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大学士还先父清白。”
顾轻歌跪了下去。
“快快起来……当年文皇并无为难顾大人之意。准其告老,不过是让顾大人暂避风头而已。
暗地里,文皇一直在追查将污名扣到顾大人头上的源头。
那日老夫与文皇正在御花园对弈,听到顾大人故去消息时,文皇震怒之。
第二日,宫中有太监溺亡。
假传圣旨,毒死了顾大人之事正是那太监所为。只可惜,那太监畏罪自杀后,此案便彻底失了线索。”青山居士陷入回忆。
当年顾钟鸣与他关系不错,两人也经常饮酒对弈。
“后来老夫才知道,顾大人是因为彻查克扣粮饷及粮库缺失窝案,这才被构陷致死。
当年,文皇还曾派人至顾大人老家,江南芷溪县寻你,可惜,到底晚了一步……”
看着哭成泪人的顾轻歌,丁芫博不无唏嘘。
旧居早已付之一炬。
在楚墨看来,顾轻歌的遭遇其实挺老套,很多电视剧都那么演的。
从小被收养、培养成琴棋书画俱佳的绝代佳人,或待价而沽,或伺机而动,目的明确。
而那收养的人,多半才是真正的凶手。
认贼作父的戏码。
“误会解开,时辰也不早了,该回府了。”
宋廉说道,他是真不习惯这种场合。
“明日我去寻当时案卷,看看能不能找到点什么线索。”
“谢谢,谢谢宋大人。”
顾轻歌说着便又要拜倒时,被宋廉一把托住。
“此事本就是京都府衙之责,轻歌姑娘无需多礼。”
“酒足饭饱,咱们也该回府了。”
刘炳坤说着转向杨氏兄妹接道:“明日本官自会核实调拨粮饷与修缮费用之事,有结果了,再回复你们。”
“多谢尚书大人。”
杨志远抱拳,深深鞠了一躬。
“鸿儿,咱们也该回宫了。”
永宁拍了拍肚子滚圆,兀自端着混合果蔬饮料不放手的武鸿说道。
“轻歌姑娘,你便留在侯府吧……”
永宁公主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楚墨与顾轻歌接道:“身契我早已撕毁,你已经完全是自由身。正擦拭泪水的顾轻歌听到永宁公主这话,一时间竟是愣住了,好半晌才惶恐道:“公主,轻歌愿服侍公主。”
“心意领了。我可不想以后被某人天天惦记着……”
永宁轻笑道。
“相公去送客吧,轻歌妹子与表兄我来安排。”
“辛苦娘子了……”
楚墨快步追上出膳堂的几位,心里隐隐松了口气。
永宁公主突然丢下顾轻歌的做法,太过突然,他毫无心理准备。
回府时,燕小北带队回来了。“楚楚呢?”
‘人失踪了。
燕小北沮丧的回道。
“失踪了?”
“从流淑坊里的客人嘴里问到的消息,说是楚楚自从三日前出门后再未回返,连同老鸨也不见了。连东家都换了…”
“这是弃车保帅啊。”
楚墨收敛起因顾轻歌而荡漾的心神,说道。
“看来是如此了。”
燕小北一拳砸在柱子上,郁气难泄。
十里烟波湖背地里的掌控者倒是很果断,舍弃这样一个下金蛋的来源丝毫不心疼。
“对了,新东家是何人?”
“欧阳家收了琉璃坊,上官家收了流淑坊。听说各自花了十万两拿到的房契与姑娘们的身契。”
欧阳家与上官家?
看来,消停了一段时日的欧阳家终究按捺不住,终究是把手伸向了京都。
楚墨摸了摸鼻子想着。
“那背后之人终究会露出马脚的。”楚墨拍了拍燕小北肩膀安慰道。
“姑爷,我就是气不过。就在眼皮底下啊,暗卫失职……”
燕小北极度自责。
“贼人狡猾,如何怪的你们。倒是他们这事提醒了我,暗卫,该扩大了,也该把网撒出去了。”
“姑爷的意思是?”
“去信王将军,看他是否还有可靠、可用之人,全部召回来,有多少要多少。
不用担心细作,此事我会亲自筛查。”
得有自己的情报系统。
暗卫目前的布局仅仅局限于京都茶肆酒楼,面太窄。
楚墨冥冥中有种感觉,自己优哉游哉待在京都的时日不会太久。
“娘子哭了?”
回到房间时,赵飞燕双目红肿的坐在梳妆台镜子前发呆。这让楚墨满心愧疚。
要不说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呢……
楚墨内心里其实也曾幻想过齐人之福。
顾轻歌的留下,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般,让他一路上心绪不宁。
“相公收了轻歌妹子吧,我已同她说好。”
赵飞燕眼角又有泪滴溢出。
即便这个时代的女子绝大多数逃脱不了共侍一夫的命运,她也曾幻想过楚墨待她如一。比起绝大多数男子来说,楚墨已经足够好了,赵飞燕心中清楚。
“我…”
“我意已决,此事不是同相公商量。”
赵飞燕拭去眼角泪滴。
相较于楚墨对侯府的付出,她做出这点妥协,受这么点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赵飞燕在心中暗自说服自己。
“娘子…”
“我乏了,歇息吧。”
赵飞燕熄了烛火。
暗夜里,各怀心事的两个人失眠了。
“飞燕,睡着了吗?”
