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相机决断
“吕龙图?”
“他倒是个能臣,但资历差了几分,若是官家真的看好他,不若先将他迁为参政。”
“待到日后时机合适,再行升迁。”
这一次,刘娥没有继续附和官家的提议。
因为直升吕龙图为宰相,于制不合。
论资排辈,古来有之。
权知开封府事虽是执政之选,但按照正常流程,上一步或是枢密副使,或是参政。
“那便如大娘娘所言吧。”
李杰知道刘娥心中的担忧是什么,无非是怕破坏了升迁潜规则。
此事可大可小。
说大,由权知开封府超资提拔为宰相,此乃沮坏吏治之举。
说小,不过是一次皇权的小小任性。
“善!”
刘娥满意的点了点头,官家能够从善如流,这是好事。
何况,未来是官家的。
既然官家看重吕夷简此人,待到官家亲政,另行提拔,不过是一封诏书的事。
依祖宗故事,两府大臣向来是由天子亲自拔擢。
翌日。
一封诏书从禁中传至政事堂。
【辅臣冯拯再三上表,请致仕,允之,加忠武军节度使,同平章事。】
【王曾加中书侍郎、平章事,加吕夷简为给事中,参知政事】
诏书前一段的大意是,念在冯拯劳苦功高,特加使相衔,以使相之名致仕,俨然是最高的几种荣誉之一。
而后面一段,则是新的人事安排。
冯拯致仕后由王曾接任宰相之职,然后空缺的参政由吕夷简继任。
这诏书来的太过突然,以致于丁谓不知该如何自处。
太干净利落了!
距离冯拯第一次上书,这才过去几天?
似宰相致仕,搁在之前少说也得十天半月,时间拖得久一点,两三个月也不算稀奇。
这诏书是谁的意思?
回过神来,丁谓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追根朔源。
这一点,必须弄清楚!
很重要!
若是太后的意思,那他的头上估计得刻上一个‘危’字。
冯拯是先帝亲自指定的顾命大臣之一,现在先帝入陵了,太后将冯拯清洗出了,自己定然也是逃不掉的。
毕竟,他和冯拯是差不多的。
若是官家的意思,此事未尝没有回旋的余地。
念及至此,丁谓再也没了办公的心思。
不多时,他来到政事堂外的门房,在政事堂主事的,解释国朝之重臣,谁没几个亲随?
跑腿的,驾车的,应有皆有。
所以,政事堂外便专门修了两所小房子,专门供这些随从休息,随时待命。
这种地方,大概和后世的司机休息间类似。
随从休息的地方紧挨着停车的地方,一般而言,政事堂的相公们是很少来这里的。
即使有事,也是让政事堂的书吏传召随行。
不过,丁谓现在的心情很急迫,哪还顾得上这些细节。
“相爷。”
丁吉看到丁谓亲至,先是一惊,然后立马小步快跑迎了上去。
“相爷,此地污秽,您当下脚下。”
“跟我过来。”
经这么一提醒,丁谓立马注意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马粪味,只见他摆动衣袖,轻轻一扇,而后面不改色的向外走去。
穿过政事堂的大门,来到内面的廊庑,空气中的马粪味顿时消减了大半,眼看四下无人,丁吉低声询问道。
“相爷,有何吩咐?”
“确有一事。”
丁谓环顾四周,小声嘱咐道。
“传信宫中,向雷押班求证一事,今日禁中传出的旨意,到底是谁的意思。”
丁吉虽说是丁谓的随从,但他本人亦是丁谓族中的后辈,有了这层血缘关系,办事自然令人放心。
很多不可对外人言的事,大多都是经由丁吉办的。
如果没有这层关系,丁谓岂会让他去和宫中联络?
“是!”
丁吉连忙称是,虽然他还不知道具体是问什么,但能让相爷主动去寻雷押班,定然不是小事。
“记得小心一点。”
尽管丁谓对丁吉很放心,可临行之前,他还是不忘嘱咐一句。
毕竟,勾连禁中可是大忌,此事若是暴露,单单凭借这一罪责,就足以让他丢掉相印。
“是,只因(吉)省得。”
一般而言,通常是雷允恭联系丁谓,不过特殊时期,自有特殊之法,只是由宫外联系宫内,相对麻烦一些。
麻烦,也就意味着手续更加繁琐,同时也代表着容易出错。
然而,丁谓现在哪还顾得上‘暴露’的风险。
当务之急是确认宫中的意思。
……
……
……
申时三刻。
福宁殿。
“官家,雷押班求见。”
雷允恭刚到福宁殿,张茂则便第一时间通传了此事,因为雷允恭一脸急切的样子,可不像是装的。
“何事?”
“说是有急事。”
张茂则如实道:“不过,具体什么事,雷押班倒是没说。”
“传他进来吧。”
“是。”
不多时,张茂则领着雷允恭走进了内殿,随后,李杰对着张茂则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此乃必要的御下之道。
没必要什么事都让张茂则旁听。
收到示意,张茂则毕恭毕敬的向后缓缓退去,直到他退出了内殿,雷允恭这才开口禀报。
“官家,丁相遣人传信于我,询问中旨一事,小的该如何回复,还请官家示意。”
雷允恭在下属面前有多张狂,在李杰面前就有多卑微,此时的他连自称都改了,不称‘臣’,而改称‘小的’。
对于他这等高级内侍而言,这样自称绝对是卑微至极。
“面谈?”
“是。”
雷允恭丝毫不敢隐瞒,随即扑通一声跪伏在地。
“还请官家示下。”
李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道。
“既如此,你便出宫一趟,具体该如何回复,便由你相机决断吧。”
啊?
听到这话,雷允恭顿时懵了。
相机决断?
怎么决?
如实告诉丁谓?
不妥!
大大的不妥!
若是失了分寸,到时候被丁谓看出来点什么,只怕他人头不保。
什么都没说?
那肯定也是不行的。
雷允恭可以肯定,丁谓在禁中的联系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定有旁人和丁相勾连!
只是,此事他暗中查了许久,一直没有查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雷允恭不觉心中一苦。
官家这次的考量,怕是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