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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七章 挑战海洋

黎明之剑 远瞳 4387 2021-11-30 13:52

  凡人最大的勇气,莫过于挑战天空和海洋。

  略带腥咸的海风自东方吹来,吹过东海岸漫长的海岸线,吹过一座座有着黑色斜面屋顶的港口房屋和古老的尖顶塔楼,黑色的皇冠与盾旗帜在港口城市“莫比乌斯”的主城堡上空猎猎飞舞,旗帜迎向无尽的大海,海面上,旭日初升。

  黑色短发、眼眸深蓝、身披黑色双排扣长风衣的欧文·戴森伯爵立在朝向大海的一面窗前,在这城堡的制高点上,静静俯瞰着下方繁荣的城市景象,以及远方波光粼粼的平静海面。

  这里是莫比乌斯港,是提丰帝国东海岸最大的海港,是东部人类造访海洋的必经一站。

  曾经是。

  戴森家族统治这片土地已经长达数百年,欧文伯爵的先祖们带领着最初的领民在这里披荆斩棘,用巨石和魔法的力量重塑了帝国东部这片坚固的海岸线,七百年前,这里是一座异常繁华的城市,立国不久的提丰依靠这座海港叩响了通往大海的门户,并在东部数座岛屿上开拓出了重要的殖民点,先民们在那些岛屿上开采矿石,种植香料,为新生的国家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宝贵资源,又用兴旺的东大陆航线维系着帝国东南、东北地区的物资流通,莫比乌斯港作为这一切的枢纽,一时间地位超然。

  然而那繁荣的景象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

  三大黑暗教派的堕落断送了人类挑战海洋的资格——风暴之子的离开,让人类再也无法感知无尽之海上的风暴和魔力乱流,也无法再平息海洋的暴怒,能够安全航行的海域只剩下了紧挨着陆地的十几海里,而且这些“安全航线”还断断续续,根本无法联通起来。

  最初,勇敢的船长和学者们还尝试用经验、勇气和替代性的超凡法术来维持那些航线,但高昂的代价以及当年提丰立国之初窘迫的国力让那些勇敢的挑战者最终选择了放弃,远海中的殖民岛屿被迫废弃,来自海洋的矿产、植物、海洋生物产出也被迫中断,这座短暂繁华的莫比乌斯港,也在之后的数百年里陷入了困顿。

  它从一座繁华的港口城市,变成了近海渔民们的集散地,变成了附近商旅的歇脚点,城市依靠并不景气的近海渔货和过路税收维持到了今天。

  然后直到今天,它竟又重新繁华了起来。

  欧文伯爵的目光扫过城市边缘,扫过那些在海岸线附近耸立的塔楼和隐约升起的烟尘。

  那是燃石的开采矿场。

  谁也没有想到,最终让莫比乌斯港起死回生的,竟然会是那些一度被认为毫无用处、比淤泥还不值钱的灰白色石头。

  海岸线边缘到处都是燃石,那些石头是生产丰饶之尘以及晶石基质的原料,新技术的出现让它们从一文不值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而作为东海岸上最大的城市,莫比乌斯港也如奇迹般一夜间起死回生,短短几年的光景,这里就重新变得繁荣起来。

  而和莫比乌斯港一样迅速发生着变化的,还有整个提丰帝国。

  伟大的罗塞塔·奥古斯都陛下为帝国带来了繁荣和改变,尽管他带来的很多“改变”让某些顽固守旧的贵族非常不满,但这些不满的贵族中并不包括莫比乌斯的领主欧文·戴森伯爵——对这位经历了困顿到富裕巨大转变的边境伯爵而言,罗塞塔陛下为他带来的,是绝对的好转。

