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既然终究是你死我活,那就不用考虑那许多了。咱定远伯府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就能欺负的…”
赵飞燕想了想,“得罪欧阳家,江南路乃至周边州府,万利商会怕是难有作为啊。万一那欧阳家挟钱财之厚,以势压人……相公,万利商会里的买卖,旁人真的无法做出来吗?”
“天下十二路,以江南路最是富庶。得罪欧阳家,怕是得放弃了……”
武淮突然插嘴道。
“欧阳家靠米粮盐铁,絹布丝绸。若是惹恼了我,就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断了欧阳家立族之本。”
“相公的意思是?”
“米粮盐铁本身并非什么复杂的生意,只是难在批文。等咱亩产八石的新粮种上市后,娘子若是欧阳家主,会怎么办?”
楚墨笑着问道。
“我若是欧阳家主,若不能掌控,便要全力扼杀……”赵飞燕怵然而惊,“相公的意思是欧阳家此次来京都便是打的这番主意?”
“岂止是新粮。等咱们的灌钢工艺实施后,欧阳家也只剩下盐了……若是敢恼了娘子,恼了侯府,相公分分钟让他们盐的买卖都干不成。”
楚墨十分清楚,盐铁都是皇家专卖。
欧阳家实际上并不生产盐、铁,他们只是盐铁的搬运工。
而拿来主义,恰恰是楚墨最大的优势。
无敌的优势。
欧阳家若是安分也就罢了,否则的话,楚墨不介意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倾销。楚墨嘴角不自觉挂上冷笑。
轻舟上,楚墨忍不住回望。
顾轻歌凭栏而立,丫鬟在一旁搀扶着她。
“相公后悔了?”
赵飞燕扯了扯楚墨衣袖,轻声问道。
就在方才,她提出了给顾轻歌赎身的想法。
甚至如何安置,她都已经想好了。
侯府有现成的布匹渠道与铺子,赵飞燕早就与小青秋菊等合计着改成成衣铺子,专门做楚墨带过来的那种文胸。
赵飞燕与楚墨提起时,还被他一阵猛夸,说什么娘子商业头脑好啊,这生意前途好之类的,还很是兴奋的给她出谋划策。
顾轻歌赎身之后,赵飞燕便准备把她安置在成衣铺子里,算是门正当的营生。
至于她与楚墨之间会不会因此关系更进一步,赵飞燕一时顾不上了。
事实上,是否赎身与他们之间有无私情,并无直接关联。
这点赵飞燕还是很清楚的。
想起蓬松岛上,楚墨大秀曲乐后,顾轻歌看楚墨那种知音难觅的目光,赵飞燕心里就满是委屈。
促使她转变态度,主动提出为顾轻歌赎身想法的,是同理之心。
入赘侯府,相公他不委屈吗?
以相公之能,筒在帝心,假以时日,便是封侯拜相,也并非绝无可能。
赵飞燕想到此处,心中的那点委屈便淡了下去。
让她尤为感动的是,相公当场就拒绝了自己为顾轻歌赎身的想法。
“想什么呢?相公是那种人吗?”
楚墨忍不住弹了赵飞燕一脑瓜崩子。
武淮翻了个白眼。
这也就是楚墨。
在他记忆里,敢弹赵飞燕脑瓜崩子的人,大抵都在太医院里躺着吧。
还是那种十天半月下不了地的那种。
“轻歌姑娘我见犹怜,便是女子看了都心生欢喜,更何况男子?”
赵飞燕抬头看向楚墨。
“在相公眼里,娘子是天地间最最漂亮的,既温柔如水,又飒爽英姿,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美……”
四目相交,情愫与荷尔蒙的气息漫开,便连那星月都含羞隐入云层。
“呕…”
武淮夸张的动作,破坏了这份你侬我侬的美感。
“你们够了啊……知道你们小两口初尝鱼水之欢,但这里是烟波湖,不是侯府……“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将你丢到湖里,体验真正的鱼水之欢?”
赵飞燕羞恼道。
武淮闭嘴了。
温柔如水那也得看人,至少,飒爽英姿武淮是尝试过滋味的。
楚墨拉着赵飞燕坐在轻舟上的小板凳上,难得正经的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欧阳家百年传世,不仅不曾衰败,如今更是有滴女贵为皇后,实力攀升到了最高点。
都说富不过三代。
要想百年传世持续兴旺,这样的一个家族,其掌舵人之睿智、眼界、格局,自然无需多说。
你们想过没有,这样的家族睿智与步步为营来形容毫不为过。
但那欧阳添财,看上去就是个败家子,哪有一点欧阳家嫡系后代的模样?”
楚墨见过真正豪门是如何培养传人的,所以,他实在想不通,像欧阳家这种豪门中的豪门,为何会出现欧阳添财这种异类?
“都说是欧阳家主老来得子,打小给宠溺坏了?”
武淮不以为然。
“这话我是不信的。”楚墨摇了摇头。
“难不成欧阳添财明面上装疯卖傻,背地里阴谋诡计不成?就他那样,被人牙子卖了多半还得帮人数铜
子。”
武淮玩笑的话却令楚墨微微一愣,脑海里高速回放晚上的种种。
“你们觉不觉得欧阳添财有点不对劲?”楚墨神色凝重了起来。
“哪里不对劲?”
赵飞燕与武淮同时问道。
“从欧阳添财最初的表现来看,他是不认识宋廉的。
以他那种嚣张惯了的人,如何会乖乖的束手就缚?
