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整了数日,巴志率这四千军马杀奔普天城而来,将城池团团围住,他命人向城上喊话,叫中山王察度即刻出城投降,否则他杀进城去鸡犬不留。
过不多时,城门洞开,单人独骑缓缓而出,马上之人手捧一个木匣,来至巴志马前,将木匣双手奉上,来人正是中山国长史程复。
巴志接过木匣,将它打开,只见里面赫然盛放着一个呲牙咧嘴的人头,巴志吓了一跳,险些将木匣丢了出去,旁边张士行仔细观瞧,却认出这颗人头正是地保奴的。
张士行冷冷盯着程复问道:“程长史,你这是何意?”
程复对巴志、张士行拱手道:“巴都督,张都督,你二位有所不知。我家大王日前受此贼蛊惑,起兵对抗贵国,实在是不自量力,罪该万死。今我王幡然醒悟,决心痛改前非,故斩了此贼,献到军前,以表诚意。愿我们两国永息干戈,再修盟好,各守疆界,互不侵犯。”
巴志闻听,冷笑了一声道:“程长史,你说得倒是轻巧,单凭你们斩了一个地保奴就想让我们退兵,你问我们死去的弟兄们答不答应?”
说罢他将手中长刀向空中一举,他身后的数千军士也举起兵刃,高声应和道:“决不答应。”这呐喊声震长空。
程复闻之脸色一变,道:“巴都督,我王体恤贵军往来辛苦,故此备下礼物,特命我来劳军。”说罢,他朝后一摆手。
城内一溜小跑,跑出来十数人,担着十几副挑子,来至军前,将挑子放下。程复命人将蒙布打开,只见箩筐里面尽是些黄白之物,珍珠宝贝,耀眼生花。
程复对巴志道:“巴都督,这是我王的一点小小心意,望巴都督收下,若是巴都督能率兵离去,我王还有重礼相谢。若是巴都督一意攻城,我中山国上下必定同仇敌忾,死战到底,届时玉石俱焚,巴都督你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巴志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我这就退兵,你命察度将剩余礼物尽快送到首里城,如其不然,我定会杀你们个片甲不留。”说罢,他一挥手,命人将挑子挑走,指挥大军离开了普天城。
待走出十余里地,张士行有些不解的问巴志道:“大哥,这普天城明明唾手可得,我军为何班师?”
巴志笑道:“妹夫,你可真是个实诚人。我若此刻攻城,那察度与我们拼个鱼死网破,我军虽能占据普天城,然城内积蓄被他一把火烧光,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我先假意应允他们请求,然后乘其不备,再一举攻下普天城,人财两得,岂不更好?”
张士行恍然大悟,再看巴志满脸得意的表情,内心忍不住的一阵悲凉,看来无论大明琉球,为政者无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象朱允炆这种单纯善良,循规蹈矩之主如何能是他们对手。
巴志率军回到首里城后,便遣使者向中山国索要财物,中山国陆续送了十几担财宝,巴志仍不满意,三番四次再派人去辱骂恫吓,最后中山国实在拿不出什么宝贝,竟然将寻常鱼获送了过来。
巴志见中山国已经是搜刮干净了,觉得时机已到,便乘夜率大军重又杀回到普天城下。
黎明时刻,大军来到城下,巴志命令攻城,他手下士卒架起云梯,一拥而上,城上守军正在酣睡,毫无防备,稍作抵抗,便都放下武器投降。
巴志率军杀入城中,一直杀到中山王宫,此刻天光大亮,士卒将中山王察度从后宫寝殿中捉住,押至大殿之上。
巴志高坐在大殿宝座之上,微笑的看着他。
察度气鼓鼓的对巴志道:“巴都督,你背信弃义,我已经将国中财宝都送与了你,你为何还要攻打我们中山?”
