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红色的人影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在离“白渊”还有约莫四五丈的距离的时候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她歪了歪头,脸上的神情看起来相当困惑。
当然,这种困惑的神情也只有“白渊”能够看到,在邱郁和屠凌的眼里,那团由黑红色雾气组成的,看不清楚容貌的身影在白渊的面前停了下来,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又好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忌惮?邱郁愣了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么一个词儿。还是说,在潜意识里,他觉得现在这个完全看不清楚形态的家伙,会对白渊产生这种听起来让人觉得有些荒诞的感觉?
邱郁摇了摇头,试图将这种听起来很是不切实际的词儿从自己的脑海中甩出去。他的视线重新锁定在战场中央对峙着的两个人影的身上,不知为何,他看着白渊的背影,莫名地产生了一种不可敌的感觉,仿佛站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不管是从资历还是从年龄上来说都远不如他的一条小小白龙,而是一个实力强横的亘古之人。
这种感觉来得相当莫名其妙,邱郁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幻觉,但是那种从现在的白渊身上冒出的气息,和那个从棺材中爬出来的黑红色的人影,竟莫名其妙地让他有种极为相似的感觉。
眼下并不是应该胡思乱想的时候,邱郁用了极大的心力才将注意力集中在那场争斗之中。
战场中央,“白渊”负手而立,明明看起来是稳占上风的局面,但是在他周围环绕的那些布满了星光的屏障护壁却在缓缓地消散,看起来就好像已经被那个黑红色人影的攻击打散了一样,让人凭空多添了不少的恐慌之感。
这种感觉的来源自然是因为那道看起来相当坚固的屏障的消融,但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在那屏障护壁彻底消散之后,白渊身上覆盖着的那层薄薄的星光也在消退,“白渊”就这样,几乎放弃了全部的防御之后,大大咧咧地站在距离那个浑身都散发着邪恶与危险气息的黑红色人影不到十丈的距离之内,向着那个人影的方向张开了双臂,仿佛正在等待对方扑过来拥抱一般。
屠凌愣了愣,有些讶异地看着白渊的动作,但是他并没有说什么,在他看来,白渊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他一个参与这场战斗的人所应该置喙的事情。
场中的情形开始走向诡异,那个黑红色的人影歪着头,满是混沌的瞳孔里似乎也浮现出一丝清明的色彩。见此情景,“白渊”的面上也是一愣,显然面前这个只能用东西来形容的人影,还能保持一丝清明的情况,即便是他也没有见到过。
但是那个女人眼中的清明只是持续了片刻,随后她缓缓地后退,似乎是在与“白渊”拉开距离。
“白渊”也不恼,只是定定地站在那里,那个浑身包裹在黑红色雾气中的人影往后退的幅度越来越大,直到那距离拉开到了足有四五十丈才停了下来。
“白渊”见此情景,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他的双臂缓缓地收敛,,重新恢复成负手而立的姿势。他的口中喃喃地说出了几句有些晦涩的话语,即便是以邱郁和屠凌的耳力也没有听清楚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与“白渊”面对面站着的那个黑红色的人影看起来像是受到了极大地震撼,她浑身一僵,整个人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里,歪了歪头,似乎在拼命理解“白渊”说的那些话。
那话倒是也不难理解,但是如果写出来的话,必然会让邱郁和屠凌大吃一惊。因为白渊之前说出来的那些话,用文字的形式描述出来的话,根本就是和之前他们在神庙中的浮雕壁画上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黑红色的人影在愣怔了半晌之后,那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一般,朝着“白渊”发出类似于“嘶!哈!”这样的威吓的声音,单纯听声音来看这个黑红色的人影似乎相当恼怒。
白渊站在原地,没有往前踏出哪怕是一步,但是那个全身被包裹在黑红色雾气中的人影却动了起来,她一反刚刚后退的态势,以一种极为迅猛的姿势朝着“白渊”的方向冲撞而来。
然而没等她冲多远,她便仿佛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一样瞬间停了下来。在“白渊”的眼中,那个看起来有些癫狂的女人硬生生地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透明屏障上,那种龇牙咧嘴的模样,就连作为始作俑者的他都觉得脑门儿一阵发疼。
毕竟这个已经被混乱与邪恶充斥了全部身心的家伙,基本已经丧失了对于外界那些细微变化的感知能力。而且也没有之前的那种谨慎小心的态度,这种堕落了个彻底的家伙,满脑子只想着摧毁一切,基本没有拐弯这种意识。
但是即便是她有拐弯的意识也无济于事。“白渊”将她包裹在了一个透明的球形屏障之内,这个球形屏障至少能保证困住她三分之一炷香。
女人在那个球形的屏障之内有些徒劳地撞来撞去,在邱郁和屠凌的视线之中,那个黑红色的人影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在数次冲撞之后几乎要重新变成一大团黑红色的雾气。
但是在“白渊”的眼中,那个女人没撞几下就变得头破血流,甚至于身上各处都开始渗出血迹。那些血迹泛着漆黑的颜色,看起来很是污浊,那些颜色脏污的血迹顺着她的身体缓缓地流淌,在将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化为一团黑红色的雾气缓缓上浮,在那些雾气的包裹之下,她身上的那些绽开的裂口也在缓缓地愈合,甚至于能与她身体上伤口出现的速度保持平衡,一时之间局面甚至陷入了僵持之中。
“白渊”意识到这样下去并不会是什么良好的局面,毕竟那道球形屏障之上甚至已经开始出现裂痕。“白渊”的瞳孔微缩,原本他还以为这个屏障至少能困住面前这个挣扎的女人约莫三分之一炷香,但是多年的沉睡似乎不仅没有削弱她的力量,甚至于还增强了不少。
