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燕王驻军大名之际,平安自真定率兵五万攻打北平,鉴于北平城高池深,攻坚不易,平安将大营安在离城五十里的平村,派出精骑扰其耕牧,决其饷道。
燕世子朱高炽一见南军来袭,急忙率众加固城池,防止南军攻城。但一连几日,南军并不攻城,只是派小股部队在城外骚扰,城外百姓不得安生,纷纷涌入城中避难,城中存粮不多,粮道又被掐断,朱高炽怕中埋伏,又不敢派兵出城与平安决战,万般无奈只好派人向驰往大名府向燕王告急。
燕王收到北平来的告急文书,召集众将商议对策。
他对众将道:“钦使暴昭方离大名不足一月,平安便率军攻我北平,如此看来朝廷遣使息兵,诚为伪也,如此失信,岂可当国?张机设阱,以相掩陷,令人岂能相安,且欲令我等释兵,可乎?”
众将振臂高呼:“不可乎!”
燕王点点头道:“德州、真定之兵朝散,我军即敛师归国。今兵势四集,网罗方张,不能无畏,是兵决不可离,离则为人所祸,此不待明者而后知也。况我奉父皇明训,命节制北平、辽东、大宁、宣府军马,既有所受, 岂可委捐?若朝廷果以社稷为重,宗藩为心,宣大信于天下,当先罢兵为上。以此观之,诚知奸人以计惑我,其实决无息兵之理,必欲将我等屠灭而后已。 ”
丘福拱手道:“燕王殿下,啥也不用说了,干他娘的。就请燕王下令吧,我等定将南军杀个片甲不留。”
朱棣笑道:“看来丘将军已经急不可耐了。”
丘福也笑道:“歇息了这许久,手都痒痒了。”
朱棣问道:“若让你领兵去救北平,你将如何破敌?”
丘福道:“此事易为耳。只要燕王给我一万精骑,我快马加鞭赶回北平,与那平保儿大战一场,杀他个屁滚尿流,北平之围自解。”
一旁的朱高煦听后,大呼痛快,也嚷着和丘福同去。
燕王笑着摇摇头。
这时一员大将越众而出,对燕王拱手道:“燕王殿下,末将有一计可破平安。”
燕王定睛一看,原来是北平都司都指挥佥事刘荣,此人曾从魏国公徐达战灰山、黑松林,为总旗,后隶属燕王麾下。此人雄伟多智略,类似张玉,故此朱棣对他深为器重,授其为密云卫百户。自燕王北平起兵后,一直为前锋,屡立战功。累功授为都指挥佥事。
燕王道:“你有何计,不妨说来听听。”
刘荣道:“我引兵渡滹沱河,由间道而行,广张军声,多设间谍。若遇贼少,可击则击之。若贼众我寡,则昼为疑兵,多引旌旗,相属不绝,夜晚则多设火炬,使金鼓相应。贼必谓我大军返回,惧而不进,我急趋入北平。我至北平,以炮响为号,二次炮响则决围,三次炮响则进城。若不闻第三炮,则臣战死矣。臣若入城中,既闻外间救至,则守城军士勇气自倍,宜令军士人带十炮为殿后,放炮常不绝声,则远近皆谓大军既来,平保儿必骇散矣。”
燕王大喜,令其按计而行,命人上酒,亲自给他斟酒,为其壮行。
刘荣于是率兵北上,渡过滹沱河,由间道而行,昼则多张旗帜,夜则多举火炬,不一日来到北平城下,与平安军大战。果如其策,平安军以为燕王大举来援,心中恐慌,不敢恋战,被打得大败,斩获数千人,平安率余部狼狈逃回真定。
燕王闻报大喜,赞道:“刘荣乃张玉之后第一智将。”
此时朱能已隐约为诸将之首,见燕王夸赞刘荣,便上前献计道:“燕王殿下,彼可断我粮道,我亦可断之。现下盛庸军驻德州,资粮所给,皆自徐、沛间运河而来,我以轻数千骑沿河南下,焚其漕船,德州必困。若盛庸率军前来求战,我严阵以待,以逸待劳,期可必胜。”
燕王点头称赞道:“好,士弘(朱能字),此计大妙,就依卿言。”
于是燕王便遣都指挥李远等人率轻骑六千直插徐、沛之间,令士卒身穿南军甲胄,背插柳枝,作为标识。李远率军来至济宁屯粮之所,乘南军不备,一把火将南军储积烧尽。
燕王又命丘福等人攻打济宁城,南军精锐皆在德州,城中守备薄弱,燕军一至,便以土塞濠,架梯登城,不消一个时辰,便破城而入,将城中南军尽数杀死。然后燕军大队人马悄悄埋伏在师家庄运河两岸。
此刻北上前往德州的数万艘粮船上的南军并未发觉有什么异样,正沿着运河缓缓而来,如一字长蛇般驶入燕军伏击圈,只听得一声炮响,两岸伏兵四起,火箭齐飞,南军漕船躲闪不及,纷纷燃起大火,船上数百万石粮食悉为所焚,军资器械俱成灰烬,运河水也被烧热,滚烫如沸,漕运军士四散奔走,德州粮饷自此日益艰难。