巴志笑道:“这琉球三国的财宝都是我们家的,你们不过是暂时替我们家保管而已,你还敢大言不惭的说是将我家的财宝送与我?来人,给我拉下去斩了。”
他话音刚落,手下士卒便将中山王察度推了下去,察度边走边喊道:“巴志,你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巴志冷笑一声道:“有没有报应,我不知道,反正你是看不到了。”
杀了察度后,巴志又将中山王一系宗族人等全数杀光,中山国的文臣武将见了大惊,急忙一齐跪倒劝进,想让巴志继任中山王。巴志笑而不语,命人将其父亲思绍和儿子怀忠接到普天城。
次日思绍等人来到普天城王宫,刚一进殿,巴志急忙将其父亲思绍推到大殿宝座之上,率领手下将领和中山国降臣一齐跪倒,口称千岁千岁,千千岁。
慌得那思绍连连摆手道:“儿啊,使不得,使不得,你领兵四处征战,才打下了这中山国,我如何能坐得此位,还是你来做中山国王。”
巴志站起身来,对其父思绍道:“父亲大人,你筹划了半生,就是为了能统一琉球,如今不过是做个小小的中山国王,如何使不得,待孩儿打下了整个琉球,还让你做那琉球之主。”
思绍闻言,笑逐颜开道:“既然如此,为父我就暂居此位,待我百年之后,你就是琉球之主。”
巴志拱手谢道:“谢父王。”
长史程复在旁说道:“大王,我们中山国历来为大明藩属,新王即位,定要向大明上表请封,待大明册封后,我们这个中山王才做得名正言顺。”
巴志沉吟道:“程长史,言之有理。不过如今这个情形,你看如何上表,才能把事情办得圆满。”
程复迟疑了一下道:“我有一计,但不知大王愿不愿意听从。”
思绍道:“程长史,你熟知大明礼仪,本王还要重用你,你但说无妨。”
程复道:“如今之计,大王只能冒充察度之子,说察度病故,由大王即位。上表请封,大明远隔万里,定然不察,必然准奏。即使他们日后发觉,也是木已成舟,难以追究了。”
他话音刚落,那巴志之子怀忠怒道:“岂有此理,让我爷爷当那察度之子,那我成什么人了,全中山国的人都会笑话我们的。”
思绍对巴志道:“儿啊,你看此事如何,我觉得也有些不妥。”
巴志笑道:“做大事者不顾细谨,就这么办。”
于是此事便定了下来,思绍便冒充察度之子承察度,由程复上表给大明朝廷,请求册封。
打下了中山国,巴志赏给了张士行一担财宝,命人挑着送到了左敷城他的家中。
张士行向巴志要了地保奴的人头,将他火化了,放入一个陶罐之中,对它喃喃自语道:“地保奴,你放心,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回到草原,我会将你的骨灰带给塔娜,让你们一家团圆。”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见塔娜,还是要完成对地保奴的承诺。张士行向巴志请假想回家休息一下,巴志自然应允。
待他回到家里,慕明正从箩筐中翻看财物,见他回来,撇了撇嘴道:“大哥也实在小气,你费了那么大的力气帮他打下了中山国,他就送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来,连一件像样的珠宝首饰也没有。”
张士行笑道:“你爹当了国王,你就是郡主,还不知足吗?”
慕明扑到他的怀里,撒娇道:“那你当了郡马,开不开心?”
张士行抚摸着她那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柔声道:“开心。”此时此刻,漂泊半生的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竟然忘却了此前种种的血雨腥风。
吃过中饭后,张士行从那担礼物中挑了一些布匹绸缎,包好了,夹在腋下,来到了朱允炆的住处,将礼物奉上。
朱允炆满脸堆笑,对张士行道:“张四,你此番劳苦功高,打下了中山国,那个巴志对你有什么感谢?”
张士行道:“也没什么特别感谢,只是送了我一担礼物,我带了些献给师父。”
朱允炆皱了皱眉头,又问道:“他既然打下了中山国,应该要做国王了,那至少要封你为大将军,将全国兵马交与你统带。”
张士行道:“师父,并非如此。那巴志推他父亲思绍做了中山国王,并且冒充察度之子向大明请封。我依然为右都督。”
朱允炆听了面色一变。
黄瞻在旁叹了口气道:“这个巴志果然狡猾,还防着自己的妹夫。”
张士行道:“大师兄,我看你的计策难以施行,我们不如乘早立刻琉球,前往云南,再举大事。”
黄瞻点点头道:“目下只能等三师弟回来,看他有什么消息,再做打算。你这边还是不能泄气,毕竟琉球还未统一,说不定三国一统,巴志当了国王,你就被封为大将军呢。我们要见机行事。”
三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张士行便转回自家来了。
过了几天,巴志派人请张士行前往普天城议事。张士行赶到普天城王宫,迈步进入大殿,只见思绍高踞宝座,两旁坐着巴志和怀忠。他赶紧上前给思绍跪倒施礼,思绍抬手道:“张四,平身,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拘礼,来人赐座。”
內侍急忙端来椅子,张士行起身就坐。
思绍和颜悦色道:“如今我们已平定中山,目下还有山南和山北两国尚未归附,你们三位都督,看下一步如何对敌?”
张士行和怀忠二人不约而同的都看向巴志。
巴志想了想道:“父王,儿臣以为当先取山北国,再取山南国。”
众人听了都吃了一惊,思绍问道:“左都督,这是为何,那山南国目下只有大里孤城,兵不满千,我军如今有五千之众,一举可下,为何要去攻打山北国?”
巴志道:“我们若灭了山南国,那山北国一定困兽犹斗,与我死拼,山北国国土广大,为我中山和山南两国之和,且兵强马壮,我们没有必胜的把握。故此不如留着山南国,让山北国王攀安心存侥幸,以为可以合两国之力可以对付我们,其实那山南国王汪鲁海不过是个黄口小儿,必然没有胆量来进攻我们。我们攻打山北国,才能有机可乘。”
众人听完,不觉连连点头,思绍道:“那就有劳左都督和右都督领兵前往,平定山北国。”
巴志刚要起身答应,其子怀忠却抢先站起身来,对其祖父思绍道:“爷爷,这次能否让孙儿领兵前去,每次都是父亲和姑父带兵出征,我名为中都督,一次仗都没打过,别人都笑话我。”
思绍看了看巴志,巴志笑道:“好的,既然我儿有如此志向,你这次就为先锋,领兵两千先去,我和你姑父随后便来。”
当下计议已定,怀忠即刻点齐两千人马,向山北国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