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一见也连连叩头道:“愧不敢当,愿效死力。”
燕王将他扶住,哈哈大笑,声震屋宇,哪里有半点病容,张玉急忙从殿外赶入,低声道:“殿下噤声,小心被外人知晓。”
燕王大手一挥道:“无妨,我得信公,大事可成。你即刻请世子、朱能、道衍法师至此,我们一同商议大事。”
不一会儿,朱高炽、朱能和道衍先后来到,张玉命王府护卫将前寝殿团团围住,任何人都不许放入。几个人围坐在一起,静候燕王号令。
燕王朱棣象一头雄狮般挥舞着手臂,慷慨陈词道:“今上懦弱,信任奸臣,无端削藩,屠戮自家,人心离乱,江山危急。本王忝为皇叔,为宗室之长,能不奋起?况皇明祖训有言:‘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必训兵讨之,以清君侧之恶。’故本王决意起兵,奉天靖难,诸君愿从者,请左袒。”
众人齐刷刷举起了左臂。
燕王甚是欣慰,对众人一一点头道:“如此甚好,诸君日后皆是从龙之臣,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
众人一起跪下叩头道:“愿效死力。”
燕王把众人一一扶起道:“好了,大家伙都坐下来,议一议吧,我们只有区区八百兵,北平城内有数万人马,敌众我寡,如何对付?”
张玉看了张信一眼道:“蛇无头不行,兵无将不动。张都指挥在我们这一边,北平城唾手可得。”
燕王摇摇头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大事未成,不可轻敌。地方上以三司为重,(三司指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现虽得张都司相从,然北平布政使张昺,按察使陈瑛尚未归附,深为可虑。”
朱高炽答道:“孩儿已送重礼给那陈瑛,他已收下,料父王起兵之时,他会相从,至少不会阻拦。”
燕王点点头道:“目下只剩张昺一人了,此人忠于幼主,恐难以归附。”
朱高炽道:“还有一人,必为大患,便是那锦衣卫同知张士行。”
燕王以手拍额道:“本王一时疏忽,竟险些忘了此人。”
张信道:“此人虽深得今上宠爱,本性倒是不坏,很讲义气,在下去劝他一劝,令他弃暗投明。”
燕王阴森森道:“不用,此人必死无疑。”
道衍在旁半晌无声,忽然想出一计道:“明日燕王宣告病愈,亲临大殿视事,北平府官员必来朝贺,届时将张昺等人一举拿下,岂不省事。”
燕王喜道:“好计,好计,就依卿言。”
张玉听了连连摇头道:“未必,当此非常之时,燕王忽然病愈,必然使人起疑,张昺等人未必会来。即使张昺会到,张士行身为钦使,他有权不来。”
燕王一捶桌面,怒道:“那就设法让他一定来。”
道衍笑道:“这个好办,他奉旨办得什么差?”
朱能在旁插话道:“他奉旨捉拿高阳郡王。”
道衍一拍大腿道:“着啊,那我们就给他高阳郡王。”
朱高炽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能行?”
道衍笑道:“世子莫怕,高阳郡王只不过是个诱饵,引他二人上钩。明日燕王先升殿理政,宣告病愈,则北平府官员必定前来道贺,若是张昺等人一齐前来,我们在殿下埋伏兵马,将其一举成擒。若他二人不来,我们便说捉住了高阳郡王,命他二人前来会审提人。这是他们职责所在,不敢不来。人若一到,我们便来个瓮中捉鳖。至于北平府各处军马,便交由张佥事、都指挥等人收拾了。”
张信疑惑道:“这高阳郡王究竟在何处?”