  而更让这位边境伯爵感到振奋,甚至有些激动的,是那位雄才大略的皇帝陛下在让帝国富强起来之后,终于再一次将视线投向了那片无尽的大海。

  波光粼粼的海面在远方微微起伏着,朝阳在海面上泛着细碎的磷光,欧文伯爵知道,那看似平静的大海实则异常凶险,十几海里之外的混乱风暴和魔力乱流会让再强大的超凡者都葬身深海,而且那些乱流与风暴还将原本完整的沿海航线切割的七零八落,数百年前,新生而羸弱的提丰王国未能夺回那些航线,但今天,重获新生的提丰帝国或许已经有能力再次挑战大海了。

  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将欧文·戴森从沉思中惊醒,他听到侍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大人,那个生物醒了。”

  欧文伯爵转过头:“我知道了——带路。”

  “是,大人。”

  欧文·戴森离开了那间朝向大海的房间,在侍从的陪伴下走过城堡长长的走廊,走进幽深的甬道,来到了家族城堡的最深处,在一间铭刻着诸多符文、用大量神圣材料和魔法材料加固过的密室中,他见到了侍从口中的“那个生物”。

  他裹着一身有些破旧的黑袍,静静地躺在密室中央的石床上,大量符文锁链和神圣护符将他禁锢在那里,压制着他可能具备的超凡力量。

  其实欧文一眼就可以看出来,这应当是一个人类,只是他已经变异的面目全非。

  这个“人类”暴露在外的手臂、脸庞、脖子各处都覆盖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淡青色的细密鳞片,眼睛仿佛蛇类一般呈现出金黄的竖瞳,其头发已经褪尽,取而代之的是头皮上覆盖的一层仿佛海草般的、油腻腻的皮质增生物,他的手掌扭曲伸长,手指间连接着蹼一样的东西,而更令人恐惧的,是他的双腿——

  那双腿的血肉就仿佛某种混沌产物一般模糊在一起,已经难分彼此,它们并拢着,关节弯曲,皮肤粘连,上面鳞片丛生。

  这看起来就好像是某种还未完成的变形术,或者说……正在从人类向着某种奇诡异形变异的中间状态。

  这个“怪物”已经苏醒,当欧文伯爵靠近的时候,他便看到对方的眼珠转动了一下,那双可怕的金色竖瞳朝着自己扫了过来,而对方的身体却仍然静静地躺在石床上,只是胸口略有起伏。

  欧文伯爵皱了皱眉,旁边则有一位身穿月纹长袍的法师走上前来。

  “大人,我已经用镇静法术和月眠草的浸出液稳定了他的精神状态,这个怪物暂时是安全的。”

  欧文·戴森点了点头,看向不远处的另一道身影——那是一位骑士,中等身材,胡须浓密,眼窝深陷。

  “再说说你们发现这个‘生物’时的细节。”他对骑士说道。

  “是的,大人,”骑士点点头,“我们是在南边靠近沙漠的地方发现的他——有当地人报告说那一带出现了不寻常的风雨,海面上呼啸声不断,我们担心是魔力乱流侵袭陆地,便过去查看,却在海岸边的石滩上发现了这个‘怪物’。

  “他身边没有任何类似船只碎片的东西,附近也未发现触礁的航船,我猜他不是乘船而来,可能是游过来的……

  “他当时已经半昏迷,被太阳晒的有些发蔫,但当我们靠近的时候,他迅速醒了过来,而且表现得非常好斗,他用某种类似酸液箭的法术攻击我们,但好在我们带了两个法师过去,用法术反制制服了他。

  “他是因虚弱过度晕过去的,在晕过去之前,他一直低声咕哝着谁也听不懂的句子,士兵们听到那些咕哝声之后有些害怕,有人说那是渔民们提到的诅咒之语,是被海浪吞噬的死者才会说的语言……

  “除了半片破碎的护符之外,他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但他的衣服绝对是出自人类之手……我猜他是个被深海中的可怕力量诅咒的可怜人,当然,这只是我的判断。”

  欧文伯爵嗯了一声,看向身旁的法师:“护符里看出什么名堂?”

