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玄站在那里直视着天后,一动不动。
天后黯然,良久,“我真是为了你们好。”
冥玄依旧只是看她,却不再开口。
天后心若泪滴:冥玄啊冥玄,若是你日日夜夜梦见离儿在水中苦苦挣扎着哭泣哀怜,你又如何会明白我们作为父母所谓的狠心,表面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同样是为人父母,我和天帝又怎会舍得狠下心来?
这千年的煎熬,我和天帝所承受的又怎会比你冥玄少呢。
天后看了他片刻,忽然道:“冥玄帝尊下界历劫,一切皆是命中注定,离儿本是天界小殿下,身为帝姬,无论经历什么,都是她该担负的责任,帝尊也不必有所内疚,离儿年纪轻,若是在凡间有所不当之处,也请帝尊有所担待。”
冥玄闻言,看着她,蹙了蹙眉头。
有些不明白,天后到底想说什么。
“冥玄帝尊想必也清楚,离丫头是我和天帝最小的孩子,从小也算是被我和天帝溺爱着长大,心性自然是有些散漫,甚至是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惜捅娄子,她虽任性,心却是良善的,甚至很单纯,也容易相信长辈,更愿意相信你这位师傅。”
不等冥玄开口,天后又开始絮絮叨叨,又好像是在刻意说给他听。
冥玄想打断她的话,可又想听听,天后到底意欲何为!
“这次离儿归来,特别是这一千年,浸在水底,吃了不少苦,我打算把……”
“你说什么,离儿在水底?”冥玄不等天后继续说完,诧然咆哮道。
天后一惊,“冥玄,你……”
她并无意去激怒他。
只是……只是想让他放手罢了。
“我去过异境冰川,并未发现她,你分明就是在骗我。”冥玄忽然冷笑一声,反问道。
“她,”天后欲言又止。
“我不过是藏在龙族水域,师傅不是说对离儿很了解的吗?”
一道声音传来,伴随着殿门吱嘎的声音。
冥玄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他的离儿起来了,只是,她,她分明就带着疏离。
冥玄有些颓废,甚至想不起去问一问他的丫头,为什么会在龙族水域,他千年不曾回去,怎么会如此?
“怎么,师傅不是常说,心有灵犀一点通?”木离走近,定定地站稳,淡淡一笑,眼角却满是不屑。
天后心底猛地揪了一下,她抬眸却清楚地看见,她的小离儿一手拿着酒盏,一手拎着酒壶,晃晃悠悠走了过来。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杯中酒,身子摇摇晃晃,脚步却又似乎很稳,摇曳移步的样子,似乎又不像喝多了酒。
可口中咄咄逼人却又带着醉意的话语,又不得不令人多想。
冥玄看着迷茫的眼神,心中揪得生疼,离儿分明是醒来许久,应该是听了不少他和天后之间的话语。
她从前一喝酒便面若桃花,喜欢缠着他咿咿呀呀,继续讨酒喝,他哪里会忍心,让她如此醉生梦死……
“丫头,你醉了。”好半晌,冥玄才让自己从心疼中缓过神来。
“醉,哈哈哈,醉了好啊,醉生梦死,最是销魂。”木离一口喝光了杯盏中的酒,拎起酒壶,又要继续倒满。
天后心中难受,一把抢过她的酒盏,眼中噙着泪水,哽咽着,轻声呢咛道:“离儿,酒就算再好喝,可贪杯总是会头疼,你怎么能忘记了呢?”
木离抬眸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冥玄帝尊,不语,却低垂了眉眼。
见离儿不语,天后将杯盏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又却握她的手,触手确实刺骨的寒意,眼泪止不住又落了下来。
“母后,握着我的手,很冷是吧?嘻嘻,离儿都习惯了,离儿有时候也受不了,所以不小心就贪杯了,其实,贪杯也好,喝多了,就会麻木了,自然也就忘记了冷得感觉了,嘻嘻……”
天后哭得泪眼模糊,她抱紧了她的离丫头,任由那恣意的寒意窜入她的五脏六腑,甚至渗进她的血脉里,她瑟瑟发颤道:“离儿,母后这样抱着,会不会好一些?”
木离一愣,很快又嘻嘻一笑,“好啊,好多了呢。”
天后心中微恙,说不出话来,只是将抱着木离得手,紧了又紧。
“母后看着离儿在水下挣扎,可有想过将离儿拉上来?”木离忽然推开她的怀抱,嘴角微微一扯,笑问道。
天后心中大痛,她不知该如何告诉她的离丫头:痛在儿身,却也伤在娘心啊!
又听木离哭道:“我本以为生生世世再也见不到他,可,可他明明就站在父君身边,母后,我想好了,我要他娶我,我以身相许,报答他救命之恩。”
天后拉着她的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满含柔情,哽咽道:“好,母后答应你。”
“不行!”一道声音冷厉插入。
木离愣了一下,很快恢复平静,原来他并没有离开。
对上冥玄冷厉的目光,木离往回缩了缩脖颈。
片刻,她又挺直了腰板,“徒儿要嫁人,师傅难道不该恭喜徒儿吗?”
冥玄握紧了拳头,半晌才咬牙切齿道:“丫头,你只能嫁我。”
天后心中悲凉,冥玄真是中毒不浅,这是中了丫头的情毒了啊,难道这就是命啊,如今这局面,她倒是宁愿离儿选择灼夭,不然,羲帝他……
良久听不见离儿的动静,天后低头,这才发现,丫头竟靠着她又睡着了。
她想起身将离儿抱起来,可不想冥玄快她一步,直接将她抱着怀中,朝寝殿迈了进去。
冥玄将离儿抱到床榻上,刚替她掖好被角,便听见她低声地呢喃着:“师傅,师傅,你在哪里呢,我疼,离儿好冷,好冷,你在哪里……”
天后杵在门外, 神色黯然。
不知过了多久,她都没有勇气迈进去。
冥玄在殿门内没有出来,天后也没有进去,小离儿在床榻上睡得并不踏实,甚至是一直在挣扎着,哭喊着,呜咽着,却又不停地呢喃着,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天后看着冥玄就那么半跪在床榻边,不停地为离儿哈着气,搓着手,她甚至于通红了眼眸。
这天界最尊贵的男子喜欢着她的离丫头,她该高兴才是啊。
罢了。
天后缓缓转身,走了出去。
*
“月老,本宫错了吗?”
天后站在姻缘树下,反问身旁的老者。
月老怔了怔,很快又捋了捋那几根花白的胡须,淡淡而笑:“天后又何须自寻烦恼,那跟诡异的姻缘红绳,早已将他们捆绑在一起,又如何不是命?”
天后抬头,看了看直耸天际的姻缘树,又回眸看了看身边的月老。
默了良久。
“天后今日若是不忙,陪老夫下一盘?”月老忽然口出惊语。
天后白了他一眼,甩袖扬长离去。
不远处正在打扫落叶的小仙童,忍不住想偷偷笑,一抬头对上月老黯幽幽的眼神,慌忙又低头打扫。
月老悠悠然地咳嗽了两声:咳咳,孺子可教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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