要知道,琉璃坊上,他的人可比京都府的人多的多。”
赵飞燕与武淮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欧阳添财虽然嘴上叫嚣着要让府衙的人完蛋,可身体却很老实的被袁重信捆缚起来。
便是他的一众打手也没有丝毫反应。
仿佛早就知道般。
“卧槽……有问题,有大问题……”武淮飙了句楚墨那学来的脏话,“若是我在家丁面前被府衙问责,家丁怎么也得上来阻拦,至少明面上得向府衙施压……”
赵飞燕点点头。
若是换成府衙要拿自己,怕是小北他们得和捕快打起来,抢了自己跑了再说。
“是如此。即便欧阳添财仗着有个皇后姐姐,他那些心腹至少得为主子考虑,为自己前程考虑吧。”
“世子与他交往,还得多加小心才是。”
楚墨嘱咐道。
万利商会这么大块肥肉,楚墨相信欧阳家不会舍得放弃。
就在楚墨他们各自返回府邸的时候,原本肃穆的御书房,却热闹的很。
皇后欧阳芸嚶嚶哭泣,“皇上,宋廉无端拿了添财入监牢,您可得为妾身做主啊。”
“添财?添财是何人?”
武沐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欧阳芸的哭声滞了滞,哭腔忽然大了起来。
这次倒是有几分真心。
“皇后胞弟,添财国舅……”五公公适时提醒道。
“大胆!”
武沐回过神来后大喝一声。
欧阳芸被吓了一跳,哭声都停了。
“宋廉还有没有点臣子的模样,竟然连国舅都敢拿!五德,你亲自跑一趟,命那宋廉立刻放人!”
“诺!”
“皇上,那宋廉如此无礼,嚣张跋扈,理当问罪才是。还有,还有那楚墨,他,他竟然辱骂妾身。
回过神的欧阳芸再次哭诉道。
“宋廉拿了添财,与那楚墨何干?他又为何辱骂皇后?”
武沐有点懵。
“添财就是与楚墨起了冲突,这才被宋廉拿下的。”
欧阳芸抽泣道。
影卫走了进来,在五公公耳边耳语片刻,五公公又一五一十传达给了武沐。
武沐听完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
不过,添财与旺财的确像兄弟。
胚胚胚……
若添财与旺财是兄弟,那自己的皇后岂不也是……
“五德子……”
“奴婢在。”
“从宋廉那出来后去趟侯府,给朕狠狠斥责于楚墨,无法无天了这是……”
“回来……”
“皇上还有和吩咐?”
“让那楚墨禁足三天,学两声狗叫……学像了才行……”
“诺!”
“皇后可满意?朕让那小子自己当回小狗瞧瞧……”
欧阳芸早已忘了哭泣。
楚墨在皇上心中竟然已经到了这等高度?
十几年的夫妻,她自然分辨的出来,皇上这哪里是要苛斥楚墨,分明是为了堵住自己的口。
这几天,京都很热闹。
各种消息满天飞。
“听说侯府那赘婿的两声狗叫倒似模似样,很是传神。”
“想那赵小姐,神仙一样的人物,眼看就要毁在楚墨手里,真正是令人扼腕。”
“你们听说了没,万利商会要在其它州府开设铺子了。”
“什么开设铺子,那叫加盟店。”
“对对,就是这个拗口的名字。”
“听说荣亲王世子府的大门都快被挤破了,那些豪绅权贵为了一州加盟店,都快打起来了……”
“我也听说了。那荣亲王世子被堵在府里,门都出不了。”
“听说昨夜,有人到世子府上,说是要将万利会全盘下来……”
“什么人这么嚣张?世子又不痴,卖掉商会就如同为了杀鸡取卵,杀的还是会下金蛋的母鸡。”
“谁说不是呢……”
“小声点。”左右看了看,似乎没人注意,“听说是豪商巨贾,富可敌国的那种。
真要强行出手,荣亲王府自从强抢流淑坊头牌后,早已不如从前,怕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咯。”
“操那闲心干什么。
倒是前日粘贴的告示上,说户部与侯府一起搁饬的什么水泥、制船、灌钢工坊,有股权对外出售一事你们怎么看?”
“邻里都在讨论这事。只不过,大家都担心历来精打细算的户部,捣腾出来的东西能有咱小老百姓的好处吗?”
“是啊,最低起投都要一百两,要是打了水漂,怕是一两年都白干了……”
“谁说不是呢,唉,也没个懂的给咱说道说道……”
“咦?那不是开了间杂货铺的刘大婶吗?没听说她要搬家啊?”
几个闲人看到朱雀街与承平坊接口处,刘大婶指挥着帮闲扛着几口大箱子走了过来,竟然在定远伯府门前停了下来。
看这架势,莫不是要上侯府送礼?
这又是为何?
他们从没听说刘大婶与侯府有过交集。
事实上,自打楚墨说出亩产八石良种只要登记便能免费领取后,侯府门前就经常有人滞留。
大家都在观望。
再加上楚墨被皇上训斥、禁足、学狗叫后,侯府门前便聚着的惫懒汉子、民妇们就更多了。
侯府大门没多久就开了,出来的是春梅。
“春梅姑娘,这是刘大婶全部家当了,一共两千惯。还请楚公子帮帮忙,给买点股权。”
刘大婶搓了搓手,讪笑道。
“哎呦,我说刘大婶,您这可真是舍得啊……就不怕我家姑爷把您辛苦半辈子挣的银钱全给昧了?”小青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