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宅,王清洛抱着熟睡的儿子,照顾着床榻上爬来爬去的凹子。
“还在吃?”
薛琪笑着点头,“看状态,杜相是走不了了。”
“什么情况?你不是说过杜相不能喝酒吗?”王清洛很是疑惑,杜相身体不好这她是知道的。
“杜相还有半年时间,他不想再喝药了。”
“半年?可惜了,这么好的宰相怎么就不长命呢?”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即使是孙思邈也无能为力。
药炉外站着很多人,薛琪的大嘴巴加上盛世的小嘴巴,郡王府上下都知道了。
惠姨抚琴,武珝和盛世翩翩起舞。
起舞送贤相,万世永不忘。
一舞京兆杜克明,晋阳起兵仕先行。
二舞秦王谋士卿,南征北战定计成。
三舞十八学士首,运筹帷幄社稷清。
房门大开,杜如晦看着院中众人,深深一礼。
孙思邈搬了一把椅子,让打晃的好友坐下观看。
这是舞,也是武。
琴声时而高亢悠远,仿佛回到了战场,金戈铁马、箭雨如梭。
时而优雅宁静,仿佛回到了家乡,看那田间油麦,看那膝下儿女。
琴音再变,仿佛又回到了庙堂,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为大唐江山出谋划策。
杜如晦看着,听着,一抹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这一生何其精彩,这一世哪有遗憾。
杜如晦走了,谢绝了孙思邈的挽留,走的潇洒,走的无怨无悔。
月挂疏桐,群星闪耀。
安定门开着,只为一人,一个老人,大唐右相,杜如晦。
皇宫中,李世民看着他的好友,“杜相回来了。”
房玄龄略有伤感的说到:“克明想开了。”
郡王府发生的一切,两人都已知道,有欣慰,有伤感,更多的是不舍。
“克明可能要放大招了。”
谁最了解杜如晦?答案是房玄龄。
李世民看着他,等他继续。
“他最怕欠人情,这个人情应该会送给李安之。”
“他会怎么做?”
房玄龄摇摇头,“如今攻击李安之的人如此多,明天等着看好戏吧。陛下可要忍耐一下。”
李世民点点头,“我这忍耐力都被你们练出来了。”
“那是陛下仁慈,要不然谁敢?”
房玄龄捋着胡须,看着天上的星星,“也不知有没有天星陨落。”
“你还信这个?”李世民疑惑的看着他。
“不信,不过我倒是希望落一颗。”
懂了,李世民明白了,他的好友兼宰相是希望他记住杜如晦的功劳,“你呀,有什么就直接说,我是那种小气的吗?放心吧,杜相的功劳我都记在心里,不会亏待他的。”
“谢陛下。”房玄龄起身施礼,身为大唐宰相,他当然不信这个,他在给好友请功。
“大唐能有今天,我能有今天,你与杜相出力最多,我都记得,而且会永远记得。”
“陛下,臣不是那个意思。”房玄龄,赶紧辩解,他没有居功的意思,更不是为自己。
李世民摆摆手,“你我虽是君臣,但更是好友,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玄龄,这第一的位置......”
“陛下,我真的不在乎这些,大唐平稳才是最重要的。”
李世民点点头,“我要用无忌了,关陇之地需要一个代言人,军方也需要这么一个人。”
这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关陇集团需要长孙无忌代表他们,而军方是需要长孙无忌来制衡。
这些房玄龄当然明白,可是他有不同意见,“如今女人也能当官,臣觉得长公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不行,关陇之地不会选择她,都知道她和我才是一条心。”
如果李秀宁可以,那她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惜不能用。
“士族......”
“房相,很晚了,去休息吧。”
房玄龄很无奈,只能离开,他不同意对士族下手,至少现在还不行,但李世民不听他的。
两人都没有私心,房玄龄觉得时机不成熟,而李世民不想等了,他觉得现在刚刚好。
泾阳郡王府
药炉内的孙思邈看着王清洛,“通知皇后,凹子必须尽快送去鄂州。”
“师傅,你前几天不是还说可以等等吗?”
“这是杜相的意思。”
王清洛眉头紧锁,“师傅,是不是郡王有危险?”
“别问了,照办吧。”孙思邈想起了杜如晦的话,现在的他只能依靠皇族,如果陛下不再护着他,就是他的死期,即使有长公主也不行。
“师傅,你告诉我,他会不会有事?”王清洛有种感觉,应该会有大事发生。
“应该不会,杜相说,他会想办法。”
什么办法?孙思邈不知道,因为杜如晦没说。
翌日早朝,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杜如晦吸引了过去,就连出来的李世民都愣住了。
因为大唐右仆射剪了短发,他在做什么?所有人都明白,他在表明立场,他在支持新郡王,泾阳李安之。
削发明志。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孝经·开宗明义章》
这就是大家攻击武义的原因,百善孝为先,剃发就是不孝。
今天的朝堂格外安静,最近攻击武义的这些人也犹豫起来,没人想承受杜如晦的怒火。
李世民心中好笑,杜如晦要发威,怎么全都蔫了呢?三天前那气势,恨不得把李安之撕了。
“那就按之前的意思,罚俸......”
“不可”
李世民想趁着没人敢发声,把事情定下来,没想到,真有人不怕死的。
殿中侍御史张行成站了出来,别人怕他杜如晦,他不怕。
“臣弹劾泾阳郡王李安之滥用职权,强行剃发,至孝道于不顾,臣还弹劾右仆射杜如晦,身居宰相之位,不以身作则,还包庇不孝之徒。”
可以,不管怎么样,李世民还是佩服其勇气的。
“说完了吗?”杜如晦抬眼看向张行成。
“说完了,你待怎样?”
杜如晦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先说我吧,我病了,剃发能多活两天,不知张御史以为如何?”
“无稽之谈。”
“也许吧,剃了发还有半年可活,先父希望我活的长久,我当然要尊先父遗命,至于你说的不孝,我也没办法,不知张御史觉得该听书上写的,还是听先父遗命呢?”
张行成张了张嘴,没有回答。因为这个问题不好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