秋七月,燕兵又袭彰德。时都督赵清守彰德,燕王日遣数骑往来城下,扰其樵采。赵清派兵来追,燕军随即逃走。待南军回城,燕兵复来。如是者数次,城中缺少柴火,只得拆毁房屋来生火做饭,城中百姓苦不堪言。
这一日燕军数骑又至城下,赵淸见之大怒,亲率千人出城来追,燕军见之,扭头便跑,赵淸在后紧紧追赶,只见那几名燕军转过一个山坳之后,不见了身影,赵淸猛然醒悟,叫声:“不好,中计了。”拨马而逃。
忽然一声炮响,燕军伏兵四起,将南军团团围住,一阵厮杀,将南军擒杀千余人,只有赵淸单骑逃脱,逃回城中,闭门不出。
燕王朱棣率亲兵来至城下,对城头喊话道:“赵淸,本王敬你是条汉子,饶你不死,你快打开城门,下马受降,否则城破之后,鸡犬不留。”
赵淸从城上探出头来,大声喊道:“殿下亦为太子高皇帝之子,我等亦以臣视之。待殿下至京城日,但以二指许帖召臣,臣不敢不至,如今职责所在,不敢擅为也。”
燕王听后哈哈大笑,打马回营。
众将惊奇不已,纷纷上前道:“那赵淸已成惊弓之鸟,拿下彰德易如反掌,殿下如何收兵回营,放他一马?”
燕王笑道:“人心向背,我已知矣,何必在乎一小小的彰德。我们回军北平,与朝廷一决胜负。”
此刻在德州城中,因饷道断绝,军心大乱,参军高巍建议盛庸出兵与燕王决一死战。盛庸经夹河之战后,便对燕军心生惧意,拒绝出兵,道:“我军多步卒,利于守城,燕军多骑兵,利于野战。济南、东昌之胜,我军莫不是凭城坚守,才大败燕军。白沟、夹河之败,我军莫不是败于野战。故此坚守德州才是上策。擅自出城,正好是中了燕贼的奸计。”
高巍道:“坐困愁城,粮饷断绝,大军一样也会崩溃。”
盛庸道:“我上书朝廷告急,让他们再遣大军北上,与我夹攻燕贼,方有胜算。”
于是盛庸上书朝廷告急,派八百里快马送往京师。建文帝收到告急文书,急招老师方孝孺前来商议。
方孝儒看罢盛庸的告急文书,半晌无语。
建文帝急道:“方先生,燕军骚扰运河,漕粮尽毁,德州危急,如何抵敌,望先生直言。”
方孝孺道:“为今之计,当令驸马梅殷召募淮南之民,驻扎淮安,一来拱卫京师,二来防止燕军南下。”
建文帝连连点头道:“好,就依卿言。”
于是建文帝立刻下旨命驸马梅殷前往淮安募兵,防止燕军南下。
方孝孺又道:“陛下,臣之门人林嘉猷尝居北平,听闻那高阳郡王高煦与那燕世子高炽素来不和。林嘉猷与中官黄俨交好,黄俨此人奸险贪财,与高煦过从甚密。高煦目下在燕王军中,时时刻刻想取世子而代之。兵家贵间,燕贼父子兄弟可间而离也。世子诚见疑,燕贼必北归,敌归而我饷道通,德州之危可解。”
建文帝大喜过望,连声道:“先生大才,还精通兵法,治国安邦全赖先生。请详述之。”
方孝儒道:“我即刻命林嘉猷携重金前往北平,重贿黄俨,令他在燕王面前诋毁世子,好让他们父子不和。另外陛下须下一道圣旨,命世子高炽袭燕王之爵,以黄河为界,自立为王,永为藩辅。如此一来,燕贼父子必生嫌隙,内部一乱,便无暇南顾了,也许会出现父子相残,兄弟相斗的局面,那陛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了。”
建文帝听后喜不自胜,立命方孝孺草书一道圣旨,然后盖上玉玺,建文帝又问道:“兹事体大,派何人前往北平宣旨?”
方孝孺道:“臣以为前锦衣卫同知张士行去办此事最为妥当,他曾在北平侦伺燕贼,熟悉情况,并与世子相熟,舍其为谁?”
建文帝迟疑道:“张士行的确是个恰当人选,不过他数次深入虎穴,南征北战,死里逃生,万一此番世子翻脸不认人,不是枉自断送了他的性命,朕实在是于心不忍。”
方孝孺劝道:“既以身许国,当置生死于度外。若陛下怜悯他人,则臣愿往。”
建文帝一听便慌了神道:“朕不可一日无先生。那个张士行现在何处?”
方孝孺道:“臣听闻他陪暴尚书前往辽东、大宁一带传旨,刚刚回到京师,准备再次出发前往德州盛庸处。”
建文帝听后,急忙命人将张士行召入乾清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