然而“白渊”对现在的情况并不是很担心,他并没有指望单靠那么一个球形屏障就完全制住那个家伙,球形屏障的用处其实只是为了限制住这个东西的闪转腾挪。
至于真正的攻击手段,现在才正要开始。
“白渊”咧了咧嘴,露出了一个看起来仿佛是在微笑一样的神情,但若是细细观察的话,还是能够从那种仿佛计划成功一般的笑容里,品出几分不舍的情绪。那种情绪转瞬即逝,就连盘旋在自己身体内部的那缕残留的意识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但是仔细想想的话,会产生怀念的感觉倒还真算得上是一个正常的事儿——如果白渊没有猜错对面那个黑红色人影的身份的话。
“白渊”身上的能量波动缓缓地停了下来,原本在抖动的衣袍也如同被放进了完全静止的空间一般,安静了下来。一时间,在“白渊”的身边,所有的东西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已经被风吹拂到了空中的烟尘也都停止的飘荡。
在这种静谧的氛围之中,“白渊”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他身后的空气之中,空间开始缓缓地抖动,大片大片的波纹凭空出现在“白渊”的背后。
在那些波纹出现的同时,那道黑红色的人影也停下了撞击的动作,她似乎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恐惧之色。只不过那种恐惧一闪而逝,就连“白渊”都没有看清楚。
那道黑红色的人影发出一阵野兽般的嘶吼,随着那阵嘶吼声,天空中开始不断地浮现出大片大片的黑红色,形成了仿佛倒悬于天空中的血海一般的骇人景色。这片血色的海洋甚至完全覆盖了达纳丹上空的那些不断崩塌的混沌边界。在两个呼吸的停顿之后,那片倒悬的血海倾盆而下。
地表上的屠凌和邱郁纷纷张开了护盾,使自己不至于暴露于那些血海之下——虽说那种能量并不在他们两个熟知的范围之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凭借本能感觉到那东西的危险。
“白渊”身后的空间已经停止了抖动,在他身后,或者说以他所在的位置到那个球形屏障的距离为轴,周围所有的空间都被那些荡漾开的波纹覆盖,随后从那些波纹之中,缓缓地浮现出一把又一把被星光包裹的长剑。
几乎每一道波纹之中都有两到三把星光长剑,“白渊”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眸中的星光亮得有些吓人。即便是以他现在的状态来说,催动这样的术法都算是下了血本了。
下了血本的结果就是亿万剑芒闪烁。最为恐怖的是,那些剑芒最大的杀伤力并不在于那些刚猛的剑光所带来的强横切割力量,而是在那种切割力量消弭之后同样刚猛的爆炸力量。
在“白渊”的印象里,似乎有个什么人跟他说过,没有什么事情是一发炸弹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来一发。
这缕附身在白渊身上的意识实在是太微弱了,微弱到甚至有很多事情都让他无法回忆起来。他其实也清楚,这只不过是他的一个借口罢了,实际上,他是真的已经忘了那个这样跟自己说着的人,到底是谁了。
“白渊”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现在这种时候,可实在不是什么发呆想事情的好时候。他的视线缓缓地抬起,而后朝着那个球形屏障中的女人看去,眼中的光芒微微闪动,似乎有什么事情要从他的记忆伸出蔓延上来。
“白渊”眨了眨眼,那些星光长剑开始闪烁出耀眼的光芒,无数道剑芒朝着中央的那个球形屏障中的人形呼啸而去。
小半个达纳丹古城都仿佛被一片雷暴笼罩着,强烈的闪光和爆炸在将近三分之一的城池上空肆虐,爆炸区域的上空就是那个黑红色的人影召唤出来的涌动的血海。邱郁在这种爆炸中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呆愣,显然他并没有想到白渊能搞出这样的威势。
“他之前...会这种法术?!”不光是邱郁,就连屠凌都显得有些目瞪口呆,他伸出胳膊捅了捅一边的邱郁,“你之前,见过这种类型的东西?”
“不,并没有见到过。”邱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白渊放出的攻击形式是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的,不管是没有见到白渊用过,甚至于他都敢保证,这个世界中都不应该存在这种攻击形式才对。
毕竟这种需要强横的灵魂控制能力以及强大灵力支撑的法术,按理来说是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之中的。能够控制这样数量的武器,即便是只是普通的一劫修者使用的兵器,这样的数量,需要的灵魂控制能力也在帝境之上。更何况白渊现在调动的那些长剑,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邱郁仍然能够感受到那些长剑中传来的澎湃的能量——那些东西的层次明显都在十劫以上!
但是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就是这样在眼前发生了,邱郁只觉得口中传来阵阵苦涩,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人已经变得这样强横了?
而在那覆盖了整个天空的爆炸之中,两道巨大的闪电划破天幕,击打在战场中央的黑红色气旋中。
那条之前被黑红色身影劈成两半的龙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那片战场上,它的身上缠绕着层层的电光,身上毫发无伤,丝毫看不出之前被劈碎的痕迹。
片刻之后,在那片烟尘缭绕的废墟中忽然响起了一道高昂的凤鸣,一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巨大怪鸟突兀地出现在空中。伴随着那一声啼鸣,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在它的头顶上方缓缓汇聚。
伴随着一声足以撕裂人心的啼鸣声,一道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能量猛地轰击在那些旋转的气团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