道衍黏须微笑道:“这个就不劳都指挥费心了,高阳郡王届时自会出现。”
众人计议已定,分头前去准备了。三号中文网
张信回到北平都司,内心又是忐忑,又是兴奋。
张士行听他回衙,便到前院拜访。
见到张士行来访,张信极力掩饰住内心的波澜起伏,面色平静道:“张同知,本官去了趟燕王府,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实在是有负所托。倒是燕王病体已然大好了,明日便可视事。”
张士行闻言一愣道:“我们今日入府倒是未见着燕王,不料他这么快就大病痊愈了。”
张信不敢多说,只是点点头,道:“今日本官有些乏累,想早些歇息,就不陪同知了。”说罢,便端茶送客。
张士行有些奇怪,又不便多问,只好告辞出来,回到后院,把情形对牛二一说,牛二也觉得很奇怪。
张士行道:“情况有变,我们今晚要夜探王府。”
牛二道:“好,我听从同知调遣。不过我们白天已经搜查了一番,晚上再去,该从何处下手呢。”
张士行道:“白天我们只有一处未去搜查,便是那王府后园,今晚我们就去此处。”
掌灯时分,二人于是带了十几名名身手不错的锦衣校尉来到了燕王府后院墙外,张士行命牛二带人在外接应,自己换了紧身黑色夜行衣,黑布蒙面,一个箭步,来个燕子三抄水,飞身上了墙头,四下里查看无人经过,便轻轻跃下,藏身在一座假山之后,观察周围动静。
时值月初,星光暗淡,四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张士行正在四处观望,忽见远处飘来一盏灯笼,渐渐由远及近,走到近前,他才看清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太监左手提着一盏灯笼,右手提着一个食盒,此人正是白日里与他动手的中年太监马三保。
张士行觉得有些奇怪,这半夜三更的马三保提着食盒是要给谁送饭呢?于是他便远远跟在马三保的后面,看他顺着小路,左一转,右一转,绕过假山树丛,来到一处大屋,轻轻叩了三下门,那门打开,里面似乎有个女子探头闪身了一下,看不请面目,对马三保说了几句话,然后又轻轻把门关上。
张士行远远看见,伏低身子,绕到屋后,爬窗一看,只见屋中映出朦胧灯光,却寂然无声,不知那个马三保和那个女子去了何处。
他轻轻推开一扇窗户,翻身跃入,屋里灯光昏暗,靠墙的条案上点着一根红烛,火焰吞吐不定,显得屋中有一种诡异的气氛。
右首月亮架后,摆了一张八步罗汉床,幔帐低垂,似乎床上睡得有人。
张士行悄悄移步过去,撩开幔帐,想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何人,突然眼前寒光一闪,床上之人一跃而起,整个人化身为一杆标枪,手中握着的短剑就如同枪尖,直刺他的眉间。
在这电光石火间,张士行一个铁板桥,身子极速向后翻倒,双掌撑地,双足连环踢出,一脚踢中那人的手腕,一脚踢中她的胸膛,只听到嘡啷一声,短剑落地,接着那人嘤咛一声重新跌回床上。
张士行知道他这招连环剪刀脚非同小可,中者非死即伤,急忙上前查看,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之下,只见此人柳眉微蹙,杏眼紧闭,脸如金纸,似乎十分痛苦,正是燕王妃之妹徐妙锦。
他大吃一惊,不顾男女大防,急忙上床将她扶起,推宫过血,忙了半天,徐妙锦才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微微睁开双眼,身子软软靠在他的胸膛之上,气喘吁吁道:“你这一脚好生厉害。”
张士行知道她已经认出了自己,为避免尴尬,再给她推拿了几下,便将她轻轻放倒,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快叫太医。”
说罢,便跳下床来,头也不回的出门而去。
徐妙锦在后喃喃自语道:“你再次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
张士行出得屋来,因无意中踢伤了徐妙锦,他心中慌乱,天色又暗,他便深一脚,浅一脚的四处乱走,迷了方向,不辩东西,竟然来到一处湖边。湖里养了许多鹅鸭,见到生人一来,四处乱飞,呱呱大叫,在暗夜中听起来分外渗人。
燕王府有人点着火把过来查看,张士行慌不择路,看见一处高墙,便施展壁虎功,蹭蹭几下,爬上墙头,翻了过去。
他以为到了王府外面,低低喊了几声牛二,却无人应答,再向前走了几十步,朦胧中看到幢幢楼宇,又是一座好大院落。
张士行摸黑前行,欲寻出口,忽听的左边有一两声马打喷嚏的声音,他寻声而去,在一个棚子中发现了一匹马,浑身漆黑,和暗夜几乎融为一体。他觉得奇怪,此处怎么会有一匹马呢,这又是什么地方?突然他又闻到了一股墨香,环顾四周,似乎是从马身上发出的,他便顺手摸了一下,那马身上便调下一块黑皮,露出了白毛,他心中一动,这莫非是朱高煦盗来的那匹青骢马,那他人在何处呢?
这时那匹马突然长鸣一声,张士行急忙躲到暗处查看。
旁边小屋中灯光一亮,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手提灯笼,走出屋来,走到马棚查看,一照之下,发现黑马身上露出白毛,大惊失色,提着灯笼四处巡查,幸亏张士行藏的隐蔽,没有被他发现。
此人四下里搜寻了一遍,没有找到异常,便提着灯笼,急匆匆向前面殿阁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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