  “看不出名堂,大人,”法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枚破裂的护符递给欧文伯爵,“已经完全损坏了,魔力流逝殆尽,残存的法术模型不具备参考价值,而且还有个很奇怪的点——它表面的装饰花纹似乎被刻意打磨过,已经完全看不出来了。”

  欧文伯爵接过那枚只有半个帝国旧制圆金币大小的护符,在手中转动着看了一眼。

  它是某个圆形护符残存的一半,材质可能是秘银,显然曾经是一件超凡物品,而且正如法师说的那样——它的一面有着明显的打磨痕迹,手法很粗糙,却彻底磨掉了护符上可供识别的花纹。

  欧文随手把护符扔在一旁的侍从手中。

  “你曾经是个人类……”他来到那长着鳞片和蹼的人形生物旁边,弯下腰盯着那对令人不安的眼睛,“是吗?”

  “嘶嘶……呵……”

  从那人形生物喉咙里传来的,是人类难以发出的、仿佛某种两栖生物般的嘶哑嗓音,混沌低沉,难以分辨。

  “你在海里待了很长时间……鱼腥味,淤泥的臭味,还有风暴中的魔力气息,”欧文伯爵仍然盯着对方,“远海有什么?是什么把你变成这副模样的?”

  回应他的,仍然是一阵混沌莫名的嗓音,听着那怪异的声音,欧文脑海中甚至隐隐约约浮现出了海浪翻涌的印象。

  “某种未知的超凡之力扭曲了这个可怜人,”一旁的法师说道,“大人,我之前已经用催眠之类的办法和他交流过多次,这个可怜的家伙已经完全失去人类的语言能力了。”

  “不,是你的方法不对。”欧文伯爵说道,并随手从手腕上解下了一枚散发着幽幽蓝光的坠饰。

  他将那坠饰靠近躺在石床上的“怪物”,后者注视着那神秘幽邃的蓝光,突然微微睁大了眼睛。

  “很久很久以前,当这座莫比乌斯城还是一座繁华海港的时候,戴森家族与风暴教会亲密无间,”这位伯爵慢慢说道,“我们保存着很多与风暴有关的神器,比如一枚曾接受过风暴主祭赐福的吊坠……现在,告诉我,风暴之子,你到底遭遇了什么?”

  即便对方身上没有任何可供识别的事物,即便那枚护符表面的纹路已经被打磨掉,欧文·戴森仍然能猜到眼前这个来自远海的男人是什么来历。

  毕竟,他和他的家族守望这片海域已经有数百年了。

  石床上的黑袍“怪物”注视着欧文伯爵手中的坠饰,突然深吸了一口气,破风箱般的嘶哑声音中,他用某种仿佛梦呓般的语气缓缓说道:“你……听过深海的……呼唤么?”

  “深海的呼唤?”欧文伯爵皱起眉,“你在说什么?”

  黑袍怪物的声音愈发缥缈,仿佛其心智已经渐渐逸散:“啊……在幽暗深邃的海底……神位已经更迭……那吞噬血肉者,用潮声呼唤着……你仔细听,你能听到么……”

  “看样子你的心智已经被彻底污染,”欧文伯爵遗憾地摇了摇头,准备收起护符,“但我仍然感谢你,感谢你再一次提醒了我海洋的危险,提醒我应该对它保持谨慎。”

  散发蓝光的护符渐渐离开了黑袍怪物的视线,后者剧烈地呼吸着,但突然间,他的呼吸平缓下来,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个诡异的、混合着平静与喜悦的笑容。

  那细密的鳞片让这个笑容显得尤为惊悚。

  欧文伯爵听到这怪物从喉咙里发出了最后几个音节: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她在召唤……伊娃在召唤我们……重回正轨……”

  石床上的怪物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随后,就在所有人注视之下,他的躯体猛然崩裂成了仿佛浑浊海水般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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