楚墨轻轻拥着侧身背对自己的赵飞燕。
片刻后,“相公会对飞燕一如既往的,对吧?”
赵飞燕轻声说道。
“这是自然。飞燕,我……”
“那便足够了。”
赵飞燕转身,柔唇封堵了楚墨的话。
这一夜,赵飞燕极尽温柔,又几近疯狂。
武沐特旨,许楚墨与杨志远上朝会。
西宁边军粮饷与甲兵修缮费用可能被贪墨的消息,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二十万边军的粮饷用度不是小数目。
甲兵失修,更直接导致战力下降。
群臣争辩中,楚墨忽然有种荒谬的感觉。
边军月俸竟然不足一贯?
就算加上粮食、春冬军衣,满打满算,就算一贯钱吧。
这什么概念?
丰年时节,京都一石米的价格都到了四五百文,只要不是太懒,大多数人月入三贯并无多大困难。这可是边军。
戍边的主力,竟然一贯钱都没有?
再加上克扣,贪墨,到手的能有几许?
楚墨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边军能有多少战力?
乾国号称雄兵一百五十万,每年国库用度近六成开支在庞大的军伍身上,真实战力又是如何,楚墨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
“六十万禁军,四十万边军,五十万乡兵,每年用度皆有定数,这已是户部尽最大所能调度而来,贪墨一处便有一处窟窿。更别提吃空饷,倒卖军资之事。
皇上,大战将启,军伍整顿、肃清之事,刻不容缓。”
刘炳坤的话让楚墨愈发的不可思议。
杨志远小声给楚墨解释着为何乾国常备军要维持在这个规模,盖因辽、景施行征召制,但凡年满十周的男儿净皆登记在册,满十五自动获军籍,战时扩军速度极快。
乾国倘若不维持这个规模的军伍数量,根本无法应对两个虎视眈眈的邻居。
禁军实力最强,是战时的绝对主力。
当年的定远伯府、宁西公府,正是各领十万禁军为基,这才有了战力。
“御史台赵德光何在?”
“老臣在……”
昏昏欲睡的赵德光瞬间来了精神。
“着御史台监察各路边军、乡兵俸禄、粮仓、甲兵、一应事务。”
“皇上,臣以为,兹事体大,御史台一台之力无法快速完成,当以户部、兵部、刑部、吏部联合监察方为妥当。”
首辅张宝林出列说道。
武沐想了想说道:“准。”
“有事奏事,无事退朝……”五公公拉长的声音中,群臣山呼万岁。“平思随朕来。”
正与杨志远准备回返的楚墨被喊住。“表兄先回府吧。”
楚墨无奈道。
御书房。
“坐。”
“谢皇上。”
五公公很自觉的屏退左右,带上御书房的门。
“平思可怨朕?”
“草民不知皇上何意?”
“不论是三大工坊还是杀敌之功,还有那八石粮种之事,都于朕之天下裨益良多,朕却连你一个爵位都无法赐下。”
“皇上,草民以为,此正是皇上圣明之处。
草民以为,朝廷之所以为朝廷,正是因为君臣有商有量,权力分散,各司其职,这才不至于因一个人的失误而导致不可挽回之错。
便如今日殿上张首辅提出三部会同御史台共察窝案一样。
正所谓,一人为私,两人为公嘛。”
楚墨对爵位无所谓,自然不会在这事上恶心皇上,更何况,自己闹了宁国公府,闹了誉王府,皇上也只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你能如此想,朕心甚慰。”
武沐亲自为楚墨斟茶。
“这如何敢当,草民惶恐。”
“少装,坐着便是。今日你我闲聊,莫惺惺作态。”
楚墨讪讪笑道,“皇上果然火眼金睛,草民这点小心思果然瞒不了你。”
“火眼金睛?你是说朕是那孙猴子?”
‘您是皇上,乃齐天大圣人。
楚墨汗颜,看来皇上也没少看《西游记》。
“你呀……”武沐摇头,“听说你奉朕的旨意测试新弩箭?”
“皇上,如今灌钢工坊建成,弩箭依然可以少量试制。”
“少量?朕看那暗卫与府兵加一块,怕不得有好几百架弩.弓。”
“皇上,短时间内,总量不会超过一千架。”
“为何?”
“师傅仙去后留下的配件只够制作一千架弩箭,草民暂时还无法制作。不过日后也许能突破也未可
知。”
楚墨可不想未来某一天,自己要面对大量诸葛连弩的袭击。虽然目前看来皇上待他还不错。
但一朝天子一朝臣,未来的事谁知道呢?
“那便一千架。”
“不不不,只能匀给皇上五百架。侯府得留五百应对危机。您也知道,草民实在是被接二连三的刺杀弄怕了。”
楚墨赶忙拒绝道。
“你也有怕的时候?”
“怕,怎么不怕……”楚墨苦笑道。
他怕的是身边之人一个一个离去。
“听说你准备在西宁构建工事阻拦景国骑兵?”
“水泥既然已经生产出来了,不利用岂不是暴殄天物?”
“路途遥远,恐怕来不及。”
“船运。”
楚墨早有打算。
“走海路经清河,转运河,当可直达西宁府。若顺利的话,时间不会超过二十日。”
“二十日?”
武沐惊异道,“海船靠天吃饭,若是风向不对,徒唤奈何?”
“皇上忘了太阳能了?此物能代替煤炭产生热能,自然也能代替风力产生动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