誉王这话是何意?”
楚墨皱眉说道。
“本王问顾轻歌,与你何干?也不怕诸位大人笑话,本王今日见得轻歌姑娘倒是颇为心喜,若是轻歌姑
娘愿意,本王当将之纳入府中。”
“誉王这是喝醉了满口胡话,你先回去吧。”
楚墨转头与顾轻歌说道。
誉王这般作态,令在场许多人想起荣亲王的过往,议论纷纷。
“本王让你走了吗?”
誉王站了起来。
赵飞燕看着进退维谷的顾轻歌忽然开口:“轻歌姑娘,到我这来。”
“衡儿,莫要胡闹。”
太后开口了。
“回太后,儿臣对轻歌姑娘一见倾心,并未胡闹。”
“照誉王这般说法,随便在大街上拉个女子进府,就说一见倾心,那还要乾国大律何用?”
楚墨嗤笑。
“你一个赘婿,有何资格在本王面前放肆?”
誉王冷冷看着楚墨。
“巧了,我这个赘婿身上穿着皇上御赐的黄袍锦绣,你说有没有资格?”
楚墨说着将衣襟撩了起来,明晃晃的黄袍锦绣显露出来。
“你…”
誉王气结。
哪家获得黄袍锦绣不是高高供起,哪有人敢这么用?
“都少说两句。”武沐不喜了。
“皇上,若是两情相悦便与律法无干可对?”
“两情相悦自然与律法无关。”
“顾轻歌,本王问你,你可愿意入誉王府为妾?”誉王微眯着眼睛,刀子般的目光投在顾轻歌身上,可想清楚了回答。”
“轻歌不愿。”
顾轻歌想都没想便拒绝了,盈盈福礼道:“轻歌已是心有所属,还望誉王见谅。”
“誉王这是要和侯府抢人吗?”
赵飞燕开口了。
“世人皆知轻歌姑娘倾心我家相公,便是要入府,那也是入的我定远伯府。”
楚墨只觉后脊发凉的同时,心中感动。
赵飞燕当着这许多人面前这般说,等于直接承认了楚墨纳妾的资格。
“大小姐…”
顾轻歌未语凝噎。
“你若愿意,明日我便为你赎回身契。”
“娘子…”
楚墨忍不住开口。
“我与轻歌妹妹说话,你莫插嘴。”
“你可愿意?”
赵飞燕再次问道。
“但凭姐姐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